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魔海,船老大收起小乌龟,顺风挂帆而行。
陷峡大陆营城港,是齐国的大港,李孟元等人在海上漂泊11个月,抵达陷峡大陆的第一座城市。
此时他的家乡,又到了采摘新茶的季节,李缠带着黄虎等人,陪着阿爹送新茶出门,又拉货回天剑山村,山路崎岖,车重马疲,几人推车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疲惫不堪。
“李老大,你买那多书,死沉死沉的,累死我了。”黄虎找了两块石头垫住车轮,坐在路边大口喘气。
“我娘子爱看,自然要多买一些。”
“我瞧你也天天看,看懂了么?”
“看不懂也要看,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懂啥!”
“咦,这草丛里有人?”
黄虎眼尖,看见一条人腿,拨开草丛,真有人躺在那,衣衫褴褛,浑身是结疤的伤口,有几道伤口深可见骨,还在渗血。
二人素来胆大,一试那人鼻息。
“伤势好重,还没死。”
李缠取了水壶要给那人喂点水,他父亲一把拉住。
“不要喂水,若有内伤,喝水一呛,立时送命,抬回去请村里的大夫看看。”
李缠拿雨布做了个担架,小心翼翼将那人抬起放在担架上。那人身下还有一把长刀,李缠父亲有些见识,拿刀细看后,有些诧异:“这是军刀。”
那人一身土布,面目苍老,也不像个军人。
李缠和黄虎小心抬着那老者,走了大半时辰,送到村里的大夫处。
大夫久居山中,一看伤势,便知是猛兽所伤。后背有一道爪印,从左肩一直斜拉至右腰,白肉翻出深可见骨,显然是被偷袭所致。
“血都快流干了,居然没死。”
大夫啧啧称奇,清理完伤口,敷上药,用纱布将那人包的粽子一般。
李缠家是个商铺,人多,养伤不便,他抬着那人到李孟元家,反正自家媳妇正在照顾重病的李妈妈,自己也天天在他家,正好方便一起照看。
李孟元失踪后,李母深恨自己为何要带儿子去那黄龙观许愿还愿,愧疚悔恨思子,李母心结难解,一病不起,已经大半年。
李父也是时常看天发呆,越发沉默。若不是李缠玲花日夜照料,这二老日子是没法过了。
农田茶山竹山还好有同族人帮称着打理,一个村里人人羡慕的读书人家,忽然败落成这样,闻者叹息。
李胜摸着李缠带回的书籍不停赞叹。
“李大哥,这事你办的不错,我跟玲花说说,让她给你记一大功。”
“叫大嫂。”李缠黑着脸,盯着这个一天到晚打他未过门媳妇主意的臭小子。
李父看见半车书,忽然发狂,抢过图书,扔在地上又踩又骂。
“不准读书,不准读书!!!”
李缠连忙抱住李父:“二伯,这是农书,农书,看天时种庄稼的。”
“农书,二伯,农书,弄坏了就算不准天时。”李胜抢回书,赶紧搬走。
李父听说是农书,这才安静下来,喃喃自语:“读书害人害己,哪有种庄稼好。”
玲花扶着李妈妈到院子里透气,李妈妈看见李胜,便叫:“孟元,你还不去看书,你爸回来看见,又要打你屁股。”
“知道啦,我这就去看。”
李妈妈突然精神一振,等看清楚,又颓然道:“是胜儿啊,又骗你二妈。”
“玲花,你把我那鞋板底子拿来,我说给胜儿做双鞋的,到现在还没做好。”
看着李母深一针,浅一针,力不从心的拉着鞋底,玲花眼角湿润,大夫说过若是心结解不开,李妈妈恐怕过不了7月。
几日后,那伤残老者,从昏迷中醒来,说了句:“快了,兽潮快来了。”
李缠急问:“还有多久?”
“最多十年。”
李缠松了口气,“老人家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就这几天呢。”
“不一样,不一样,赶紧逃。”
李缠正要问,那老者疲倦的闭上双眼。
此后再醒,绝口不再谈兽潮的事,他跟李父,一个在院子左边,一个在院子右边,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每日看天不语。
李缠心道:“这下可好,摆成一对了。”
过了几日,端午前,李爸爸记得要农耕,他去田里看看,看新苗已经撒下育种,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只是见不得李胜等人看书。
每日捉着李胜去田里,放水看水,开沟挖沟,到了晚上就守着妻子说话,李缠等人安心不少。
受伤老者半个月后已能起身行走,李缠拿出他的军刀,他拿在手中看看,随手一扔,丢在地上。
李胜宝贝一样赶紧捡起来。
“这么好的刀,你不要了?”他两只眼睛瞪的滚圆。
老者挥挥手,慢吞吞的走出院子,农夫农妇们忙着插秧干活,娃娃们在田间追逐嬉戏,春耕如画,他眼中泪水滚滚而出。他多想他的家人,族人,村民都过这样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一切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就如当年的漠北,都没了,他的袍泽,他的兄弟,什么都没了!这老者正是卫彻。
李胜摸着长刀,喜爱不已,这刀有点重,他一个9岁的孩子,只能扛在肩上。
玲花怕他伤到自己,收了刀挂在他的卧室墙上。
李胜拉着玲花的手,满脸自信的说道:“玲花,你相公我将来文武双全,必能定国安民。”
“再瞎说,被你大哥听见,又是一顿笋烧肉。”
玲花捏捏李胜那酷似李孟元幼时的小脸蛋。
“那商贩子,怎么能跟我比,玲花你赶紧退了亲事,等我长大。”
“啪”李胜脑袋上挨了玲花一鞭子。
卫彻回到院子,李胜抓住他的手,一脸谄媚的笑容。
“老人家,你一定会武功,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卫彻还未来得及拒绝,李父一把揪住李胜的耳朵,骂道:“学什么武功,种田都不会,跟我去田里。”
玲花起身拦住,她遵身行了一个大礼,对李父道:“二伯,这外面流民越来越多,我瞧着有乱世的兆头,李胜若是想学,您就让他学,有个防身之术,总是好的。”
李父放开李胜,自己背着锄头去田间。
卫彻盯着玲花打量了一阵,忽然对李胜道:“我教你。”
李胜顿时大喜,“噗通”跪下就要行拜师大礼,却被卫彻拉住。
“我教你武功可以,但不能做你师傅。”
为何?
因为不配!如此罪孽深重之人,怎么可为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