第六章
高二，是学生们对未来的重要抉择期。
酷爱玩游戏的冯佳明决定选择理科班。
痴迷车子的魏蓝也选择了理科班。
凌子芳早在高一时就已是专注文科。
萧剑……跟风冯佳明魏蓝去了理科班。
木雨，痛恨数学，所以选择了文科，但这似乎对他来说，很是随意。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每个人竟然都是在不同的班级。木雨依旧和凌子芳一墙之隔。
与高一不同，木雨细心发现，班里的同学都开始在用心学习，即使基础再差的同学，也毅然拿起书背记。
夜晚放学，凌子芳走在前面，木雨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会不会渐行渐远？
“要不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宿舍楼下，凌子芳问他。
在探索与反思自己想要的未来的期间，木雨偶然间路过一间教室——美术艺术生练习的教室。
记忆随之而来，开学时的年级讲话，校长似乎说过有美术、音乐、体育等艺考。
不知是何原因促使木雨走进这个教室，不知不觉竟认真地听完了整节课。
“同学？有兴趣学画画吗？参加艺考通过的话，就可以以比较低的高考分数考上大学。”
就在离开前，课堂上的美术老师走过来对他说道。在这个学生开始走进来时，他便注意到了。
三天后，木雨又来到了这个教室。和上次不同的是，他带了新买的画板画架，还有削得尖尖的炭铅笔。然后在教室后边角落坐下。
老师一视同仁，没有因为谁天赋异禀就多多关注。每一个同学，他都因人而异地全心全意授予知识和技巧经验。
“……好了，现在我们继续画几何物体，老样子，你们先画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我为你们一个一个地评点。”讲台上，老师在讲解画法后吩咐同学们道。
千万次的描勒，实影分明，虚实结合，单单用一只铅笔就能勾勒出明显立体感的图画。
木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双手不自觉地抓紧画笔，表情没什么变化，内心已跃跃欲试。
……
接下来几个月，木雨白天上课睡觉，夜晚熬夜画画。
画功进步很快。由素描到速写再到色彩；由作业成绩为60来分到平均85分以上。
很快，刚买不久的画册书籍，就被木雨照着画完一遍。
“很好，现在你的水平已经领先于班里大半同学了。”老师看着他新上交的速写作业说道:“可以看出，你的天赋并不能说是异禀，但你对画画的兴趣更胜其他人。”
“看着那些图片很美，就想照着画下来，一动笔就停不下来了。”木雨挠挠头，丝丝羞涩。
“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问题。”老师说道。
“请老师指点？”
“照着画的弊端，就是形似而神不似。”老师顿了顿，看着接着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习对现实事物进行描绘，最重要的是要抓住事物那一瞬间的特色、动态、神态......”
晚自习里。
串班的凌子芳坐在木雨身旁，正认真复习。
睡醒的木雨，单手托着下巴侧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凌子芳。忽然，他有所作为，拿出白纸，手中的签字笔开始勾勒陪伴的美人儿......
深夜。
床上的木雨辗转反侧，抬头看了一眼隔床的熟睡的冯佳明魏蓝两人后，轻轻起床走出寝室把门关好，向租房客厅走去。
木雨打开桌上的台灯，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拿出画板，支起画架。
寂静夜晚里，“溪溪”削笔声。
他不再照着图册画，起笔前深深回忆着白天里掠过自己眼睛数不清的人们，慢慢，慢慢放大他们的表情。
似乎抓住了什么，开始执笔画了起来，一画......就是一整夜。
......
