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燃着熏香,淡淡的冷香让人心神宁静。墨鸦披着狐氅喝了几口热茶,这才觉得身子暖了些。他轻轻皱皱眉,这种冷很古怪,并非是身子虚弱受不得风那种冷,而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冷,就好像……吞了很多冰块整个肺腑都被寒气包裹的冷。白袍男子跪坐在对面,心情颇佳地打量着他。虽然没看到那小丫头,不过这只乌鸦看起来倒是很特别,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同时又有些陌生,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因此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好几个遍。
墨鸦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问到“阁下知不知道一只叫……白泽的狐狸?”这个问题很奇怪,但男子的反应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奇怪,只见男子一下坐直了身子,歪着头看着他,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不动地朝向他。墨鸦见此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只狐狸……说的该不会是面前的人?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男子开口道“你找我?”
白泽上下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又看了看一旁自顾自饮酒的卫庄,又将目光转回了墨鸦身上。他感觉很奇怪,这人找自己干什么?他又轻轻嗅了嗅,透过血腥味与药味,他闻到了一种极淡极淡,冷冷的幽香。那小丫头?“火鸾让你来的?”她又想干什么?紫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分,居然真的是他。不过这耳朵还能动呢?墨鸦看着白泽头顶那双抖着耳尖的狐耳又开始走神,这难道不是假的?但如果不是假的,人怎么可能会长狐耳?难道也是像澜一般修炼功法所致?但这种诡异的功法本就世间罕见,修炼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才几天的功夫自己就见到了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已经懒得去思索火鸾是什么人了,想不通也白白浪费精力,何况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那何不活的轻松些?他可不想给自己增加那些没有必要的烦恼。
白泽看墨鸦看着自己又歪了歪头,那神情与动作都像极了一只疑惑而又好奇的狐狸。墨鸦这才回过神,习惯性地勾起唇角“我叫墨鸦,火鸾姑娘让我回到这里来找你。”墨鸦?白泽听到这个名字一怔,那只红色的眼睛再次闪了一下,原来是绫罗口中那个贴身侍卫,以贴身侍卫为借口收了个这么好看的人,也确实是那丫头的作风。他点点头,倒也没再起疑“她可还有说些什么?”墨鸦摇摇头,见此白泽沉吟了一瞬,这是在让自己护着这两个人呢。想着他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二人便先在这安心养伤,其余的事交给我。”墨鸦点头道谢“多谢阁下。”这架势分明是这里的主人,不过前些日子自己怎么从未见过此人?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雕窗里射了进来,墨鸦一抬手,那黑影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是一只乌鸦。紧接着,一白一墨绿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雅间中。杀手?白泽眼神一寒就想动手,对面的卫庄此时突然开口“他们是我的人。”他的人?男子一顿,狐疑地看向他,后者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好吧。白泽耸耸肩,没有再动。
白凤落地瞬间就看到了白泽,两个白衣人短暂对视过后,白凤就看到白泽那双异色瞳的瞳孔瞬间放大,而后站起身凑了过去歪头看着他,还轻轻扇动着鼻翼,显然是在闻着什么。白凤看着突然靠近的人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后退一步,他并不喜欢有人凑的这么近,何况还是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的人。卫庄瞥了一眼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兴奋地晃着耳朵的白泽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这只狐狸的性格真是一点没改。
这是凤凰!白泽兴奋的扑腾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居然是凤凰!他以为八百多年前那一场封神之战后世间再无凤凰,没想到今日他居然能亲眼看到凤凰!这可是浴火磐涅的百鸟之王!虽然还只是一直凤雏,但却真的是一只凤凰!而且是凤凰中最为高傲纯净的白色凤凰!
