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无首赫然立在浓烟之中,沉沉的瘴气里浮动着隐隐寒气。
原本平静如镜的寒川之水根本浮不起任何生灵,那三位无首却稳稳的立在水面之上,如同巡视什么一般,立在原处朝四下里查探。
没有头颅,它们兀自转着身。
即便身外,无数的骷髅仍旧不知痛楚的朝那寒川之水涌去,无首似乎并不在意,它们不但不予理会,反倒平静的转着身子,将极冽寒川上的一切迎入面前。
“一旦踏入寒川,我们便无路可退!”寒风中,云岚的声音依旧清晰能辨,他眼中有万千忧虑,却分明带着毅然的决绝。
云辉还有些慌张的清了清喉咙,想起难以张口,于是内心愈加惶恐起来。
要知道这寒川直连到天际,茫茫寒川又卷着呼啸的寒风与浩荡的瘴气,他哪来的底子去面对这一切?
反观小菁,她更是茫然且惶恐,云辉自己还能勉强凭借盈身之术立在水上,难道小菁要像上次那样由云岚师尊护佑?
若是云岚师尊能护佑小菁,何不一同护佑住自己?
一时间,云辉疑惑至极。
他不安的望向远处的无首,此前同云岚师尊的一番激战,如今看来却是毫无异样,哪里有丝毫受伤的样子?
他想起不死的无首,想起无首卷起的无边寒气,顿时一股寒意又漫上全身,不经意间,他握住小菁的手贴得更紧了。
云岚没有回头,他明白身后许久没有回应的迟疑,于是淡淡的解释着:“这无首是冲着人来的!”
小菁瑟缩在寒风中,怀着无尽的疑惑看向云岚。
“它们一来守护极冽寒川,免教世人惊扰;二来看管蚩魂,免教魔头复出人世!”云岚解释着,他那满是沧桑的目光仍旧停在无首身上,高大的无首周身漫散开无边寒气,“一旦我们踏入寒川,它们便会誓死驱逐!”
霎时间,小菁睁圆了眼。她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但想到云辉哥哥有能独自立在水上的功夫,不免自惭的想到此刻的自己会成为他们的包袱。深深的愧疚缘上心头,可爱的小菁根本不愿连累他们。
“云辉,”云岚重复着,提醒着,“你要跟紧我!”
云辉并没有立马作声,当下恶劣的处境早已让他魂不守舍。
“云辉!”云岚苍老的声音更大了些,“你一定要跟紧我!”
无奈,云辉握紧了小菁的手,低沉而勉强的应了一声“嗯——”
就在云岚师尊踏出大步时,小菁不再瑟缩着身骨,她抬着那明澈至极的幽蓝眸子多情而不舍的望着云辉,那般瘦弱的身子一时间却显得无比单薄。
握紧的手被挣脱,手心里泛开一片寒意。
云辉茫然回头,却发现小菁不舍的立在了身后的寒风之中。印着苍茫雪山影子的瞳仁闪着无尽的柔情与苦楚。
任那寒风呼啸,单薄的小菁却平静的立在原地里,伸出手,她递上了一束玲珑精致的曼珠沙华。
寂静而凄厉的花儿映在寒风之中,淡淡的花色显得不再明晰。
云辉的脸上充满着疑惑、不安,此刻的小菁站到了自己面前,却显得那般孤苦。
浩荡的寒风之中,无尽的骷髅大军里,小菁瘦弱的身子孤苦无依。
云岚已然发现身后的异常,他飘然的衣袖舞出一片清光罩到小菁身上。云辉更是没有任何迟疑的走上前,知是无边寒风教他难以开口,念这苍茫的雪山与阴森的无首,他确实粗鲁的走上前来,粗暴而无礼的将小菁扛到了背上。
小菁挣扎着,她明白自己是累赘,不愿再拖累他们。谁料她愈是挣扎,云辉愈是用双臂将她拥得死死的,生怕她会离开一般。
晶莹的泪滴才刚滑落便凝成透明的冰晶,手中的曼珠沙华被寒风卷入到虚空的苍茫里。
一纵身,云岚跃进了寒川里,看似平静的寒川之水却如同毒液一般,原本一尘不染的云岚身上瞬间漫上一层水迹。伴着一阵震颤,云岚脸上浮现出痛楚的表情,这番痛苦模样,云辉却是第一次见到。
紧跟着,云辉背着小菁踏入了寒川,脚底无边的寒意顿时汹涌而来。原本就倍感寒冷的云辉这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寒冷,脚底如同有万道利刃穿过骨髓直刺向头顶,每踏一步全身便如同被反复刺穿,很快,他四肢便凭空的挥舞着,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感觉了,像是那股痛苦已经与自己同在。
要知道这寒川之水可是蜇蚀修行之人的毒物,云辉这般的人都如此痛苦,料那云岚师尊究竟会承受着何等痛楚?
云辉艰难的望了眼云岚,这名震天下的云岚师尊在这寒川之上显得落魄不堪,那仙鹤与神尊都不见了踪影,唯独云岚手中的拂尘不停的旋转着,兀自纷飞。
云岚脸上密布的皱纹并没有掩盖他真实的痛苦,浑浊的老眼不停的颤动。
就在他们踏入极冽寒川的那一刻,浓浓毒瘴中的三位无首瞬间抽动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它们原本面对着各处,霎时间又全转向云岚一行人。
厚实而沉重的脚掌踏开凛冽寒光,宽厚的躯体突然注入了猛兽般的力量。
三位无首战士卷着凌厉的寒气奔涌而来,他们立在水上的冰晶之上,所到之处,水面霎时间结成冰块。它们凶神恶煞的踩着冰块冲了过来,周身萦绕的寒气凝住了空中的丝丝水雾,它们过时,水雾发出晶莹的声响,它们离后,凝结的水雾瞬间被卷进虚空,散步在极冽寒川上缥缈的虚无之中。
云辉这才发现,原来无首并不是站在水面上,而是现在自身凝结的冰块上。它们疯狂的冲来,寒川之上的寒风中顿时响起冰晶凝结的晶莹声响。
无首从三方冲了过来,要穿越寒川,也就意味着需要比它们更快!
“云,云辉——”云岚的声音开始缥缈,却分明带着关切,“跟紧我……”
伴着一道清光注入云辉体内,云岚枯瘦的身骨猛然震颤,连他发白的嘴唇也不自禁的发出一阵痛楚的呻吟……
云辉一遍感到一丝温暖,却又满是痛楚的望向云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