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越挂断电话，把烟掐灭。
“大叔，今天麻烦您了，我把钱结给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大叔五十来岁的人了，跟着折腾了一宿，精神早就有点萎靡了。
“嗨，小兄弟，你这。算了，大叔不跟你客气了啊。你也别着急，会好的。”
郑越把钱塞到大叔手里，一路给他送到门口，留了电话。
今天的情，他得承。
人有时候，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无亲无故的，人帮着忙前忙后，虽然嘴巴碎了点，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但凡他郑越将来有点出息，必定会有所报答。
坐在椅子上，郑越给家里挂了个电话，朱红梅担心了一晚上，接到电话才算安心下来，郑越给她说好了一会就回来。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
郑越一晚上提心吊胆，这会只感觉浑身疲惫。
但是他不敢睡，他想要亲眼看到手术结束，聂小慧出来。
前世的聂小慧最终黯然离开了学校，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次呢？
郑越就是再乐观也知道，恐怕最终还是同样的结局。
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受到的创伤，都足以令她不敢再踏足那个伤心地半步。
而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终究，郑越只能顺着历史，他太弱小了，连帮助家里挣点钱，也需要使出浑身解数。
在这个社会上，他只是个无名之辈。
即使说出去重生的秘密，他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最多化作培养基里的营养液。
而那，是郑越无法接受的。
重生，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郑越不敢细想，否则他会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存在。
他是一个很懒的人，有时会认真，大多数时候都是随遇而安。
然而聂小慧的遭遇，让郑越明白，有些东西真的要去争取才行，不然这种无力感将一直伴随他的人生。
二十分钟后，一个穿着成熟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个子不高，面容沉稳，行走起来虎虎生风。
郑越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中年人沉着冷静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焦虑。
“你好，你是刚打电话的小伙子？小慧出什么事了？”聂卫国迟疑了一下问道。
郑越点头，斟酌道：“是的，聂老师可能流产了，刚进了手术室。”
“什么！流产？她又给那个畜生怀孕了？”聂卫国闻言，虎目圆睁，面孔变形，显然被这个消息气的不轻。
聂卫国看了郑越一眼，焦急道：“她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谁在做手术？是不是院里的主任？”
常言道关心则乱，一向沉稳的聂卫国面对女儿的生死，一时间也失了分寸。
郑越能理解聂卫国的心思，女儿出了这样的大事，作为父亲，肯定希望得到最好的救治。
虽然他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安慰道：“聂叔叔，送过来后就进了抢救室，护士姐姐说了通知主任医师会诊的！”
听到有院里的专家参与，聂卫国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他不是一个容易喜怒形于色的人，寻常消息也不可能让他失态，但这个与他关系冷淡的女儿，却让他操碎了心。
因为家庭原因，女儿这些年都在刻意疏远他，连结婚这样的大事都没跟他商量一声。
等到聂卫国知道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
他通过工作关系，对女儿的老公有些了解，也接触过几次，一开始印象还不错，欣慰聂小慧的眼光。
胡志强这个人没什么大出息，但表现得忠厚老实，生活上对小慧也足够关心，两人在大学里就是男女朋友，感情深厚，能走到一起也是缘分。
平常对聂卫国这个老丈人表现得恭恭敬敬，经常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劝说聂小慧不要总是与父亲顶缸。
这个人伪装的太好了，令工作经验丰富的聂卫国都信以为真，觉得这个女婿不错，说不定在他的帮助下，能缓和与女儿之间的冷漠。
聂卫国还琢磨要不要借关系给女婿的工作调动一下，让他能给小慧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以免两个人平时为了些生活琐事争吵。
但是聂小慧却因为聂卫国续弦的原因，一直没有原谅他。
聂卫国提了一次，聂小慧脸色就变了，说不需要他的帮助，他们有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当时胡志强嘴上没说什么，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努力让聂小慧幸福的。
聂卫国当时没有多说什么，但却看出来胡志强眼神里有点不痛快。
只不过与小慧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他不能因为一点猜测去破坏小两口的感情。
就算他说了，估计聂小慧也不会相信他。
说不定还会更加不愿意让胡志强与他接触。
聂卫国只好想着，等以后女儿能够理解他了，再去帮两人调动工作。
直到后来有一天，怀孕两个月的聂小慧莫名其妙流产了。
胡志强在他面前对聂小慧百般照顾，表现的像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安慰她不要伤心，好好休养身体。
但聂卫国却从两人不正常的交流中，看出一丝蛛丝马迹。
