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秦詹家,是离厉临时决定的。但当他真的站在秦詹家门前时,他又转身离开了。
夜色深邃,星辰璀璨,无月夜。离厉踱步在寂静的小公园里,从这里往左,是他家,往右是秦詹家。而他面向的前方是小区的绿化带。秦詹和他同住一个小区,却在一南一北,但他们却是也是“青梅竹马”。
秦詹这人,曾是离厉挚友,后来断交,是离厉自做主张,也是事态所逼。毕竟,秦詹是那个男人的侄子。如果一开始的友谊就是别人精心策划的结果,那么就浅尝即止吧。
最终,离厉往左而去。
今日,离厉回来的比平常要晚许多。餐桌上的饭菜已凉透。可那个女人却依然静坐在那里,淡紫的亚麻裙,盘起长发,脸上的精致妆容已略显灰败。那双看谁都柔情似水的桃花眼,眼底积霜已好多年,没有柔情只剩苟延残喘的温柔表面。
“为什么回来迟了?你去哪儿了?又干了什么?”干涩的声音,像失水的鱼。端坐在客厅台灯下的女人,轻轻侧过身来,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背光下,白得像过分粉刷的墙面。
“没能赶上公交车,又没钱打车,所以我转了七路公交车才到家。”离厉漫不经心的说完,丢下书包,径直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吃着那已凉透的晚餐。
可当他刚吃了几口,就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抓住了手腕。他没有抬头,盯着离他最近的那一盘青椒炒土豆丝。青椒泛黄,土豆丝粗糙,油多盐少,一如既往的食难下咽。但他却十分怀念这种味道,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没有尝到能刺激他味蕾的食物了。
“为什么不让我吃呢?”离厉说着,挣开那只手的桎梏,又夹了另一道菜,肉末茄子,他尝到了腐烂的味道。然后,他放下筷子,终于抬头看向他的母亲,“今天的菜是母亲做的吧,我很喜欢。但是我不希望母亲太幸苦哦,母亲只需要安静的画画就好了。”他说完,就起身回房,也不管他身后之人又何反应。
灯光昏暗的屋子里,茉莉花的香味静静流淌着,站在餐桌边的女人,盯着桌上的菜若有所思。而她背后,正对着客厅玄关的那扇紧闭着的门扉里,离厉划坏了那副花费几月才完工的《雪地鹿角》。
从前的离厉临摹名家画作的同时还模仿Salut的画风画了许多可以媲美Salut画作的画,这幅《雪地鹿角》就是他模仿Salut那幅《雪地燕尾》所创作出来的。不同于《雪地燕尾》明艳与晦暗两种色彩所碰撞而产生的视觉冲击,《雪地鹿角》展现的是荒芜和生机。那是从前的离厉要赠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可惜,这幅画最终成了母亲的陪葬品。
而现在,又一次重生归来的离厉。再看到这幅画就有些讽刺了,所以,他提前毁了画。至于,这份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就再苟延残喘一会儿吧。毕竟,他真的厌倦了重复杀戮和重复死亡。
夜莺献祭了无数次,即便是无情的玫瑰也会滋生情愫。又何况他,他是人,一个向死而生的人。如今,突然想好好活一次。
如果,死已厌倦,那么,生又何妨。
我的巫女,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