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我没回来，你打算怎么办？”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的接触，却已经足以让容妍看清乔晔对她的情，她无法想象这五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也无从猜测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等，直到你回来。”乔晔答得干脆果断，停了片刻，觉得不太够，又加了一句，“就算别人把你的尸体摆在我面前，我也不相信那是你！”
容妍心里本来还有很多个如果，可一触到他坚定的眼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是，她已经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他面前，何苦再说那些假设性的话让他伤心，最后只能用三个字把他的行为做一番总结，“你好傻。”
“这不叫傻，而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错接受惩罚，就算你永远都记不起我是谁，也是我活该。”这番话从乔晔口中说出来多少有些装可怜的意味，因为他知道他的嫣儿有多心软，等她看不过眼时，一定会试着接受他。
“你别这么想！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恢复记忆是因为没人告诉我过去的事，也没人逼着我去回忆，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等秦漠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我之后，说不定……”容妍还是那么没用，他只不过在眼中流露出几丝认命的哀伤，她立马就挂不住了。
乔晔自然不会放过趁热打铁的机会，“所以……其实你也很想记起过去的事，对不对？”
“我当然想。”容妍想也没想便给出肯定的回答。
一向心急的某人还是不满足，“那……你是想记得你自己是谁，还是……更想记得我和你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脸皮极薄的容妍又脸红了，顿了许久才挤出两个字，“都想。”
“如果记忆可以选择性恢复就好了。”乔晔并不觉得五年惩罚已经够了，每每想起五年前自己做过的蠢事，他还是会自责、会后悔。
容妍大概也猜到了，他一定是曾经做过伤害她的事，所以他不希望她记起和那件事有关的记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刻意回避，“我会受伤失忆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不想说这件事，你知道以后一定会讨厌我！”乔晔突然站起身，孩子气地耍无赖。
噗嗤……
容妍忍不住轻笑出声，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冰山暴君联系在一起。
“我是认真的，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想起。”面对她情不自禁的失笑，乔晔依然是一脸严肃。
容妍果真收了笑，唇角绷得紧紧的，眼带温柔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想提，我不问就是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懂得怎样拒绝人，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乖乖听话。也许……我就是这样被你惯坏的。”无敌的乔晔，居然把自己的错都归罪于她的纵容。
“我惯的？”容妍一脸错愕。
“没错，你总是把自己看得很卑微，要求的也很少，久而久之，我就会理所当然地要求你为我牺牲，而你……每次都会毫无怨言地接受，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里，对不起。”乔晔原本是打算等她有所准备才说这番话的，但有时候情绪上来了根本无法控制。
容妍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刚才她还很天真地猜测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遭遇背叛的她伤心欲绝才会意外受伤，幸亏没有一时嘴快问出口，否则又要丢脸了。
“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我可以先去和秦漠谈。”乔晔最受不了沉默的气氛，她不想说话，他就会心慌意乱，倒不如让她闭眼休息。
容妍摇了摇头，靠着床架坐起身，“我不累，你再跟我多说一些关于我的过去好不好？”
乔晔急忙把枕头竖起来让她倚着，尽量让她舒服一些，所有的动作熟练且自然，完全没有因为分隔五年产生半点生分感。
“我们的故事太离奇，而且充满戏剧性，我怕你会觉得我是在编故事。”乔晔的眼睛里闪着极亮的光，低而轻地笑了笑，“你确定要听吗？”
容妍一脸认真地坐直身子，坚定地答他，“要。”
乔晔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五年前的点点回忆就像幻灯片似的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最后，他用一句很文艺的话为他们的故事做了开场铺垫，“我们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
的确，如果不是命中注定，两个身份地位如此悬殊的人怎么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世上那么多纯洁善良的女孩，为什么他就偏偏认定了她？最重要的是，在经历了生离死别的考验之后，老天爷还是把她送回到了他身边……
乔晔并不是那种擅长讲故事的人，他只会用最朴素的语言把过去的点点滴滴做一番归纳整理，然后用真诚的语气说给她听。
学新闻出身的容妍见惯了各种或真或假的精彩故事，可是没有哪个人像他这样，能把一段爱情故事讲得如此有悬念，他每讲完一段她都会试着猜下面会发生什么，却每次都会猜错，最后她干脆停止瞎猜，安安静静地听她把故事讲完。
他的故事最后以他知道她怀孕作为结束，而让他后悔不已的那一段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故事讲完了，容妍依然是一脸茫然，乔晔的心情再次跌倒谷底。
“对不起……”不能说实话伤他的心，又不想撒谎，容妍只能用这三个字敷衍他。