一天夜晚。
“我听说，去艺考需要很多钱。”
木雨妈每年年底都会回来家里十多天，母子两人坐在大厅前看电视。
木雨一直盯着电视，没有吭声……
“没关系，只要你真心喜欢学的。”木雨妈声音很温柔，“我都支持你。”
木雨回头看她，“即使考上了艺考的大学，学费也会很贵。没钱，也只是力不从心吧，你身体不好就别勉强了。”
实际上，母子二人的经济来源就是靠母亲一人在外工作的工资，以及法律规定父亲每月的抚养费。论贫穷？也并没有，只能说开不起大花销，生不起大病。
“我找了份保姆的工作，虽然工资没有以前高了，但还是养得起咱母子的。”木雨妈安慰道:“再说，我还存了点，也可以先与你大伯借一些，再不济，现在国家不是有助学政策嘛！总会有办法的，别担心。”
木雨再次沉默，父亲今早打来的电话至今仍在耳边回响。“不要把钱浪费在毫无用处的地方上。”
虽然在家时的木雨总是沉默寡言，却又怎会不清楚家里的情况？大哥都要30了，自然在筹备结婚了；自己母亲身体不好，断不可把最后那点钱用光；助学政策？贷款？木雨又何尝不知母亲的性子？贷款的生活始终过得不安心；再加上那个思想偏固执的父亲并不支持自己艺考……
紧闭房门的房间里，木雨缩在床角落。
孤独感再次来临，脑海总是有两道声音在左右自己的思想。
小时候的经历历历在目。
有段不短的日子里，母亲来着木雨去到一个比较繁荣的城市。
忙着工作赚钱的母亲就这样把木雨丢在租房里。
母亲上夜班时，租房里弱小孤单的身影瑟瑟发抖。睡觉都不敢关灯，夜里尿急去上厕所亦是心惊胆战，明明卫生间与床只有四五米的距离……
自己所谓的父亲也在同一城市，为了应母亲帮忙看顾木雨，隔几天就会来一次。
这是木雨的噩梦。因父亲总是喝醉来租房的时候不出意外，就会拿他撒气。
有时，父亲过来的时候，母亲也在。说不过两句就会吵架，甚至总在逼问木雨，到底要跟谁？是跟着父亲，还是跟着母亲？
他们的嘴里却自以为是:木雨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在逼你，你自己选。
……
夜里的恐惧，木雨再也承受不住。
他离家出走了，偷了母亲的百来块钱，沿着不知什么方向走去。
10岁的木雨，走啊走啊，没有目的的走着……
他只想离开，离开这个感受不到任何爱的世界。
最后，他屈服了。
恐惧与未知战胜了一切。
黄昏降临，木雨步履蹒跚，他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路牌上写着:距离飞机场还有××米。
好累……是不是要回家了？这下爸妈知道了，肯定又会打我一顿吧……
真的好累……不管了，还是回去吧，回去睡一觉，其他的不要理会，即使任人宰割，也不想再有任何作为，只想好好睡一觉……
十岁的男孩，生活度日如年般的煎熬。他开始变得内向，对家人也无话可说。
又在一次平静的夜晚，他忍不住向伯母哭诉着:“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自由(心灵的自由)、快乐？”
伯母看着小家伙这样说，也不禁落下了泪。然而第二天却引来其他家人的嘲笑:自由？世界上没有人是自由的，都会受到法律的制约。
他们说的都对，往后的话，也都是长篇大论。
木雨开始麻木。心灵那扇门从此一闭不开。
没有人能理解他内心的那份孤独。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必须深藏内心，带上虚伪的面具，苟活于世；没有必要的，绝对不会去做。
模仿世人任何情绪时露出的表情，模仿世人装疯卖傻；跟着时代进步，才能交到所谓的朋友。
房间的门似乎是一道界线。在房间里，他孤僻冷漠，面无表情，身上散发着秋阴时的凄冷；出了门外，是迎合世界的闷骚男孩……
在即将参加艺考培训时，木雨决定不再去美术班了。
“怎么回事？你在这个班里稳定前五，怎么突然就放弃了？”老师有些不相信，眼里满是可惜。
“家庭的原因。”木雨没有解释太多。
老师还想再劝说，“以你现在的水平，去培训三个月，只要考试时心态稳定，我认为你是可以考得好成绩的，现在放弃真的很可惜，以后说不定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抱歉，老师。我已经决定好了。”木雨的睫毛颤了颤。
老师看着木雨离开的背影，再一次惋惜的摇摇头。
一个月之后，木雨再次变回了那个对任何事不感兴趣、毫无动力的青少年......
学校林道边的长椅，有两个年轻人坐在那儿晒着清晨的阳光。
今天是周末，学校来往的人很少。
凌子芳把脑袋靠在木雨的头上，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地软绵绵。
“你恨你爸爸吗？”
木雨假假地笑了笑，“不恨。”
凌子芳伸伸懒腰，眼珠子转动，决定道：“我们去逛街吧！”
木雨不明白她怎么转变得那么快，但还是点头答应。正好也是第一次与女孩子逛街，有些新奇。
“我要吃章鱼小丸子、冰淇淋、麻辣烫、绝味鸭脖、烤翅、小龙虾、奶茶......”凌子芳一边站起来，一边点起手指头数着。兴致别提有多高兴。
然而这一天，子芳体验了一次与爱情小说中“不一样”的约会。
“......咦！这就是小龙虾？怎么看起来像蝎子啊！？这壳怎么发黑的？......里面的肉好少啊！”木雨一脸嫌弃地看着面前的一盒小龙虾。
“很好吃的......”凌子芳呆呆地看着他。
......
