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好了一切:伏在马车前的距离与角度,如何让懿王第一眼看到她的发簪;她该说什么,她将知道的关于姑娘的所有暗示于话语间;她问过饰品铺铺主,知道最近西城因挖矿而生乱,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诌出一桩残忍命案,以免被皇城百姓当场戳破;她甚至听说了八仙楼姑娘的碧水间里种满了仙罗花,而姑娘与懿王正是在那里见过的......
她万事俱备,将所有可能被识破的漏洞堵住,可她到底是个连烟山都没下过几次的小女孩,演技拙劣,糊弄得当街百姓,却骗不过在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十几年的旗风。她这样的女孩,聪明却少了圆滑,有时候,一双眼睛就可以出卖一切。
她百密一疏,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懿王的身边随时跟着一个可能会识破她身份的侍卫。
那侍卫的尖锐目光,还有他拂上佩剑随时准备拔剑出鞘的手,她再熟悉不过,那动作像血手堂的杀手发现端倪后立刻而生警惕。他没有当即出剑,就证明这个常年跟在懿王身边的侍卫,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月染对着面前的马车,决然的一闭眼,若是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却暴露身份,按血手堂的规矩,她该当即自刎。可如今任务尚未完成,一切都要等她将《风煌志》带回去再任凭姑娘处置,她没有完成任务,让除了懿王之外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不论是放在血手堂还是辰星塔,任务失败,还暴露了身份,都不可原谅。
她的脚步沉重了些,慢慢地踱步过去,走到车前时,身怀武功的她却吃力地爬上车,她不敢再看身边的那双装满审视的眼神,她怕自己会流出泪来。
“你是她的人?”风冥羽的一句话,让心中本来没有底的月染安下了心。
她微微呼吸,将袖中令牌取出,说:“参见懿王殿下,奴婢月染,今日是奉我家姑娘之命,向殿下讨个东西。”
这时的她不卑不亢,再不见方才的慌乱,俨然回到了最初的冷静。
“她要什么?”风冥羽有些疑惑。苏笛沫那样的势力,什么东西她要向自己来讨?
月染压低了声音:“回殿下,我家姑娘想要《风煌志》。”
淡淡一句回答,却让风冥羽皱起了眉毛。怪不得,怪不得她要找自己。
《风煌志》,是玄安帝在位时皇后祁氏着人编写的一本皇室秘书,书中记载皇室奇闻,前朝机密,后宫乾坤,甚至,还有上古风云。其中含阔之广,要记载于薄薄一本书中,其难度,不可想象。据说当时皇后祁氏一共找进宫中编撰的共有三百八十余人,数年之后,全部丧命于深宫。
“她要这书干什么?”风冥羽问面前的人。
“奴婢不知。”
风冥羽别过头,不再询问,他抬手扶额,视线浅浅地浮在车窗的帘上,脑海里猜测着那个女人的目的,从碧水间初见,到他给她令牌,他忽地记起,在她接下令牌之后说的那一句话:
“殿下且等半月,殿试后,若一切顺利,我自会登门拜访,再做商议。”
那句话犹在耳侧,当时他听着就觉得有几分奇怪,为何一定是在殿试之后?如今再细细一琢磨,莫非......
念及此,风冥羽对月染道:“完整的《风煌志》早已绝迹,皇宫里也没有。不过本王府上尚有一份其中残卷的拓本,有她想要的那一部分。”
月染不解:“殿下知道姑娘想要什么?”
风冥羽笑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压低声音对车外的旗风道:“旗风,你找个暗卫随本王进宫,你回王府去把本王书房第三层柜子上的金丝楠木盒交给这位姑娘。”
旗风应了一声,没说什么,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松懈下来。他停下车,招来一名远处的暗卫,交待过后,便自顾向王府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