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宙将想法讲明后,云问大师没有任何犹豫,失去亲人的痛楚让他对世间再无半点迟疑。
见着云霁同在,云问大师便吩咐云霁一同上山。
此前他们三人一同出现在独峦山林间,不过那已是数月前的事儿了,当时云宙和云霁还在搜寻云辉和小菁,如今许久未见,也不知他们可否安好。
从记事起,云宙似乎还没有过离开云梦这么久的经历,如今独峦之上只留下他一人,父亲逝去,母亲萧亭、妹妹云惜、弟弟云辉都没了音讯,也不知他们如今可否安好。
想着想着,云宙销魂不已。
也不知云辉和小菁如今去到何处,料他们法力微浅,面对这祸乱的世间又岂能安然?
不过,云宙并没有过多去牵挂,心底似乎涌动着一股不满与怨恨,但他却又将那心绪强压制在心底。
绕过不知处的殿宇,再次来到前往独峦山巅的山野间时,云宙和云霁都感到轻松了许多。似乎肩头不再有任何压迫,云岚师尊离开后,上山的路途不再显得渺远,他们的步履也轻盈了许多。或许多日的修习让他们道法精进,但云问却很快发现了异常,他朝山巅空空的亭子里望过一眼,脸色却暗淡下来。
“云问大师?”云霁很快发现了前辈的异样,她好奇的问,“怎么了?”
“如今云岚师尊离开独峦,这山间虽然仍旧萦绕着他的法力,但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强盛了……”云问大师淡淡的说道,眼中却带着不安。
云宙马上猜到了云问大师的顾虑,毕竟独峦常年有云岚师尊坐镇,世间妖术难以接近,倘若云岚师尊法力不再,只怕这云谷最后的一片净土也要遭遇不测。
空气一下子宁静下来,他们都没有说话,云宙更是皱起了眉头。
云谷必须要尝试改变了,不然简直就是坐以待毙。
云宙一下子感到肩头又重了几分,这份重量并非来自上山的路途,而是源自内心对云谷百姓的责任。
云霁更不敢作声,她隐隐猜到事态的严重,倘若再多说几句,只会增添云宙内心的负担。数日未见,他愈发消瘦了,于她而言,云霁并不在意生死,她珍惜每刻与身前这个年轻少年共处的时光,哪怕只有片刻,她的内心也倍感宁静。
山野寂静的风吹动了云霁轻盈的裙摆,山谷间飘渺的逝者幽光闪烁起淡淡的光,与天宇之间熠熠的日光比起来微弱至极。
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云问大师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山顶,俯身朝山底望去,渺茫的不知处掩映在厚重的云层之间,高空不胜寒的空气送来阵阵清爽。
云霁目光呆滞的看着亭子旁挺立的丁香枯枝,它的根茎深深扎进石缝里,扭曲的树干苍老至极,光秃秃的树枝伸向飘渺的高空,寒风阵阵,丁香干瘦的躯干却没有任何摇晃。
丁香之外,寂静亭子里,空空的只留下一张石凳。立在寒风之中,亭子里却没有一丝被扬起的尘埃。
云问只淡淡的看了眼独峦之外的云谷,乘在寒风之中,他走进了丁香,没有任何艰难的表情,他扬开右臂,将左掌耷拉在石头上,只听“轰——”的一声,石块一下子裂开,石缝里的根茎毫发无伤的裸露出来。
紧接着,云问大师挥了挥手,枯老的丁香树便乘在他清光之中飘浮了起来。
寒风阵阵,丁香枯树的根茎在空中摇晃了起来。
见着前辈如此轻易就将丁香连根拔起,云霁心中顿起一股敬佩之情,就在她满怀仰慕的正要随云问大师下山而去时,身前云宙的身子却像是树在了石缝里,一动不动。
“谷主?”云霁念着身旁的云问大师,只好毕恭毕敬又满是犹疑的唤道。
只见云宙目光飘向远方,确是带着不安与惶恐望向独峦之外的坚实穹窿。
那幽幽毒瘴似乎与沉沉洪水相互交融,它们在穹窿外壁上交汇一体,又顺着穹窿慢慢攀缘,本该朝低处流去的洪水居然沿着穹窿的外壁朝上流淌去。
坚实的穹窿在染满毒瘴的洪水侵蚀下正逐渐消融!
云霁睁大了双眼,无边的惶恐映入她乌黑的眼中。
云问大师也发现了异样,他紧紧的看着逐渐变得稀薄的窿壁,深知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云谷之外,毒瘴幽幽。
一旦穹窿消失,这沉沉瘴气便可瞬间卷入独峦,而独峦之内更是躲了三万的云谷百姓!
一旦穹窿消失,再遭受任何祸端云谷都可能会毁灭!
云宙更是深知这一切。
苍茫的云谷山川之间,无尽的逝者幽光照耀着天底下的一切,却又显得渺茫至极。
独峦之上,无数的人们如蝼蚁一般行走着,茫然而弱小。透过厚重的云层,云宙朝山谷之间望去,沉沉的东方被无尽的山林蔽尽,遥远的藏海渺茫至极,任他如何翘首都无从寻见踪影,更别提那远踞天隅的枯寂冥渊!
云问大师一时间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他手边萦绕的光芒托着苍劲的丁香树干,迟疑了许久都没有将其放下。
云霁很快又望向立在云端中的云宙,此情此景不但壮阔,更是可怕至极!她怀着无限的悲悯看着云宙,也不知身前的少年究竟会有哪般痛楚,同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却要承受着这般重任……
“云宙!”云问大师唤了唤怔怔出神的云宙,眼中却仍旧带着不容置信的神色,他想着长此逗留只是无济于事,于是只好劝道,“我们还是尽快下山,以便商议对策吧!”
长此逗留,耗费的不单是自己的时间,更是云谷无数百姓的性命!
云宙虽然迟疑着,他诧异于眼前一切以及平日里未曾发现这一切,如今登上山巅俯身看去,原来才发现整个浩荡的窿壁已然被洪水覆盖,也不知这洪水究竟吞噬了多久?
不过,云宙最终还是转过身来,面容憔悴的跟在了云问大师身后。
身旁,云霁失魂的身影最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