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当时一诊断出我是因为珍珠粉出了事后,惜月便知道是苏绮纱做的。所以他先是去找了苏绮纱,结果苏绮纱死不承认,又碍于没有证据,所以只能就此作罢。这件事情惜月并没有告诉我,还是鸢鸢从一些小宫女口中听来的。
我给温安送云贵人的画像去流漪宫时,和鸢鸢坐在园子里聊着,鸢鸢倒是一副义愤填赝的样子一边给我讲,一边气得不停地拍石桌子。温安却整个过程里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那幅画。画中的云贵人还是那初进宫时娇艳可人的模样,敛眉冷目,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觉。
秋末的阳光暖和起来就像是深深地沁入皮肤,我看着温安那专注地看着画像的样子,一瞬间竟将她与那画中人双双重叠。
“姐姐,皇上哥哥这段时间,对你怎么样啊?”气呼呼地讲完,鸢鸢憋着通红的小脸儿喝下一杯花,然后转头突然向我问道。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无奈浅笑道:“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没了那孩子,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多了一些隔阂。”
我刚与鸢鸢聊着,小昭却突然跑进园子来,附在我耳边低语道:“小姐,鈺太后召你去瑞祥宫。”
我愣了愣,想着,这该来的果然来了。这些日子我因为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简清园休养,惜月也吩咐了不许人来打扰。所以鈺太后才一直没来找我,能一直拖到现在,恐怕也是她老人家的极限了。
“鸢鸢,你照看好温安。”我起身,对鸢鸢叮嘱道。
鸢鸢有些担忧地问道:“去见太后吗?”
我知道她这些天一直都在担心我,但是留下她在这流漪宫也没能好好照顾她我已经感到很愧疚了,如今还要让她为我担心,实在是很过意不去。我朝她浅笑道:“别担心我了,看好温安。”
叮嘱完,我又看了眼仍旧将目光留在画像上的温安,生怕她看着那画像一不小心就动了其他的念头,然后冲动行事。这些日子我硬要她困住那冲动的脾气,也没少憋坏她。
离开了流漪宫,我和小昭便急急赶到瑞祥宫。我已有些日子没来给鈺太后请安,她虽未怪罪我,但难保有些揣着小人之心的人会在她面前嚼舌根。进了内寝,鈺太后正对一位身着华绸罗裙的女子吩咐着些什么,见我到来,连忙停住了话,然后朝我伸出双手,慈爱唤道:“璟儿,快快过来。快过来母后看看。”
我一过去,她便拉住我的双手,两眼泛着热泪,疼惜地说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惜月不准,我就没有来看你,你可别怪母后啊。”
我想着,鈺太后没骂我一场已经算是好的了,却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一见着了我便对我嘘寒问暖,惊得我一怔二愣的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见我不答话,她又追问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酸涩地回道:“母后,您别对我太后,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却只是拍拍我的手背,温暖地说道:“傻孩子,你别想太多了。这事本就不怪你。”她带着我在暖炕上坐下,然后又温言说道:“哀家已经罚过皇后了,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嫉妒成疾,才会做了这种事。”
我有些惊怔,原先我还以为鈺太后不知道是苏绮纱干的,没想到她明明知道,却仍旧还是要偏袒于她。
见我低着头,沉默不说话,她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母后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哀家看着你和惜月这些天都憔悴了不少,哀家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不好受又能怎么办呢?那苏绮纱,是苏国的皇后,太祖皇帝下过诏旨,皇后不可废,否则国之笑柄也。若是皇后的罪行被公诸于世,必然引起一场无可厚非的纷争,到时,那个场面,谁能收拾得了呢。”
鈺太后的一席话我倒算是听明白了,她无法就是想做苏绮纱的说客,将我说服,然后不与苏绮纱追究她杀害我未出生的孩子这一事。但我如何能不记恨,我亦不是圣人,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不顺,成全于她人。
鈺太后还在说些什么,可我已无心听下去,突然愤怒地起身准备离去:“母后,我还是先回去……”
话刚到一半,屏风突然朝着我倒了下来,吓得我赶紧拉起鈺太后躲开。惊魂不定之余,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又一阵风似地扑了进来,然后我便看见那白亮亮的剑尖直直地刺向了我身旁的鈺太后。我来不及反应,侧身便护在了鈺太后面前,然后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那带着疾风的剑尖从我左脸划过,从耳边带过一阵风响,几缕青丝幽然飘落。水蓝色的身影停了下来,而那剑刃也停留在我肩上。有丝丝疼痛从左脸漫散开来,我顾不上自己的疼,转身便询问被吓得尊容失色的鈺太后:
“母后,您没受伤吧?”
