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和孕产妇走到大厅中央时，戚振江犹犹豫豫、踌踌躇躇的往前紧走了几步。
就像一个“知错就改”的小孩子，“拦”到“老人”和孕产妇面前。
还是原来之前的那副模样：
眼睛不自然的睁着，嘴也微张，眼盛纯真、眨也不眨的看向孕产妇，“马后炮”的口吻问道：“要不......今就住下？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回去趟，把要用的东西拿来！”
孕产妇听后，全然无感，或许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戚振江了吧。
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戚振江，依然死死沉着脸，一声不吭，全然的无视了戚振江。
“老人”见状，轻晃了下孕产妇的胳膊，刚想插嘴劝说句，孕产妇便冷冷的开口，毫不客气的回戚振江了句：“用不起！”
戚振江听后，眨了几下眼，又木木的站着，陷入沉默也没再回话。
“好狗不挡道，麻烦让让！”孕产妇冰冷的话迎面砸来。
戚振江听此，眼不自然的转动了下，咽了口唾沫，略低眸瞅着媳妇，压低声音道：“要是回去，你们先在大厅椅子坐会儿，我去把驴车赶过来！”
孕产妇听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想也没想的就泼了句：“不用！坐不起！”
老人见状，忙拉拽了下孕产妇。
戚振江见此，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还是像以往一样，低下头迈开腿转身，一人孤影走向外赶车去了。
孕产妇心中有股气，上上不来，下下不去。
最终，她还是死死的“任性”着，刚想气哄哄的迈腿走人，就被“老人”忙拉拽住了。
“芳啊，这大集的，都是进城的，再说在县医院这块，也不好搭车，别任性，不为自个考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等到了家，实在不愿意在家呆着，就去妈那！不管怎么样，先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把这个生了，咱再有事说事！听妈的话！”
孕产妇听后，鼻头一酸，眼泪又啪啪啪的，不要钱似的掉落了下来。
老人见此，叹了一口气，拉扶着孕产妇坐到了长椅上，又掏出了长纸巾，折叠了塞给了孕产妇。
这次“老人”一句话都没劝慰，彼此无声的沉默着。
孕产妇再度平复了下心情，深呼吸了口气，手肚擦抹尽了眼角，抽噎了几下后，开口对“老人”说道：“没事了，妈！”
“老人”长长的舒了口气，也没再多话。
或许老人更明白，再多的话语，相对于现实而言，都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人生事太多的有心无力，说的再多，也无异于徒增了伤情罢了。
在孕产妇收拾好情绪后，戚振江也赶着驴车，调好方向在院门口等着了。
“老人”抬头看见了，刚想开口再劝孕产妇，孕产妇还没等老人开口，就直直的瞅着门外，后低眸率先对“老人”道：“走吧，妈！”
“哎哎哎......”“老人”刻意压低了声，掩饰着哽咽音回应道，忙搀扶起了孕产妇。
戚振江看到两人走出时，忙把驴车拴在了一个树桩电线杆上，然后眨巴眨巴的走向了两人。
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帮个手，就又哒哒的跟在了两人的身后走着。
待走到驴拉的木板车前，车上已经铺好了软软的垫被，还有一个苫盖的单子。
老人扶着孕产妇一点点的躺在了车上，戚振江还是在身后“木木”的杵着......
在一切安排妥当后，孕产妇仍死死沉着脸，连看戚振江都不看。
这时“老人”开了口，但也沉着脸，责怪口语的说道：“走吧，慢点赶，路坑坑洼洼的，不平，别颠的半道上生了！”
戚振江听此又没有回话，径自转身去解拴绳了......
完成后，他斜坐到驴板车前，解开身旁的旧工装褂，一袋小包子被包裹其里，袋中还有两个鸡蛋，“红旗家包子是真赚钱，那排队的人挤人，要不是同村的认识，都买不着，杠着人家发大财！”
戚振江似满血复活般，嘟嘟嘟的自说起来，边说着，边转身把打开袋的包子，放在了孕产妇身旁。
“什么人什么命，别光看贼吃肉，看不见贼挨打！”“老人”冷不丁的来了句。
孕产妇扫了眼包子，也没插话，抬头瞅向了“老人”：“妈，一大早的赶过来，先将就着吃点填填肚子！”
“妈早晨吃了来的，饿啥，你多吃点，你看哪个孕妇像你似的，光肚子大，身上跟皮包骨似的！”“老人”边说着，边瞥了眼戚振江。
戚振江听此，一声不吭的下车，去整理驴板车前的缰绳了。
“哎呀，妈买那么多呢，够吃的，不够再买，快吃要不一会就凉了！”孕产妇仍劝着。
“妈还不饿呢，你快趁热吃，你现在是两张嘴，别太亏了！”“老人”还是死死推辞着，奈何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咕”声响起，老人顿时尴尬到不行。
“快吃吧妈！”孕产妇听闻，低下头低声的再次劝阻道。
“哎哎哎，妈吃一个就行，估计是走了段路，嗨，消化的快！”“老人”笑着掩饰着解释，便也不再推辞，拿起了一个最小的压破的包子......
