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楼落,犹豫片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向其鼻息,不由骇然道:“死……死了!?”
说实话他没想过杀死楼落,可谁又能想到那泪珠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一面,若是任由其流落外界,必定遗祸无穷。
于是连忙将泪珠从楼落的手中掰了下来,收回衣中,看了看四周。
好在此刻除了他自己,和已经昏迷过去的苏逸,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否则作为内门弟子的楼落,死在这后山小树林里的事一旦被传出去,他就算有一百张口也辨不清楚,还会招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成为宗门上下众矢之的。
想到这里,岑云就地挖了个大坑,将楼落的尸体掩埋,打算将此事永久尘封于地底。
至于那墨色飞剑和楼落的随身储物袋,他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这些东西本就属于楼落,如果他拿走了,岂不是将祸水往自己身上泼?
就好像楼落的死,就是他做的一般,他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做完这一切,岑云走向苏逸,这时苏逸还处在昏迷之中,他叹了口气,将苏逸背起,返回药圃住处。
这一夜注定无眠,岑云一合上眼,满脑子都是楼落生前凄惨的死状。
“唉!”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额头,将泪珠从衣服里取了出来,其内光芒流传,煞是好看,可他却越看越觉得可怕。
巫祝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杀人夺魄的邪物,又为什么要将这种东西给他,或许这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只有等到他回到流木村的那一刻方能揭晓。
星辰斗转,月落日升。
一转眼天色放亮,曙光破晓。
还在修炼中,屋外忽然就传来了一声声的嘈杂。
岑云皱了皱眉,他所住之地一向偏僻冷清,何时有了这么多人,心中不由生起了一丝不安,莫非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看向还在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逸,叹了口气,走出竹屋。
伴随着一阵耀眼的阳光,原本屋外冷清的景象,不知怎么地,忽然里三层外三层围起了众多弟子。
在这些弟子的前方,有一男一女。
男的身着白袍,身子修长,面洁如玉,英俊不凡,腰间悬佩一块乳白色玉牌,刻着一个大大的“吴”字,虽然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微笑,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让周遭弟子不敢接近半分。
女的则娇小玲珑,犹似天仙,与那白袍男子站在一块不仅没有违和感,反而是俊男才女,如天造地设一般的般配。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吴川师兄,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形似天神!”
“是啊,我若为女子,在其身边当个奴婢,此生也就知足了!”
“你就做梦吧,吴师兄和陈师妹郎才女貌,那轮得到你,再者,看你那让人着急的模样,就算变成女子,吴师兄也未必看得上你!”
“且不说这个,我听说吴师兄久居朝仙峰,十数年来极少下峰,怎么今日却屈尊来到药圃?”
“谁知道呢,说不定在峰上呆的太久,所以下来散散心?”
……
与此同时,那叫吴川的白袍男子并未理睬身后议论,而是目光如剑,看向岑云,淡淡的问道:“你就是岑云?”
岑云看了看吴川和其身旁的陈小小,见其一脸冰冷,顿时不明所以,拱手道:“正是,敢问师兄有何吩咐?”
吴川右手一挥,一柄墨色飞剑和储物袋落在前方空地上,冷声道:“我今日来,就问你一句,楼落是否是你所杀。”
岑云心头猛地一跳,这两件东西都是楼落的,只是他自认在处理楼落尸体时做的并无疏漏,为何还是被发现了?
早前就听苏逸提到,楼落与吴川关系密切,极有可能就是楼落的靠山,这么说来,今日这事没法善了了。
“什么,内门的楼师兄死了?可楼师兄不是有御气七层修为么,怎么死的,莫非真是这小子杀的?”
“难说,这小子古怪的很,入门不到三个月,就突破了御气二层。”
“什么,御气二层!?我玄灵骨用了两年方才突破此境,他一个破灵骨,不用三个月,莫非真在外围有所奇遇?”
“嘿嘿,杀害同门可是重罪,不论他在外围有何奇遇,这下都没法收场了!”
……
岑云咬了咬牙,若说楼落不是他所杀的,泪珠的秘密就会暴露,届时会牵连村子,可如果承认,他又不好解释昨日发生的事情,让他不由陷入了两难。
“楼师兄不是岑兄所杀,我可以作证!”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只见苏逸脸色苍白,虚弱的从屋内走出,看着吴川说道:“楼落不怀好意,想要暗害岑兄,如今他死了是上天的报应,与岑兄没有关系!”
“聒噪。”吴川冷哼一声,右手一挥,苏逸就被一道无形气浪猛地拍到竹墙之上。
“楼落是我的仆从,既然他的死和你们有关,那就抵命吧。”说完,其身前一柄雪白色飞剑化作一缕白色剑芒飞射而去。
“罢了,若是能以死换取村子的安宁,这条命也算值了!”