她缓缓摆手,颤巍地答道:“我、我还……还好。”
见她没事,我才放心了些,回头一看,却又是一惊。那水蓝色的持剑人,正是一脸怒意的温安。我虽猜中她肯定会有些动作,但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地直闯瑞祥宫,持剑要杀了鈺太后。
见我护在鈺太后身前不让,她愤怒地喊道:“姐姐你让开,我要杀了这个老太婆。”
身后的鈺太后有些诧异,不解地问道:“璟儿,这位小姑娘是什么人?为何扬言要杀我?”
一时间,我竟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但又听得温安说道:“你杀我娘亲,我要为我娘报仇。”话音一落,她收回了我肩侧的剑,扬手又要朝鈺太后刺去。这时,只听‘呼’的一声,一只银白色利箭穿过窗子直直射落了温安手中的剑,紧接着,一个黑色身影从半敞开的窗子‘蹭’地一声便窜了进来。
这瑞祥宫突然之间就像是变成了大家轻而易举,想来则来的地方了。我看着那黑色身影,有些惊愕:“半月,你怎么……”
今时今日再见半月,他身上的那股儒雅气质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冰冷坚硬的感觉。眼眸中那温暖的眼光也已消失殆尽,换成了冷若冰霜,仿若人世间只有他一人的寒冷。往日里总是一席白衣,如今却是黑衣黑冠黑鞋,就差脸上蒙块黑布便能直接做夜行衣了。
我认识的那个半月,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在我感慨的瞬间,半月已一招便将温安打倒在地,随后,惜月和鸢鸢也从门外跑了进来。见到这一幕,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惜月狐疑地看向我,问道:“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却不想温安仍不愿回头,倔强地拾起地上的剑,再次趁人不注意,朝鈺太后扑了过来。我仍护在鈺太后身前不肯退让,可半月一见着我有危险,便伸手一拉,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然后退到一边,可再想回去救鈺太后却为时已晚,眼看那剑就要刺到鈺太后的身体里,鸢鸢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跑了过去,为鈺太后挡了那一剑。
温安也因为剑直直地刺进了鸢鸢的脸口而被吓得脸色苍白,握着剑柄的手悠地松开,然后连连倒退两步。
这时候,闻声赶来的护卫已冲了进来,惜月却顺手就从身旁一个护卫的手中夺过佩刀,扬手便要朝温安挥过去。
我见状,连忙一边跑过去,一边喊道:“住手,不要伤害她。”幸得及时挡在温安面前,惜月手中的刀只停留在我额前三公分处。只一柱香的时间不到,我便去鬼门关转了两次,实属大幸。
见我不顾自己危险也要救温安,惜月不解问道:“她要杀我母后,为什么要为她求情?”
“温安的性子或许冲动了些,但如果你伤害了她,以后你会后悔的。”我绝不是口说无凭,如果现在惜月伤害了温安,但凡有一天,当他知道温安是与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妹妹后,定会后悔不已。
见我执着如此,惜月便丢了刀,厉声朝护卫吩咐道:“来人,将她关进天牢。”
温安没有任何反驳,任那上前的两个护卫将她押着离开了。温安离开后,我才回到躺倒在鈺太后怀中的鸢鸢身边。她已经奄奄一息,那拳头大小的剑口不停地往外涌出刺目的鲜血,一时间,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瑞祥寝宫。
虚弱地睁开眼,她看到我,便满脸抱歉地说道:“姐姐,我……我没能看住、没能看住温安姐姐,她跟着你……跟着你出来……所以……所以……”
我被吓坏了,泪像她胸口的血一样不停地往外涌,怎么也止不住。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停地说着:“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再说话了,别再说话了。”
惜月传唤来御医的时候,鸢鸢已经晕过去没有了意识。御医给她处理伤口,我不想离开,可惜月硬是将我拉离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