“不急，慢慢来。”乔晔倒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失望，毕竟失忆不比其他毛病，想立竿见影是不可能的。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墙壁上的挂钟开始整点报时，容妍正好借此机会转移话题。
只要事关夏嫣，乔晔总是特别沉不住气，明知道她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他却非要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你能不能恢复记忆并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你不会再离开我。”
虽然已经完全长成了成熟女人，但容妍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如此直接的表态，她能做的只有生硬回避，“我先去洗个脸，出门之前你还是找消毒水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比较好。”
看着她稳稳地站在面前，乔晔也不勉强她继续躺着，“你小心点，我出去等你。”
“乔晔……”在他快要走出休息室时，容妍突然开口唤他。
乔晔乖乖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即转过身来面对她。
“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意外来得如此突然，容妍一时很难消化，对一个失去记忆的‘病人’来说，最需要的是耐心和时间。
“只要你不走，就是再让我等一个五年我也愿意。”还好，经历了五年漫长等待的乔晔已经培养了足够的耐心，因为等的是她，多久他都不嫌长。
乔晔出去的时候宗祺正好打来电话，“老大，都准备好了，小少爷什么时候到？”
“你先联系秦漠，问问他到哪里了，我马上就到。”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儿子，乔晔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复杂，他什么都没有做，儿子就长这么大了，心存愧疚是一定的；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己无法坦然面对儿子当着他的面叫另一个男人爸爸的情景。
怎一个矛盾纠结了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死不巧，乔晔带着夏嫣到御景豪庭大门口时，秦漠和小睿睿也正好赶到，小家伙一见妈咪就开始兴奋地叫开了，“爹地，妈咪和酷叔叔在前面耶。”
‘那个酷叔叔应该是说我吧？’乔晔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欲哭无泪的无奈……
除了一脸兴奋的小睿睿，其他三人的表情都是惊人的一致——尴尬！甚至没人愿意先开口打招呼，最后还是饭店老板亲自出来迎接，才算打破了沉寂，“乔总，宗先生已经到了，说是要等您过来点菜。”
“睿睿喜欢吃什么？”虽然暂时还没办法坦白身份，但乔晔也不会轻易放过讨好儿子的机会。
“冰……”孩子就是孩子，搞不清正餐和甜点是要分开的，不过，小睿睿的话才说了三分之一，立马就被妈咪大人无情地打断——
“正餐的时候不能吃冰淇淋！”
“没关系，就当是饭后甜点。睿睿，我们吃冰淇淋蛋糕好不好？”既然有人扮了红脸，乔晔也乐得扮白脸当‘慈父’。
刚才垮着脸的容凌睿立马眉开眼笑，“谢谢叔叔。”
小家伙的笑容灿烂无比，可这一声叔叔却让乔晔的心彻底沉入冰窖，最后他还是忍无可忍地瞪了秦漠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最好给我快点想办法把这个难题解决掉！’
乔晔在这里有专用的VIP包厢，地方很大，除了用餐区，还有专门的休息区，宗祺买的玩具就放在休息区，只等小少爷过来慢慢享用。
宗祺买的玩具之多着实把容妍吓坏了，在睿睿的教育问题上，一向是她说了算，秦漠再疼睿睿也不敢太溺爱，玩具什么的都是按照普通家庭的标准准备的。
容妍被这些高级的玩具吓到了，但，这些都是小睿睿喜欢的，超大模型汽车、造型奇特的多米诺骨牌、带太空色彩的积木……小家伙的视线再也舍不得移开，“妈咪妈咪，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这是宗祺叔叔送给你的见面礼，快谢谢叔叔。”不等夏嫣开口，乔晔抢在前面替她答了，也顺便切断了她指责他铺张浪费的可能。
“谢谢宗祺叔叔。”小家伙一点也不含糊，正经八百地行礼道谢。
“不用谢，谁让我和你老爸是好兄弟呢。”宗祺一看这小家伙就喜欢得不得了，一时兴奋，多少有些口不择言。
“爹地，你和宗祺叔叔是好兄弟，那是不是也和酷叔叔是兄弟？”还好，小家伙联想力有限，很自然地以为宗祺叔叔说的老爸就是他爹地。
“咳……”已经被乔晔射过来刀子眼扎到的秦漠尴尬地轻咳一声，勉强挤出一个字，“是。”
“先吃饭吧，吃完饭叔叔再慢慢教你玩这些玩具。”后知后觉的宗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上前圆场。
“好呀好呀。”小家伙笑得嘴都合不拢，肉肉的小手蹭着妈咪的手心，“妈咪，这里好棒，我们不要回美国了好不好？”
容妍不说话，不自在地甩开儿子的小手，径直走向旁边的用餐区。
“怎么办？妈咪不喜欢这里……”小家伙可真是遗传了父母身上的鲜明特点，这爱胡思乱想的毛病和他老妈如出一辙。
乔晔顺势把还没有正式相认的儿子抱起来，低声地哄，“怎么会，这里是她的故乡，她当然喜欢。”
小家伙很自然地搂着酷叔叔的脖子，凑在他耳畔小声地说，“可是……妈咪好像不太高兴。”
平复好心情准备回头抱儿子容妍回过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难道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最佳证明？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命中注定？
“妈咪，抱抱……”儿子还是和妈咪亲，这一点在容凌睿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妈咪昨晚熬了夜，早上又工作了半天，很累了，还是……让叔叔抱你吧。”纵有万般不愿，乔晔还是得在儿子面前用叔叔自称。
容凌睿歪着头想了想，觉得酷叔叔说的有理，便乖乖把手缩了回来，“叔叔，妈咪喜欢吃虾饺，你给她点一笼好不好？”
“我知道，她喜欢用虾饺蘸草莓酱。”乔晔心里早就有了菜谱，自然不用儿子提醒。
小家伙一脸诧异，“叔叔怎么知道呀？”
这个问题可真把乔晔难住了，无奈之下只能向被他瞪得很惨的秦漠求助。
“叔叔认识你妈咪的时间比我还长呢，他当然知道。”在目前的状况下，这是秦漠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