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旭家的客厅里,老父亲和四个儿子正在谈论着时下的新流行有种种不如往昔。每次大家聚会的时候,老人都要忆苦思甜,讲讲当年生产大队是多么气势恢宏,人民是多么淳朴积极。不像现在年轻人没有朝气,老人们也没有从前的地位。几个儿子就会在旁边劝解老父亲,不管别人日子过的怎样,曾家的儿女还是远近闻名的孝顺,他老人家是有福之人。
几个早已人过中年的儿媳妇在厨房里忙活,掌厨的是身为大嫂的蒋美兰。一大家子人的饭菜几个妯娌一起忙活也不是很累人,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只是现在日子过的最好的汪洁总是说些风凉话,尤其在女儿的问题上让她和李玉华有些下不来台。
“玉华,你二哥他们厂子的合作伙伴有个小伙子人很精明,三十三了还没对象,现在单独管理着一个小公司,虽然现在规模不大,但以后的发展肯定不错。这人哪哪都挺好,就是你二哥说身高有些矮。但我还是想和你说说,曾芳年龄也不小了,男人也不是主要看长相,过日子还是要看能力。你说我说的在理吧。”汪洁一边摘着韭菜一边和李玉华说着。
“替我谢谢二哥想着我家曾芳,只是曾芳她爸最近和他同事说好了,要见见曾芳同事弟弟的儿子,在税务局工作,和曾芳一样都是体制内的,更有共同语言。太精明能干的也看不上曾芳,她就是个软性子。”
“对啊,曾芳的性子是有些软。和曾茉不一样,能力也不如曾茉。要不二嫂介绍和曾茉相一相?”四婶王颖搭腔道。
“我可不敢给曾茉介绍对象,上次曾荌他爸给曾茉介绍的朋友家孩子被曾茉奚落成什么样子。人家回家老大的不高兴,我这么说大嫂你可别生气,曾茉的性格就得她自己愿意。实在不行就让她单身吧,这孩子我看你也是管不了了。”
蒋美兰听了汪洁的话脸色由红转青,加重了几分语气说,“我同学和我说好了一个,准备过几天让她去相亲,这次我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去。”
曾茉冒着沙粒般的小雪快步的走进了爷爷家,到客厅和爷爷爸爸们打了招呼,转身走到厨房,听见几个妇女在讨论到话题,没有说话悄悄的钻进了曾繁芗的房间。家里人聚会,几个小的想找一个不被长辈打扰的地方闲聊就只能挤进曾繁芗的卧室。
小房间里曾繁芗在电脑前玩着游戏,曾芳半倚在床头玩着手机。
“你又在玩游戏,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多浪费时间。”曾茉看着曾繁芗的背影说。
“大姐,你怎么也跟我妈似的,见了我就是这几句,几个月高考,成绩怎么样,我一点娱乐的权力都没有了吗?”曾繁芗头都没有回。
“刚下班?”曾芳起身招呼曾茉坐下。
“嗯,今天临时加了班。”
“大姐,你还真是工作狂。我要是过你这样的日子估计一个星期就会疯掉。”曾芳表情夸张。
“想要获得自由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这是在为我以后的自由奋斗。”
“真好呀。我也挺羡慕职业女性的。我可没有信心像你这样,未来多可怕呀,我只想找个爱我的呵护我的人陪我一起划船奔向幸福的对岸。”
“要是找了个不合心意动作不一致的呢?要是和你一起划船的人中途跳到别的船上去了呢?你的胆子可真大,那么多的陷阱在不确定的未来里,你居然还敢大踏步的昂首走向不归路。”曾茉看着娇弱的曾芳就有些气急败坏。
“老姑娘之间能谈论的就是这些,男人,婚姻,连爱情都不谈了。看你们这样,对还有三姐,总是一副把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样子我就觉得女人太可怕,让我对同龄的女生都没什么兴趣了。想着那么单纯的像花骨朵一样的女生有一天会变成你门这样庸俗的大妈我就心痛无比。如果哪天我宣布出柜了,一定就是几位姐姐害得。”曾繁芗停下手里的游戏感慨。
“繁芗又发布什么重大消息呢?哈哈哈,我一路小跑着回来的,这么冷的小雪天儿,我都出了一层的细汗,吃完饭我们三个去洗浴吧,顺便做个按摩怎么样,这次飞得太累了。”曾荌闯进屋里,自顾自的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三姐一来屋子感觉更小了,你说你就不能说话小声点,每次你来我屋里,半夜我都感觉你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曾繁芗翻了下白眼。
