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羡没有跟着许如诲和许秦儿一起回去。
他不是怕什么引起别人注意,而是因为他的头脑现在还有些恍惚。
自己真的穿越了,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儿。
可就是因为肯定了这一点才导致他心中十分的难受,他不想穿越啊!
经历了多少秉烛夜读才让他考上了一所令无数人羡慕的大学,他还没有来的急享受那传说中美好的大学生活,他还没来得及体会那传说中美妙的大学恋爱,可是期盼多年的大学生涯却在他入学的第八天就这样结束了,他不甘心呀!
他更不甘心的是怎么穿越到了一个这样的人身上~
人家穿越,要么太子、要么王爷,而他却穿越成了一个少寨主。
少寨主,听起来似乎也是很牛批的样子。可实际上呢,这是一个盗匪窝子的少寨主,还是一个穷的连裤子都快穿不起的盗匪窝子~
这个暂且不提,穷一点儿不怕,咱自力更生总会好起来的。可是这个胡不羡的人设真是让他不忍直视啊!
胡不羡今年十二岁,十二年的生涯过往种种都在林不觉脑海里过了一遍。
过完之后,他对这个胡不羡的前生真是又怜又恨。
先说他的可怜。
他一出生没过两个月母亲就死了,之后父亲带着他和几个兄弟姐妹一直在逃亡,一逃就是十年。
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印象中只有路边累累的白骨和死尸、踏破孩童胸膛的马蹄、为了半个馍馍亲人相残的兄弟、为了活命任人蹂躏的妇人......惨,毫无人道的惨,令人毛骨悚然的惨!
两年前,逃亡路途中他与家人走散了,之后才在偶然的机会下进了目前的这个山寨,拜了寨主为义父,从而成为少寨主。
可是山寨很穷,寨主家也没余粮呀,少寨主也时常挨饿~
再说他的可恨。
在跟随逃亡的十年中,他见到有人受伤了,看旁边儿没人就上去补上两石头,把人家吃的用的抢了就跑。
跟家人走散后,他一个人又太小,抢果子抢吃的肯定比不过别人。只能跟其他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在路边靠别人的施舍等死。
可是他与其它小孩不一样,见到穿的稍微体面一点的人经过他就爬过去用袖子给人家擦鞋子和拍打腿上的灰尘。有的人吐他两口吐沫,或者踩他两脚,他也不介意,还对着人家笑。还别说,他讨的食物就是比其它孩子多。
偶然有一次,他跪爬过去给一个富家少爷擦鞋,富家少爷一高兴就跟父母商量了一下把他带上一起走了。他在路上使劲儿地巴结那少爷,把那家老爷和夫人也是哄得眉笑颜开。
可是他跟着这家富贵人家在经过这座清风寨的时候,被山寨人给截住了去路。
他这人特别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这帮盗匪的首领是谁,还看出了首领旁边儿的女人应是首领夫人。
于是他非常不要脸地就从富贵人家的人群中跑了出来,扑倒在寨主和寨主夫人面前就喊爹喊娘。喊的那叫个亲呀,眼泪都流的花花的,周围人都以为眼前的寨主和夫人真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亲娘呢∽
别说,还真让他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这清风寨寨主和夫人都三十好几岁,也成婚多年,可就是没有子嗣,于是就真的认他做了义子。
按理说他跟山寨攀上了关系,应该帮那救了他的富户人家说几句好话,放人家过去。
可是他不,他带着山寨兄弟就去搜那富户人家的车马行李,把人家藏在鞋底的东西都搜刮出来了,还张口闭口就是“这个是咱们家的,那个是咱们家的”~
要不是寨主和夫人于心不忍,他甚至要把人家衣服都剥下来了......
后来进了山寨,他把寨主和夫人哄的那叫个心花怒放。尤其是寨主夫人,两年下来,可真是把他当亲儿子了。
他在寨主和夫人面前是又乖巧又听话的一面,但是在其他山寨人面前可就不一样了。
这清风寨上众人说是强盗,其实都是因为逃亡而无家可归也无处可逃的可怜人。
他今天偷看人家寡妇洗澡,明天在人家饭碗里扔沙子,见了人家比他小的孩子就踹两脚,见了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就摸摸人家屁股,反正一点儿好事儿也不干。可是仗着他是少寨主,人家能忍的就忍了,忍不了的就去寨主和夫人那里告一状。
寨主听到别人告状就要揍他,可是寨主夫人哪能同意,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这么可心的儿子,当然百般护着。
……
他就是这么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还有些狗仗人势的小人,怎么能让忽然穿越到他身上的林不觉开心的起来?
不开心归不开心,可是已经成为事实了,谁也改变不了了。
不过,要说他的身上也不是一点儿可取之处都没有,可取之处就是他活命的本事。那么多人都死了,而他还活着,而且活的还算不错......