事后询问女儿，聂小慧突然爆发，说就是被你害得，不是你去提换工作的事情，胡志强不会变成这样。
后来聂卫国就在女儿因为激动露出的手臂上，看到了遮不住的伤痕。
聂卫国没有想到胡志强竟然因为聂小慧阻止他换工作，对女儿进行家暴，从而导致了流产。
后面的事情就更复杂了，聂卫国决定要拆散他们，不能再让女儿被家暴的阴影笼罩。
结果聂小慧不知道被胡志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坚决反对，甚至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
再加上胡志强当时在医院里苦苦哀求，不惜下跪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犯，以后一定对聂小慧好。
为了让女儿能够安心在医院休养，聂卫国只能无奈答应了他们。
出院之后，聂小慧更是因为这件事，与他这个父亲断绝了来往。
被女儿的不理解伤了心，加上聂卫国本身有了新的家庭，平常更是工作繁忙，他后面对小夫妻俩的生活就没有多关心。
他只当胡志强不敢对自己阴奉阳违，再做错事。
没想到，时隔一年，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
“砰！”聂卫国控制不住心中的悔恨翻涌，一拳轰在墙上。
他能打击通海的违法犯罪，却没能够守护住自己女儿的安全。
“胡志强呢？”聂卫国咬着牙，手被墙壁震地生疼，也阻挡不住他心里的伤痛。
他知道既然聂小慧能够第一时间通知这个男孩，那他一定都了解这些事情了。
事实上郑越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胡志强跑哪里去了。
“我去的时候，只有聂老师一个人。”
郑越决定实话实说。
“他妈的！这个畜生！”
把老婆打到流产，他竟然跑了！
聂卫国听到差点控制不住冲动，想把那个罪魁祸首抓过来一枪毙了。
掏出手机，聂卫国拨了一个电话，语气不善的吩咐了几句。
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惩罚胡志强事小，眼前女儿的手术最重要。
聂卫国又给医院的关系打了几个电话。
“今天多亏了你。小兄弟叫什么名字？是小慧班上的学生吗？”
聂卫国准备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虽然聂卫国语气平和，但是给郑越的感觉却很摄人，有种审问犯人的强大气场。
郑越不敢隐瞒，老老实实道：“嗯，我叫郑越。聂老师教我们班的英语。”
聂卫国点点头，不置可否。
面前的这个男生，不管怎么样，既然能够在最关键时刻，送聂小慧到医院，显然是值得信任的。
他懂得轻重，一个小男生显然不会和小慧有什么特殊关系。
应该是成绩比较好，平时比较受小慧看重。
闲聊了几句，郑越感觉跟这个聂老师的父亲对话的压力巨大，被他把家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差点连祖宗八代的成分都要交代出来。
就在郑越叫苦不迭，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群白大褂走了过来。
领头的老者看着像是个领导，急促走来，表情慎重道：“聂局，不好意思，本以为是个小手术，已经安排了院里的妇科专家会诊，没想到......”
被称作聂局的聂卫国挤出一丝笑容，沉重道：“李院长，实在对不住，这么晚还打扰你的休息，但是小慧的情况特殊，我实在放心不下。”
李院长摆摆手，“应该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作为医生，救助病人是应有的本分，聂局身为父亲，心忧如焚我们是能够理解的。”
聂卫国点点头，商量道：“既然如此，李院长能不能多派几个人去帮下忙。”
李院长转身吩咐了几句，一群白大褂应声去了手术室。
“聂局，你尽可放心，这些都是本院的骨干，主刀的那位是我们院妇科主任，水平高，小慧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不会有太大问题。”
作为市中心医院的院长，李向前平时少不了与这些官面上的人打交道，知道该怎么安抚这些人。
眼前的这位聂局身为公安局的局长，位高权重，由不得李向前不重视。
因此才一个电话，立马组织了一群人过来。
再大的官，面对亲人手术，反应也与寻常人差不了多少，都会失去沉着冷静。
心知虽然里面主刀大夫应对这种手术不会有问题，但面对关心则乱的聂卫国，李向前还是遵循意思，多派了几个人进去，显得重视些。
不知道是不是李向前的话起了作用，聂卫国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客气道：
“辛苦了，李院长。”
李向前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寒碜几句，李向前邀请聂卫国去他办公室里等候手术结果。
聂卫国沉吟一下，点头准备答应。
“郑越，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自从李向前带着一堆白大褂过来，郑越就老实的待在一边，也不说话。
连续来回通海东楼一路奔波，他今天确实折腾的够累。
不过聂小慧的情况又让他放心不下，手术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但聂卫国既然开口了，郑越不好再留在这里。
“好的，聂叔叔，那我就先回去了。”郑越乖巧的站起来，打个招呼准备走人。
聂卫国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道：“明天有空过来看看你聂老师。”
郑越应道：“好！明天我一定到！”
聂卫国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跟李向前往办公室走去。
反而是李院长走前多打量了一眼郑越，面相柔和的笑了笑。
郑越没有自作多情，这个院长是因为聂卫国的态度，才会对自己青睐相待。
这些人相对前世的自己，一个个都是大人物。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曾经的郑越有资格接触到的。
晃了晃脑袋，不能胡思乱想，郑越回忆起动作。
“老子可是重生者！加油，奥利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