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说这些有嘛用?也走到这一天了!个儿知道这一家子是个嘛样,万事心里有个数!也别总跟着置气,气坏了个儿,也是你个儿受着,人家一家子美着了吧?哪个心疼啊?再说,现在不还有个争嘴的,别老找气生,再回了奶!凡事啊,出了这个月子再说!”
孕产妇听后,低垂下了眉,转头看着小丫头,沉默不语。
“还有把月钱放好了,自个手里也存些钱,别一颗心全都掏给人家,最后一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到时你哭都没地哭去!凡事自个儿留个心眼!也那么大了,妈总不能跟你一辈子!”
“老人”一手拿着粑粑褯,一手把床边喜帖“扔”到孕产妇身边,闷闷的劝解道。
孕产妇看了眼喜帖,也没抬头,低低的道了句:“知道了!”
“老人”见此,也没再多说,便转身出去了。
在洗好褯子回屋后,“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遂开口道:“那两老的没给个月钱?不管怎么说,也是亲爷亲奶,甭管多少,起码是那个意思!”
“给屁!毛儿都没见着!老大家老二家的,人人给了二十,一家子给的月钱,一块包在一个包。我刚看了下包钱,只有老大老二家的,没她爷她奶的!真有他们的,现在连基本的样子,做都不做了!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子还长着呢,咱往后走着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给老大家的老二,专门打了套银锁,给老二家的老二,多给了好几十!一家子做的事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个儿这样想就对了,我就怕你,跟你那个死去的爹一样,入了理,到时你让你妈上哪儿说理去?你妈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拉扯大,谁要是再像你爹那样,那就真是太对不起你妈了!他们不给就不给,咱也不图他们那点儿钱?给了不也就那几十块钱,也不顶什么用!”
老人眼圈发红的边说着,边掏向了裤袋,“她爷她奶给不给,姥姥管不着!可姥姥该给的,姥姥必须得给!看着我这大外甥女,姥姥心里就高兴!别的也没给买,姥姥给四十六,加上她舅她妗子的,凑个六十六,六六,大顺!图个吉利数!”
“哎呀,妈,我不要!有这个意思就行了,你那边也紧的很,湛文上工也累,你就多买点有营养的,都搭着吃!别总舍不得!”孕产妇把“老人”给的红包,又“扔”了回去。
“给你的你就拿着!咱不让人家背后讲舌,说这家老的不看事!这是该给的,这月钱个儿放好了,别让别人给拿了去!”“老人”气势的说着,又把月钱“扔”到孕产妇身旁。
见此,孕产妇也不再说什么,就把月钱捡了起来,边捡边问“老人”:“妈,要是没事的话儿,今天你就住这吧!天也不早了!让戚振江回来,去跟湛文说一声!”
“不住,我给你把饭做熟,一会儿就赶着回去!锅里还有些鱼汤,也好做,添把柴火的事儿。正好他们都走了,自个儿歇会儿!”“老人”说完,帮孕产妇整理了下被褥,后转身去打理饭菜。
饭熟后,戚振江正好踏光而回,走进屋看见“老人”,眼睛又不自然的睁着,直杵杵的站着。
“老人”见他这副德性,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饭都给做熟了,一会儿拾出来吃!明天我再过来!”
“妈,让戚振江送你回去!”孕产妇还是不放心的劝着道。
“不用,就那么点儿道。再说这个点儿,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也出不了嘛儿事!”“老人”一意的否决着。
“自个儿好好养着吧,我先回去!”最后还是跟孕产妇道了句别。
看着转身的“老人”,孕产妇没有再言语一句。
戚振江见此,踌躇了会儿,还是跟随着“老人”出去。
最后还是眨着眼,诺诺微微的问了句:“要不......我跟着回去?驴车都在这边,现在也不用......”