“妈吃一个就行，来，你快点吃！趁热吃，这一大早折腾的！”
孕产妇......或许，或许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老人，也就没再说什么，手拿起了一个包子，放在嘴边作势啃着皮。
这时戚振江已手握好缰绳，拿起了小驴鞭，他，之前就像霜打的茄子，现在精气神再度扬起，后略带不自在的转头，大声的对身后的两个人说：“扶好了，要走了！”
这时“老人”见状，最终还是耐着性子，提了他句：“要不要吃几个包子垫垫？”
即便语气不是很好.......
“我在外头等着的时候，就自个先吃饱了，这剩下是给你们留的！”戚振江佯似满不在乎的说道。
“扶好了，走了！”戚振江再次提醒了句，说完就慢悠悠的赶起了车，甚至还自嗨自乐的唱了起来：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共产党，辛劳为民族，
共产党他一心救中国，
他指给了人民解放的道路，
他领导中国走向光明，
他坚持了抗战八年多，
他改善了人民生活，
他建设了敌后根据地，
他实行了民主好处多。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共产党，辛劳为民族，
共产党他一心救中国，
他指给了人民解放的道路，
他领导中国走向光明，
他坚持了抗战八年多，
他改善了人民生活，
他建设了敌后根据地，
他实行了民主好处多。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身后的两人貌似早已习惯，谁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但是脸上多少能看出，尴尬和无可奈何之色。
毕竟......
但是不管如何，戚振江还是自娱自乐的唱着，身后两人还是一声不吭。
就这样，一个自嗨的男人，赶着一头小毛驴，驴拉着一辆小板车，车上载着母女二人，一路叮当作响着，轧过不平的坑洼，驶向了既定的轨道。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驴板车驶至了村口。
凡是碰到的老乡都一一打了招呼，尤其驶至自家小过同口：
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聚在一起打牌、打麻将的，外屋打磨木头的，一轮小车推粪的，还有在叉铲黄豆秧的左邻右舍，一一的热情着打招呼：
“振江家的，产检怎么样？”“挺好的，都挺好的！”
“在这玩呢都！”“要不干嘛去，打打牌打发下时间！振江没事一会过来玩啊！”
“也就这一两天生了吧！”“是是是！”
“稍等，稍等，马上挑一下！”胖嫂边大声说着，边忙拿着大木叉，将还未铺平的黄豆秧拍平，以便驴板车能够从上压过去。
“大娘，又过来看闺女了啊！”“哎哎！”
“回来的挺快啊！”“嗨，这一去就将近半天！”
......
打过一路招呼，终于赶车到了自家门口，戚振江“圉”的一声，堪稳的停下了驴车，这条路已到站！
他率先下了车，边从裤口袋掏钥匙，边走向了双开细铁门。
走到双开细铁门前，他手掏出一嘟噜钥匙，这些大小不一的钥匙，被一个彩色的弹力挂绳串着，其中还坠着一只手工编织的龙虾。
这时戚振江手捏住一把钥匙，举着插向了三环挂锁的锁眼，前前后后拧着试插了五六把，最后一把打开了三环挂锁。
他摘下三环挂锁，将贯穿狮子头门鼻的铁栓拉向右端，后将三环挂锁挂在了铁栓的左眼上，并推开了双开细铁门。
这时孕产妇在“老人”的搊扶下，也已经费力的坐起身。
戚振江回头看到了，走过来刚想搭把手，孕产妇就略沉了脸，语气不善的低声说道：“用不着！”
戚振江讪讪的收回了手，周身无声的转身，把木门槛晃动了几下拿下，放置门后走进了院子，又再次拧试着钥匙，欲将外屋的三环挂锁打开。
在三环挂锁正要打开时，孕产妇在“老人”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进了院中。
进入院中，孕产妇完全的阴下了脸，周身冰冷的气散发着，又是完全视戚振江为空气，一步步的坚持着，走向了小偏房，“老人”也是一路沉默着。
而戚振江见此，也是无声的转身，独自去安置驴车上的物品及驴车了。
“老人”在费劲安置好孕产妇后，已是满身汗涔涔，孕产妇也不例外。
“暖壶有热水吗？我给你擦擦身子，这大热天的，身上黏黏糊糊的，别起痱子！”“老人”略气喘的询问道。
孕产妇听后低眸，拇指不自觉摩擦食指，直接低声道：“没有......没淘热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