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新的宿舍安置好了。这是一个标准的大学四人间宿舍配置,有卫生间,高床下面是书桌和书架,这算是找回了大学的感觉,周筱雨说和她一个宿舍的女同事几乎每天都会在书桌上加班或者学习到一点,就像在准备考试或者准备论文一样。
这真是一个人人都在不断学习的地方,就像大学一样。
高旗就听说和他一个宿舍的同志已经直接去基层挂职扶贫去了,剩下钱之所以是挂职锻炼,因为这位同志已经被组织看好,准备任用为领导干部,所以才会有挂职锻炼这种说法,所以现在,高旗一个人住套间,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每天只需要上下楼便可以上班和吃饭,休息的时候几步路就能去CBD或者博物馆和著名景点,这恐怕是很多短视频作者都在宣扬的幸福,可在高旗看来,这不算什么幸福,这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真正的幸福不是什么地理位置的优越,不是工作有多么体面,也不是什么被人羡慕,更不是什么优越感,而是一种对自己生活方式的认同感。
如果对于自己现在生活方式认同,那便会是幸福的,可如果对于这种状态不认同,那就不会有什么幸福感,反倒会迷茫、焦虑。如果对繁华大都市的生活方式没有认同感,那就不会幸福,而是迷茫、焦虑,如果对于深山幽谷的田园生活有认同感,即便粗茶淡饭,生活辛苦一些,那也会满足、幸福的。
现在许多大城市年轻人在历经繁华之后,选择逃离大城市,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高旗心想,而放大一些,在国家意识形态方面,也同样如此,认同感大大影响幸福感。
部委里现在和高旗同龄的年轻人很少,经常和高旗一起玩的,也就只有周筱雨和龚伟杰,龚伟杰已经有家室,在工作之于基本都是回家。
现在高旗在周末偶尔会和周筱雨一起重游历史名胜,去CBD看看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去博物馆逛逛,短视频软件里吹嘘的那种幸福的状态,大概就是如此,可对于高旗来说,他却是迷茫和焦虑的。
穿着时尚靓丽的年轻男女在街道上穿梭,有一种像是在看时装走秀的感觉,他们手中都拎着一些刚购买的商品,连上充满喜悦,还有许多人脖子上挂着相机,用“长枪短炮”在拍过往的路人,高旗知道,这叫街拍,源于欧美的一种艺术形式,通过抓拍街上的路人,寻找精彩的瞬间。
步行街上,周筱雨侧身看了一眼高旗,说道:“你大周末跟没睡醒似的,昨晚在赶材料吗?”周筱雨说着,摇了摇奶茶杯里的冰块,这杯网红奶茶已经见底。
高旗正在茫然的拿着手中甜的发齁的奶茶啜饮,这种高糖饮料刚开始喝的时候还好,可喝一些之后,便会发腻,即便在点单的时候让营业员少糖,可依然是甜味过重,要是你对营业员说我不要糖,那营业员一定会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你说:“先生/女士,那会不好喝的。”然后你只能屈从营业员往奶茶杯子里添加足以满足你一天糖摄入极限的糖在里面,这样的含糖量,恐怕需要跑个五公里才会消除现代将就健美身材的人们的恐惧感和后悔。
高旗淡然的说:“这少糖的奶茶,太甜。”
周筱雨笑了笑,说道::“喝奶茶喝到呆滞?甜到想睡觉?偶尔喝一喝还好啦,反正晚上还要跑步去的,不是吗?”
“这些网红奶茶和网红小吃店的东西,高糖,高油,高盐,第一口吃下去或者喝下去,感觉不错,可吃多了,就腻了,还是单位食堂的伙食健康。”
“上纲上线了吧?反正就是偶尔吃一次而已,我感觉你是在想事情,是不是因为报名去一线扶贫的事情在困扰你呢?”周筱雨突然站到高旗面前问。
高旗微微叹了一口气后说:“我是挺想去的,可我妈不同意,组织上一直说明要先做好家人的工作,眼看这报名都要截止了,很多同志都报名,我怕我在名单之外。”
“你……就这么想去吗?”周筱雨有些诧异的说。
“没错,我学了这么多的理论知识,无论是经济学上的还是实际建设方法上的,可讽刺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在纸上谈兵,我自己完全没有实践过任何一个理论或者方法,这简直就如同你们编写程序却不进行运行,这样永远发现不了其中的BUG。”
周筱雨摇了摇手中仅剩冰块奶茶杯,说道:“可那不是有基层一线的同志在反复验证的吗?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呢?”
“如果我整天只在办公室里根据呈报上来的数据写材料,提出对策建议,那我自己和做题有什么区别?这不是做题,是要解决实际问题,反正现在周围这么多同志写材料,做社会研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还不如趁国家最需要人手的时候去祖国的大好河山去看一看……”高旗说着,越来越激动,这似乎是奶茶里的茶碱和高糖发挥了兴奋作用。
“太偏激了,高旗,你这激进到去否定现在做的工作,这叫矫枉过正啦。我看你是这甜奶茶喝多了过度兴奋了,你干脆吃个冰块吧。”周筱雨说着,已经把冰块从奶茶杯里掏了出来,还在滴着褐色的奶茶液体,不过为了不污染街道,周筱雨用奶茶杯接着。
盛情难却。
高旗只好把周筱雨拿过来的冰块含在嘴里,果然冷静一些,高旗没想到这种有些类似肥皂泡电视剧里的桥段竟然真的在现实生活中上演。
周筱雨说的没错,那叫矫枉过正,他在那一瞬间竟然忘记了服从组织安排,做好螺丝和齿轮的原则。或许是因为这些天老师想着去基层,去扶贫一线的念头冲昏了头脑。
周筱雨拍了拍高旗后说:“走吧,请你吃韩式冷面去,让你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