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峦向西的山也难逃烈火与毒瘴的侵蚀,一路走来,山间尽是废墟,荒野之间的村落枯露着残垣断壁,火烧过后的灰烬被雨水洗沥之后渗入泥土之中,远远的看去,云谷像是被黑色涂抹。
而沉沉黑色之中又浮动着阴森的绿光。
两团清辉游荡在绿瘴之中,驱散着浓浓的瘴气。
突然,云问和云闻两位大师像是定住了,没再向前。
“怎么了?”虚弱的云宙茫然的望向云问大师,但云问大师却并没有作声,
云宙顺着云问大师的目光望去,很快,他便寻出了答案。
未燃尽的树枝干隐没在沉沉黑暗之中,而在那突兀的枝干背后,亮着四点深邃的蓝光。
缓缓的,一个戎装战士装束和一个独峦修行装束的人影漾亮在幽幽瘴气之中,云宙一行人看得真切,那莫就是云逐将军与云游大师!
随行的人们起初还露着惊讶和些微惊喜,但很快,便变作了慌恐。
他们衣衫已是破败不堪,浑身也是血肉模糊,云逐腿上的肉像要掉下来一般悬在膝边,随着跌跌撞撞一瘸一拐的步伐,那块腐烂的肉随风摇摆起来。风中,云逐白森森的腿骨裸露在浓浓瘴气里。
而云游大师的四肢更像是脱臼了一般,腿骨与双臂都断裂开来,断裂处的裂骨穿透了血肉,与原本衔接的骨头错列开来。那裂骨刺透了四肢,小腿上、大腿边、双臂上满是穿透血肉而露出的尖刺一般的白骨。
云霁惊吓得捂住了口鼻,她身为独峦弟子,自然很快认出了眼前的云游大师。
云问满脸错愕,他苍老浑浊的瞳孔微微放大,眼中露出惊恐与疑惑。
“云游……”云问大师用着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亲切而自责的唤道,他终于见到了毫无音讯的哥哥,却没料到他会是这番模样。
幽暗里,四个蓝色瞳孔突然大放异光,他们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饿鬼一般朝云宙一行人扑来。
云宙望着面前艰难扭动身子的云逐,难以置信的张开了口:“云逐将军!”
可远处的云逐哪里有半分理会,仍旧拖着丢了肉的一腿,不知苦痛的赶了过来。
云逐常年佐于云峰之侧,云宙自是知晓,他面前已是狼狈不堪的人影却叫他回想起曾经亲切的人儿来。
“云宙公子!”那时身强体壮的云逐又趁着父亲不在来到云宙屋子窗前。
“云逐将军!”年幼的云宙似乎很是惊喜,每次见到云逐将军他都开心不已。
云逐更是对云宙怜爱有加,他小心翼翼的四下探看了一番,确认没人后,这才将手里的弓箭亮在窗口:“要不要学射箭?”
“可是,我要看书!”说着,云宙把手中的书端了起来,书的封面上写着《云氏宗谱》四个大字。
“《云氏宗谱》?”云逐接过书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扔到了一边,他斜起眼睛摇起头,大有要走的样子,却只走到了窗边云宙见不到的地方,“今天难得谷主不再,下次恐怕得等好几个月咯……”
“啊?”云宙艰难的思索着,却还是放下书来,“等等我!”
谁料,云逐分明就站在屋外,哪有走开半步!
“走,我带你去演兵场!”说着,云逐便毫无顾虑的牵起云宙的手。
只是,曾经充满活力教他习武授他练拳的人已经不在,面前的云逐冷漠得像个饿狼,他一瘸一拐,腿边的肉连着筋脉却扯着整个腿骨。
“云逐叔叔……”终于,云宙轻声的唤了出来,他的眼中又漫开鲜红血丝。
他永远都记得演兵场上自己曾经经历过多少欢笑。
“你要抬高点,要用手感知风!”那时伟岸的云逐站在云宙背后,挽着云宙瘦小的手缓缓拉开了弓。
在调整好姿势后,云逐终于放开了手,他默默走到云宙身旁,眼中含着鼓励与期待,他朝着云宙点了点头。
云宙瞄准了远处的靶心,犹豫中松开了箭矢。
一令箭矢飞逝而过,划过空旷的演兵场,准准的射在了靶心。
“好!”云逐高声喝彩。
云宙看着云逐开心的样子,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云逐叔叔,我能骑那个吗?”疲累之后,云宙指着演兵场角落里的一匹马,忽地问道。
没想到云逐却一脸严肃:“都跟你讲多少遍了,不要喊我叔叔,你是公子,不能轻易称呼别人!”
只是,很快,云逐却显得更加开心了,他看了看远处的马儿,却是坚定的说道:“走!”
云宙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马背上的美妙时光,更不会忘记护他周全的坚实身影。
“云谷不适合骑马,这是供信骑行的马儿!”云逐坐在云宙身后,他用坚实的臂膀护佑着怀中的公子哥,身下的马儿飞驰在空旷的演兵场上,闪电一般的掠起重重烟尘,“骑马一定要抓紧马辔!”
云宙接过云逐递过来的辔头,犹豫地问:“能让我试试吗?”
云逐慢慢的松开了手。
“驾!”云宙清脆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演兵场,身下的马儿带着他与云逐疾驰而过,云宙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突然,一堆土块垒成的高地横亘在不远处,云宙慌张起来。
还不待云宙细问,云逐便高声提醒道:“别怕,马儿会跳过去的,你一定要抓紧了!”
土块疾驰而来,奔腾的马儿没有丝毫畏惧。
“千万要抓紧咯!”云逐在身后细心的提醒着。
马儿猛然纵身,云宙感觉如同飞了起来一般,他们跃过高地,凉爽的风吹到了云宙脸上,云宙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经历,不经意间沉醉不已。
就在马儿将要从空中落地时,那健壮的马儿忽然扭过头来,马辔在空中掠过,紧紧攥住辔头的云宙嗖的一声被甩了出来!
疾驰的光影在云宙面前掠过,马儿厚重的力道教云宙来不及反应。
就在云宙脑海一片空白时,马背上那坚实的身影毫无顾虑的跃了出来,就在一瞬间,在他将要被重重的甩在地上的时候,云逐坚实的臂膀将他牢牢的护进了怀里。
“扑通”一声巨响,云逐厚实的背重重的砸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