岑云缓缓闭上了双眼,没有选择躲避,因为他知道就算躲的过去,以双方实力的差距,他也躲不了下一剑。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眼睛闭上的一瞬间,苏逸猛然从地面一跃而起,将他整个人都撞了开去,那雪白色飞剑所化作的白色剑芒,没有任何悬念,带起一片血雾,径从苏逸胸口贯穿而过。
见到这一幕,岑云心头一震,急忙扑了上去,接住苏逸摇晃倒下的身体,两行泪水不经意间淌出眼眶,打湿了脸颊。
“苏兄……你为什么!?”
苏逸口涌鲜血,身体不停的抽搐,只感觉四肢冰冷,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嘴角挂起一丝虚弱的微笑,气息微弱的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回过神……身体就……”说着,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泪水也从眼眶流了下来,“只是……我还没有……找到不死……药……救……救大家……”
话没说完,苏逸的眼帘就垂了下去,再也不语。
“苏兄!苏兄!”岑云泪水狂涌,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他太弱小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论是在流木村还是在凤歧山,他的弱小都无法保护身边的任何人。
“自寻死路。”吴川面无表情,就好像方才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踩死了一只毫不起眼的蚂蚁,他冷哼一声,右手掐诀,那雪白色飞剑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再次朝岑云飞了过去。
岑云并未察觉那雪白色飞剑的动向,依旧抱着苏逸泪涌不止,眼看着就要重新上演血腥一幕,所有人都不忍地将目光移了开去。
轰!
突然一道青色电芒从人群后方没有任何朕兆疾射而来,与那雪白色飞剑相撞,那飞剑在一阵浓烟过后,如废铁般化作碎渣,洒落一地。
“是你。”吴川目光一冷,看向人群后面一名容颜寡淡的白袍女子。
四周弟子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不由暴起一片哗然。
“居然是徐师姐!”
“徐师姐……那是谁?”
“徐师姐你都不知道,她可是内门中除了吴师兄外,第二个着白袍拥有长老特权的弟子,凤歧山下至辟谷丹,上至长春丹,可以说一半均出自徐师姐之手,是凤歧山自立宗以来罕见的炼丹奇才,深得门内长老和掌门器重!”
“话虽如此,可我听说徐师姐喜好清净,极少在宗门露面,我也只在六年前的宗门大比见过一回,怎么今日却出现在药圃,莫非这小子的靠山就是徐师姐!?”
“难说,不然这小子区区破灵骨,如何在三个月的时间不到就突破了御气二层,定是有徐师姐在背后提供丹药!”
……
无视耳边议论,白袍女子神色平淡地看着吴川,淡淡地说道:“这里不是仙道盟,你也玩够了,收手吧。”
“也罢,我就卖你一个面子,不过徐倩儿我还是要提醒你,与这种邪祟走的太近,有损你的身份。”说完,吴川袖袍一甩,转身离去,陈小小紧随其后,只是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岑云一声嘶声裂肺的怒吼。
“吴川,终有一日我定会让你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蝼蚁。”吴川脚步顿了一顿,不过头也没回,冷哼一声,毫不在意,离开药圃。
徐倩儿微微叹息,转身离开,四周弟子见状,纷纷跟了上去,一转眼竹屋外便只剩下岑云一人放声痛哭。
良久,感受到苏逸身体的最后一丝暖意消散,岑云擦干了泪水,双目血红,喃喃道:“苏兄,今日之恩我岑云记下了,你的遗愿纵是万死,我也必定帮你完成!”
说完,抱起苏逸冰冷的尸体,往前山方向走去。
前山杂役区西边一片树林中,孙大宝看着前方一座新堆起来的小土丘,默默哭泣。
岑云一脸愧疚,说实话苏逸因他而死,现在就算孙大宝要打他,要杀他他都认了,可孙大宝在听完事情的经历后,不但没有打他,甚至连一句责骂也没有,让他心里的愧疚感不由更深了些。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天色有些发暗,蔡通方才出现在树林中,来到小土丘前,一言不语,目光复杂。
静立良久,蔡通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要平白浪费苏逸给你换来的这一条性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毕竟那吴川不是你能撼动的。”
岑云咬了咬牙,蔡通说得不错,对吴川来说捏死他或许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不惧死也不怕死,如果只是像懦夫一样,畏畏缩缩,就永远也没法为苏逸报仇。
想到这里,他双目血红,冷声说道:“不可能,就算他是头顶上的这片天,我也要将他扒下来,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疯子。”蔡通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孙大宝也在哭过之后离开,他是一个不爱说话而又胆小怕事的人,对他来说苏逸的死除了感到悲怆外,就只能好好的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