“额？章鱼小丸子里怎么没有章鱼？”木雨一边吐槽一边往嘴里塞着小丸子，样子倒是吃得很香。
“原谅这里只是个小县城，没有真正的章鱼小丸子......你你你！不是嫌弃吗，还吃这么多！”凌子芳要被气笑了。
......
“嗯？你怎么不点多一杯奶茶？......诶！给我留点！”
“我喜欢跟你抢着喝，嗝！”凌子芳抢过奶茶，大口地往嘴里吸，眼神别提多得意。
......
“冰淇淋吃多了会胖......”
“你个呆子，不知道在与女生吃东西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说‘胖’这个字吗！”
傍晚，两人正打算买电影票，准备去看电影。
电影院门口旁，一个衣衫褴褛，脸庞脏乱不堪的乞丐儿引入凌子芳眼帘。
也许女人都是水做的，所以她们骨子里有一股柔情。
“他好可怜啊！”凌子芳拉拉身旁木雨的衣襟，垂眉看着不远处的落魄之人，“我们把身上一点零钱给他吧？”
木雨也注意到了那乞丐，微微一愣，随后神色却没有多少变化。声音有些漠然:“这世上最不值的，就是可怜。”
“可是……”
凌子芳想说什么，却已被木雨牵着手，经过过乞丐时没有停留，进了电影院。
……
南方，夜晚的星空是高深的，繁星的。这对少男少女走出电影院，乞儿早已不知去向。
凌子芳看完电影有些感慨，她问:“如果给你两种人生，一是富甲天下、名利双收，却英年早逝；二是碌碌无为，却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她直视木雨，“你会选择哪一种？”
木雨听后，便不假思索，“其实在生命之旅中，人人都是公平的。”
“虽然英年早逝，但也尝尽名利；虽然长命百岁，却要煎熬这一世无为。”
“如果真的要选择，我选后者。”木雨微微一笑，看着星空，算是明誓:“因为我并不觉得无为就是煎熬，平凡也是一种享受。”
凌子芳一时沉默，旋即又笑着，小手抓住木雨腰间的肉肉说道：“你就是懒，想给自己找接口！”
“喂喂喂！很痛啊！快放手......”
……
魏蓝手里提着一本物理书，从教学楼楼梯里出来，正巧碰见了冯佳明。
因为分班，课间少了许多话题。如今时间很快，就要进入高三阶段了，然而三人仍然是一起合租。只是因为学习繁忙，不再像以前经常一起上下学。
冯佳明手中也拿着一本笔记，稍等魏蓝，与他并齐走。
“以前倒是落下不少功课，现在学起来比较吃力啊……”冯佳明叹气。
魏蓝轻轻摇头，“我们两个理科都不错的，只不过是以前贪玩不曾学习语数英。现在回头补，时间还算充足，并不难。”
“可是这英语真是令人头疼啊！”冯佳明抖抖手中的笔记本哭诉着。原来，笔记的都是英语单词。
魏蓝停下脚步，眼神有些担忧，“我担心的，还是木雨……”
凭着情同手足的感情。木雨因为培训费问题没有再去美术班的事，魏蓝和冯佳明是最早知道的。
“这次对他的打击很大吧。”冯佳明垂下眼帘，说:“毕竟从小到大，我也就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件事这么上心。”
“你有没有觉得，有的感觉……渐行渐远？”魏蓝忽然这样说，神情有些飘忽。
有时，是否会思考，为什么看不到、想象不到5年、10年以后我们之间的未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是不是即将发生在我们之间？
木雨送凌子芳回家之后才自个回到租房，进门的时候，魏冯两人已经睡着了。走近为他们盖好被子，他看到他们手里、床头还放着书籍。
独自坐回自己床边，感受到一张纸条，摸出一看:你怎么能落下？从小到大不都是你教我们吗？
望出窗外，六月的夜里，时而响起蝉鸣。
是不是要努力一把？他们在为我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