“别抱怨了,不是我说话的声音大,而是你家太小了,都产生回声了。给巧克力,这次带回来的,名牌的,你们可要好好感谢我啊。”说着把几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抛到床上。
“听说你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干什么的?二婶到处说,你把人迷的神魂颠倒。”曾芳抓起巧克力八卦的问道。
“家里开4s店的,出手停大方的。神魂颠倒肯定是不夸张的,和我处朋友哪个男人能逃过我的五指山,都要老老实实的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曾荌一脸蜜色。
“那就好好守着你的石榴裙,别让你的如意郎君每次都那么快的跑掉。”曾茉不以为意。
“大姐,这次我是认真的。如果可以我想几年就定下来,这么优质的我也不常见。如果我们三个中我第一个嫁出去了,你俩可别哭鼻子啊。”
“你今年就要结婚?”曾芳的脸色都变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曾荌钻出了房间。
“为什么有的人事事顺心,家庭工作脸蛋儿都是一等一的,有的人这么努力却只能苦哈哈的。老天真是不公平。”曾芳沮丧。
“有什么好羡慕的,各人有各人的福气。”曾茉不忍看着曾芳失落神色,只能温言安慰。“你这么温柔,真正有眼光的男人是不会喜欢曾荌这样的性格的,你会是我们三个中婚姻最幸福的一个。我是说,如果有天我头发昏决定结婚的话。”曾茉安慰。
“要吃饭了,赶紧出来吧。爷爷还要发表讲话呢。”曾荌探进脑袋招呼三人。
餐桌旁众人依着位置做好,爷爷坐在当中,两侧是老大曾庆晤和老二曾庆旼,再两侧是老三曾庆昊和老四曾庆旭。然后是四个儿媳妇坐在一侧,另一侧是四个第三代。爷爷环视了一圈,满意的笑意从眼中流露出来,他端起酒杯,开口说道:
“今天我很高兴,大家都聚集起来给我这样一个老家伙庆祝生日。今年我的身体不错,老天眷顾又多混了一年。老大老二的公司办的不错,老三老四的工作也很顺利,大家事业顺利都是小事儿,身体健康没病没灾的才是最大的福气。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知道,没什么比没有病痛更加幸福的了。”
“爷爷每年都是这么几句,能不能换几句有新意的啊。”曾繁芗调皮的打断了爷爷的话想活跃一下气氛。
“既然我们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发话了,我就说几句有新意的。大孙子,今年你的目标就是考上重点大学,以后老曾家开枝散叶都要看你了。”
曾繁芗听见这话马上把头向脖子里使劲儿缩了缩。
“曾茉,你是老大开个好头。今年就嫁人吧,我也等的太久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么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每年都翘首以盼你出嫁吧。”
曾茉听到这话脸色发货,倒不是害羞,她有些血气上涌。曾芳在桌子下面使劲儿按了按曾茉的手她才没有和爷爷直接刚上杠上。
“曾芳,你也是,今年要出嫁。你也不比曾茉小几岁,别让你们的爸妈总在你们的婚事上操心,太操心他们会老的很快的。”
曾芳只能低下头,觉得窘迫。
“曾荌这丫头就是太活跃,本来做空姐就是每天飞来飞去没个安静的时候,再加上她这个性格我就希望你今年稳定再稳定,平稳再平稳。”爷爷讲完话,仰头喝进杯中酒。一家子老老少少也统统陪了一杯。
“爸,您就不用担心曾荌了,我和庆旼会好好盯着这丫头的。倒是曾茉,大哥两口今年可要多费心了。”汪洁在大家举杯后抢着说道。
“二婶,我的事就不用你们各位操心了。”曾茉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既然今年爷爷指定给我们每个人任务,我就说说我的情况。我要宣布,我是不婚主义者。四年前我就宣布过,可是这四年来众位当众私下和我说这个事的太多了,我也一再说明了,只要我还是曾茉,婚姻是肯定与我无缘的。”桌上一干人个个面露惊讶,对曾茉突然的慷慨陈词感到不适。蒋美兰的脸色发青,她觉得女儿的话句句都是戳进她的心窝子里了。