林不觉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胡不羡的事实,这可能是灵魂融合的缘故,甚至林不觉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
他站了起来,可能是坐的有点久,忽然眼前有一些发黑,于是赶忙扶住了山洞的墙壁。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能站稳了,又走了几步,也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他缓缓地走出了山洞。
虽然脑海中存在着山洞外的情景,可是当他真走出山洞的时候又不禁愣了一下。
明媚的日光,蔚蓝的天空,漫山遍野碧绿的青草中点缀着各色的野花,还不时传来一两声悦耳的鸟鸣。
空气是那么清新,没有一丝污浊的气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青草和花香。吸着这样香甜的空气,就连脑后的那一丝疼痛他也感觉不到了。
可是转而他又迷茫了,自己现在怎么办,去哪里?
他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他没有地方去。山寨虽然穷,但是他出去了更活不下去。
于是稍加思索后他就朝着山寨内走去,因为他肚子饿了,山寨该开饭了。
山寨就在半山腰上一大块儿平坦的地方,而这个小山洞就在山脚下,所以并不远。
走过了三根烂木头搭起的歪歪扭扭的山门,胡不羡顺着青石小路向山上走去。
还未到山寨内,胡不羡就闻到了淡淡的粥香,果然是开饭了。
胡不羡加快脚步向山寨内走去,去晚了可能刷锅水都没了。
一脚踏进山寨,胡不羡就看到自己的面前摆着三口大锅,大锅下面还燃着尚未熄灭的柴火。
大锅的周围围坐着四五十口人,男女老少都有,这就是清风寨的所有人了。
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碗,碗什么样的都有,铁的,瓷的,木头的,还有石头的。
碗里装着稀粥,一碗粥有三分之一的米,三分之二的汤吧,粥上面覆着几片咸野菜。
就这样的伙食,所有端着碗的人脸上却都洋溢着一种淡淡的幸福。有小孩子喝着碗里的粥,还总是忍不住去向锅里看。
胡不羡不禁看的皱了皱眉,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不羡,快来,上娘着来,我给你盛了一碗粥凉着呢!”一个中年女子对着胡不羡亲切地招呼道。
胡不羡知道,这是自己的义母沈萍萍。
沈萍萍大概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穿着粗布衣裙,但依旧掩不住那一抹少妇独有的风韵。
胡不羡向着沈萍萍笑了笑快步朝她走去。
中间经过许如诲父女的时候,他知道父女二人肯定在看他,但是他没有转头回望。
胡不羡走到沈萍萍身边亲切地喊了一声爹,又喊了一声娘才坐下。
“你这是又浪荡到哪去了,怎么头还破了呀?”胡不羡刚坐下,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是胡不羡的义父铜义,也是三十六七岁,紫铜色皮肤,满脸的黑须。
“踩到个石子儿,滑了一跤。”胡不羡接过沈萍萍递过来的粥碗低头说道。
“瞧你那点儿出息,走个路都摔跟头~”铜义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句。
“伤哪了,来给娘看看!”沈萍萍盯着胡不羡心疼地说道。
“没事儿,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儿。娘你怎么喝白粥呢,我不爱吃咸野菜,给你吧!”胡不羡将自己碗里的菜叶子夹到沈萍萍碗里,在她身边亲昵地说道。
沈萍萍笑着拿眼刮了胡不羡一眼,凑到胡不羡耳边小声说道:“快吃,吃完回屋去,我下午挖到了两块儿红薯,给你蒸熟了。”
“嗯,嗯。”胡不羡笑着点头应道。
胡不羡对沈萍萍说的所有话,所有表情,所有的动作,一切都那么自然。
到这时,他终于感觉到,原来那个人对沈萍萍的亲昵并不只是阿谀奉承,而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娘亲一样看待。
清风寨的一众人正在围着锅喝粥,忽然,山寨上空起风了。
同时一片黑灰色的雾气出现在了空中,雾气凭空出现,非常诡异。
继而,黑色雾气的中央出现了一道白色的线,白色的线仿佛是一只紧闭着的竖眼,而这个竖眼正在缓缓地睁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都没见过这种情景,都张着嘴巴瞪眼望着空中。
这时,白色的竖眼好似完全张开了,不再动了,一小团红色的影子从竖眼中飘了出来。
越来越近,红影朝着山寨落了下来。
当离着山寨地面还有几十丈远的时候,众人看到了,那红影是一个人,一个少女,一个穿着鲜红长裙的少女。
她下落的速度非常快,可又似乎非常轻盈,不会让人担心她忽然跌落到地上而摔伤。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落在了山寨的地面上,而且恰巧就落在了胡不羡的身前。
当胡不羡凝神望向红裙少女的脸时,大脑“嗡”的一下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真是个小妖精呀!”他一把抓住了红裙少女柔弱无骨的小手,口中喃喃地说道。
可是“小妖精”的“精”字还没有说出来,“噗”的一声他就被少女的另一只小手拍的趴到了地上。
红裙少女在拍倒胡不羡的同时,神情有些迷糊地喃喃说道:“原来我叫小妖~”
说完这句,他冷冷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伸手一挥。
“轰”的一声巨响连带着大地的颤抖,山寨的所有人和木屋全都趴到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冷眼望着趴倒在地的众人缓缓说道:“我叫小妖,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