“不用!你照顾好这娘俩就行!”“老人”硬硬的回了句。
之后头也不回的,便直接转身离去。
徒留戚振江一个人,楞楞的站着。
在看不到“老人”身影后,他就转身回屋,帮打理着吃饭。
吃饭时,又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嘟嘟说着,“这是她奶她爷给的月钱,她奶忘给了!回去让她爷那一顿说,连咱大哥大嫂也说,她奶半声没吭!让我给带过来了,二十大洋,给!”说完完全不在意,把钱“扔”在了孕产妇旁边。
孕产妇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是忘了还是压根不想给,她奶自个儿心里清楚!怎么老大老二家的不忘,就偏偏忘了给小丫头子?你家一碗水就没端平过,个儿看不出来吗?还让别人怎么说,你才觉闷?人家的孩,就算一个衣角,那也是个宝。你家的,一个衣角,都比不上人家的一根手指头,你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事儿?”孕产妇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都是一家子,什么端平端不平的!老话都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十个手指头,还不一边长呢!计较那么多干嘛!别自个儿心黑,把别人都想成坏人!”戚振江毫不在意的,还反驳调调的回着。
孕产妇抖着肩膀,鼻息“哼”了一声,瞥了一眼戚振江,便不再言语,月钱也没拾,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戚振江自讨了没趣,也便不再言语,啼哩吐噜的吃了起来。
一个小屋,一盏昏黄的小灯,照亮着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以及一个看似酣睡的小家伙。
晚上九点多,果真又下起了雨。
呼啸的狂风大雨,加持着一阵阵的电闪雷鸣,惊扰了小戚胜男的梦。
白天还乖巧异常的她,一直“嗷嗷”哭个不停。
纵使你百般哄睡,小丫头也不买账,狂扯着小嗓子。
哭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小脸没一会儿就涨红到不行。
之前孕产妇还给喂奶,看她漾了三四次,孕产妇也不再敢给她喂。
“戚振江,戚振江,醒醒!你看小丫头子,怎么哭的那么厉害?是不是白天给吓着了?”心急如焚的孕产妇,看着酣睡如猪的戚振江,死死耐着性子喊着他。
可惜,喊了四五次,戚振江就是那雷打不动的。
气的孕产妇自己抱起小丫头,走到戚振江旁,一脚又踹了上去。
戚振江猛地一惊,抬起了上半身,睁开了迷瞪的双眼,茫然的瞅了瞅孕产妇。
“戚振江,你看看小丫头子,也没拉没尿,这哭半天了,是不是白天给吓着了!”孕产妇依然耐着性子,一边抱着小丫头子溜着,一边转头询问着戚振江。
戚振江缓了缓神,抬起的前胸,又落了回去,并不耐烦的道“有嘛事儿?是不是饿了?这大半夜的,嚎什么嚎,惹得四邻不安?”
“我刚给她喂过了!一直哭,之前吐了四五回,不敢给她喂的太勤。你快起来,看看怎么弄?是不是就是白天吓着了?”
孕产妇见戚振江还是这样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压制的怒气一下冲到头顶,冲着戚振江就吼了起来。
被吼到的戚振江,本就因没睡醒而恼火,现在也更是火上加火,“明天再说,这大半夜的,上哪儿给她看去?愿意哭,就让她哭个够,哭累了就睡了!我看她就是让你惯的,大半夜的,嚎嚎嚎,就不能让人消停会?”怒气发完的戚振江,不管不顾的,被子一蒙头,再度呼呼大睡去了......
孕产妇那个气啊,喘着粗气夫夫的,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硬硬逼退红着的眼圈,自己披上衣服,下床趿拉上鞋,托抱着小戚胜男,嘴里轻轻哼唱着歌谣,手上也轻轻拍打着,一趟趟的在屋里遛着。
一个小屋,一盏昏黄的小灯,一个不知疲倦的女人,一个酣睡肆意的男人,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
就这样,有人一夜无眠到天亮,有人一觉睡到天明。
戚振江醒了,孕产妇还在地上,半佝偻着身子,抱着小戚胜男溜着。
仔细看,哪里有不同?
也唯有旁边的椅子上,多了一些铺盖的东西,以及地上多了一堆褯子。
孕产妇闭眸溜着,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小戚胜男却安然的睡着了。
这时,戚振江眼睛又不自然的眨了眨。
起身后看着孕产妇,没话找话,外强中干的嘚嘚了句:“你就这样惯着吧!回头有你受的!”
脸色苍白如纸的孕产妇,睁开了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有你说这句风凉话的功夫,也去行嫂家一趟了!”
见孕产妇一大早,就这般的语气不善,戚振江也是来了脾气,“谁爱去谁去,跟别人求着你似的!有能耐自己去!”
戚振江不善的回击后,起身去外屋“噼里啪啦”做起了饭来。
饭熟后,端着菜饭进屋,看见椅子上熟睡的娘俩儿,戚振江走到孕产妇前,用手不知轻重的捅了捅孕产妇。
孕产妇疼的皱着眉醒来,一转醒看着戚振江,就破口大骂:“戚振江,你个玩玩儿,下手没个轻重,滚!怎么就不替好人死了呢!”
估计是真的疼的不行,孕产妇眼波突涌,半眯了只眼,也竟没控制声音的气力,结果把小戚胜男给惊醒了。
小家伙“哇”的一声,又啼哭了起来。
戚振江在孕产妇吼完,直接把饭菜“摔”在柜子上,“别人一大早的给做饭,还不得好!活该饿着,爱吃不吃!”说完愤愤的,就直接转身走了。
孕产妇见此,也没搭理戚振江,继续的抱起小戚胜男,遛弯的走起!
就这样,大概折腾了一个小时,小戚胜男入睡了。
孕产妇也饿的不行,可是已经没有了吃的心思,现在满心的只想补眠......
刚刚入眠一会儿,大门响了,原来是“老人”过来了!
“老人”风尘仆仆的,手拎着一只鸡,满头豆大的汗,砸在地面上,瞬间蒸发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