“你是正常的吗?曾茉,人生活在这个社会,就有义务为这个社会作出贡献,生儿育女,孝敬长辈。都要组成家庭才能更好的支撑起我们的国家,如果人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国家的未来呢,人类的未来呢?人,不能太自私了。”爷爷痛心疾首的教育道。
“爷爷,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我有选择一个人生活的权力,我有能力供养父母,我的工作创造的价值绝对比一个家庭妇女大的多。我这就不会为了国家作出了贡献,为人类作出贡献吗?生儿育女,太可笑了,谁规定有生育能力就有生育的责任,我可以选择不生养。如果喜欢孩子,我会考虑领养一个孩子,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更喜欢一个人的生活。”
“越说越不像话了,你怎么和爷爷说话呢?”曾庆晤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打断了女儿的振振有词。“爸,我回家慢慢教育她,把她教育成这样我和美兰也有责任。”
“大哥,你和大嫂确实太惯着曾茉了,让她由着性子折腾。现在想管可不容易了。”曾庆旼风凉道。
“这和我爸妈没有关系,这是人权和自由。我早就想说,对不起今天在这样的场合和各位长辈说了。我想我继续坐在这里也影响爷爷的情绪,我去买点东西再回来,你们先吃吧。”说完起身离去。
“别管她,爸,今天你生日,这个女儿我回去收拾他。”曾庆晤举起酒杯和老爷子碰杯,“来一起再敬老爷子一杯,我还是一句俗话,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聚会回家一进门,蒋美兰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气哼哼的甩掉身上的羽绒服。箭步冲进了曾茉的房里。而曾茉在爷爷的寿宴上直接回了家,刚刚饿了煮好面条,悠闲的一边吃一边处理着手边的工作。
“你还有脸吃!你妈你爸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你的吗?一大把年纪中年妇女一样,工作也不是万里挑一的,有什么好牛气的。还不婚主义,你有什么资格不婚主义。你是一年能赚好几百万忙的一刻闲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怎样,你这样傲慢,谁介绍的对象都不去看。今天我就问你,安排的相亲,你是去是不去!”蒋美兰过于激动,整个人周身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扭曲。
“我傲慢,你怎么觉得我是傲慢。我不愿意结婚就不能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没有信心管理好一个家庭,成为一个人的妻子母亲,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什么!我没有能力赚几百万,是不是我一年赚几百万就可以不结婚了。那好,我也正式和你宣布,我的在清西的公寓已经空了好久了,这周我就搬过去。”
“好了,今天晚了。有什么话都明天再说。”曾庆晤看妻子女儿的架势,不想今天难看的局面更加鸡飞狗跳赶忙站出来当和事佬。
“你闭嘴吧!都是你的态度,你们父女就是站在一个阵营,只有我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在家里家外让人嘲笑我养着一个老姑娘,以为她不正常!”蒋美兰将怒火发泄在了丈夫身上。
“谁笑话你了,我也着急,只是女儿已经大了,你这样发火把她逼走了,有你后悔的时候。”曾庆晤讪讪的说。
“你想从这个家搬出去只有两条路,要么你结婚光明正大的从这个家走出去,要么我咽气了你一辈子受谴责的走!我看你敢迈出家门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罢,扭身出门留下眼里攥着泪水的曾茉。
“你也,你也早点睡吧。”曾庆晤叹了口气,又黄莲般苦涩的看了女儿一眼,也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