白凤看着面前几乎热泪盈眶的男子再次后退一步,警惕地抬起了手。该不会是个疯子?眼见白凤迅速地与自己拉开了距离,白泽突然有些委屈,是自己长得太丑还是太脏,这只小凤凰为什么要离自己这么远?白凤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委屈地皱眉的男子以及他头顶向后折叠过去的耳朵,这是究竟个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挪到了墨鸦旁边,而后者也被白泽的举动弄的一头雾水,正扬着眉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时,墨鸦看到了与白凤一同来的斗篷人,只一瞬间,他就笑了起来,眼神揉满了明亮而又温柔的星辰。万幸,她无恙。
鹦歌看着面前的墨羽绸衣青年,嘴唇颤抖起来。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看着被自己一遍一遍镌刻在心脏上的眉眼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所设想的嬉笑怒骂、所有想说的话在那一瞬间全部抛却脑后,她想上前,想开口说话,但喉咙似乎被死死扼住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不敢动,她怕一动就会打碎面前的幻象,眼前的人就会灰飞烟灭,再也不会出现。
“鹦歌?”墨鸦看着眼前蒙上一层水雾的女子轻轻歪了歪头,这是怎么了?女子屏住了呼吸,抬起手,用微微颤抖的指尖缓缓触在了墨鸦的脸颊上。墨鸦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感情很淡,却足够温暖。
一丝温暖从鹦歌的指尖传到了心底,她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人,泣不成声。他没有消失,他还在……真的还在……墨鸦眨了眨眼,心中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她一定过的很辛苦。想着,他抬起手轻轻拥住了怀里的人,放柔了些声音安抚着“好了,都过去了,没事的,嗯?”没想到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怀里的人突然哭出了声,整个肩膀都在颤抖。墨鸦怔了一下,自己说错话了?应该没有吧?“墨鸦你个混蛋!”鹦歌猛放开抱着他的手臂,转而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口。墨鸦被吓了一跳,看着自己面前双眼通红的女子有些回不过神,他还是第一次见一向飒爽的鹦歌这幅模样。话说,这十九年来鹦歌还是第一个骂他混蛋的女子,难道是因为自己变丑了?白凤冷哼一声,对,混蛋!连自己的命都不会珍惜!他明明比任何一个人都惜命!一直坐着旁边默默喝酒看戏的卫庄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这个词用的还真是恰当。这一声嗤笑让墨鸦回过神,他瞪了银发青年一眼,随后又看了看鹦歌眼中的水汽,妥协地叹口气,缓缓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不该去送死,也不该没有把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你。抱歉,让你担心了。”听了这话,鹦歌身子一抖,缓缓低下头哽咽着。在墨鸦面前,她从来不需要多说,他从来都懂得自己的心意。抓着他衣领的手,缓缓失了力气。墨鸦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有些复杂。他知道鹦歌对自己的心意,但对于他来说,鹦歌与白凤一样,都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他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应鹦歌,或是说,他并不想回应。乌鸦是不详的,更不要说一只满身鲜血的乌鸦,鹦歌值得更好的人。
他抬手捧起了女子的脸颊,用指腹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戏谑到“别哭了,卫庄在那嘲笑你呢。鹦歌大人难道不想教训他?”说着还冲卫庄的方向扬了扬眉。鹦歌被逗笑了,拍掉了他的手,整理好了面容在他旁边跪坐下来。卫庄捏着酒樽的手一顿,缓缓抬眼,锋利的眼神几乎将墨鸦捅个对穿。这只乌鸦居然敢用自己当挡箭牌?墨鸦挑衅地一扬眉,而卫庄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勾唇冷笑了一下,似乎心情已经好转“白凤,去找小柒回来。”墨鸦有些莫名其妙,卫庄这么记仇的人居然就仅仅瞪自己一眼?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又想干什么?白凤看了卫庄一眼,脚下一动便从雕窗飞了出去,消失在了阳光中。白泽看着卫庄,又看了看墨鸦跟鹦歌,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妙,那小丫头占有欲那么强若是知道墨鸦与鹦歌关系匪浅……自己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