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出些阴损招式算什么好汉,有种的咱们面上来,战个痛快。”
周山一直受制于陈不二,不由得有些恼怒的吼道。
陈不二并未回话,他依旧沉默着,一招一式皆限制着周山。只待一个如开始般的机会,他已经明白了面前这汉子的路子,势大力猛,或者直言,门外经验,无半分智慧。他的刀不过是胸上之刀,刀举不过胸口,便成不了半分势,十分力折了八成。但是陈不二若想胜还得待一个机会,一个即将来临的机会。
一瞬间周山抽身而出,他终于在陈不二的制衡怪圈中出来,只见他狰狞的挥起刀,那刀环过一个大弧,高举过头顶,势与力都到了顶峰,然后刹那斩下,陈不二只是轻轻的侧过身子,那柄明亮的直刀贴着他自己的胸膛斜划上去,然后在即将到达顶点时瞬间收回。
刀上沾着新鲜的血,透着妖异的红。
“啊,我的手,我的手......。”汉子噔的跪在地上,将双腕使劲的凑向衣物里,瞪大的双眼里全是恐惧,面上已毫无初始的狰狞。
陈不二立着刀,让最后一滴血从刀上滑落,那一刀不差分毫的齐断了汉子的双手,此刻那双粗糙的大手正紧紧握着刀柄,只是它再也挥不了刀了。
轻轻地将刀收回鞘里,陈不二来到了汉子面前。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汉子,脸上没有愤怒,亦无感怀。
恰似因为这般,周山才停止了痛嚎,但凡生物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他们天生的灵觉都被发挥到了极致,一种声音在告诫着他,安静。
他轻颤着身子,恐惧的看着陈不二的眼睛。
沉默良久他终于等到了少年的第一次开口。“我听说长安周围出了些恶匪,是你吗?”陈不二轻轻的问道,面上无怒亦无恨,或者说至少他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让人瞧见。
“是,是我们。”周山哆嗦着,不知是恐惧还是疼痛,亦或都是。面前的这个人,是他仅有的半生从未曾见过地,也未曾想过,他不敬畏鬼神,此刻却对面前这人充满了惧意。
陈不二看着他那恐惧中怀着的那祈求的眼神,却也无半分波动,既无恻隐之心,亦无所谓的惩恶快感,连心底的最深处也无一丝。
有的人应该死,至于为何,那便是动手之人心中的“絜矩之道”,不宜明说,亦说不清楚。
“我们?”陈不二轻轻的念出这两个字,随后一双眼睛静静的盯着周山,带着些许压迫,直盯得他心里发毛。
问询最高的技巧便是让恐惧蔓延至一个人的灵魂。
“嗯,我们,我们很多人,毒龙、许黑狗,南山一霸、李河,寡妇、赵三娘,还有夜鬼,黑、白阎王......”周山陆陆续续地念出些个名字。
陈不二垂着头默默的在心里记了一遍,随后又看向周山道:“谁是主谋。”
一群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聚在一起,共同为了一件事情。如果聚了,又做了,那么一切必将指向一个共同的源头。
周山愣了一下,他没反应过来。
陈不二看出了周山眼里的不明所以,“谁是头儿。”他轻轻的问道,只是这问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一切无外乎表明你必须给一个答案,一个他想要的答案,没有第二个选择,亦并非商量。
“不、不知道,一个笼着脸的人,我们打不过他,他让我们叫他“白大人”。”周山断断续续地说道,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鲜血早已侵湿他的衣物并顺着它流到周山的脚下,渗透土地将之染得通红。
“你在哪儿见到他,见过几次。”陈不二极有耐心的道,平缓的语气便是给予面前人最大的恐惧。
这是陈不二最后的问题了,他既不在意面前人的名字,也不会追问他是否悔恨,没有意义。
“只有一次,在小南山,往后就没见过他了,都是他来找我们。”周山说完后,终于那种弥漫在他周围的恐惧消失了,陈不二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他,他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再是一种严肃的平静,现在那双眼里只有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却让他感到莫大的寒意,或许是因为血流得过多,或许是因为其它。
陈不二握刀的手微微的放松,眼里也没有了那种问询时的气氛,他的面容依然平静,只是面上的肌肉不再那么紧绷。
看着一个人血慢慢流尽,那是一种极度残忍的行为,只是陈不二亦寻不到为他解脱的理由。
陈不二看着面前的人,他虚弱的哀求着,然后切齿的咒骂着,而后又是哀求,咒骂......,如此往复。
待面前人已虚弱至抬不起手,陈不二便缓缓背过了身,他终究不是极度残忍之人,他只是有些无情罢了。
亡者安息,罪由身受。
待已闻不见身后的呼吸声,陈不二才缓缓转身,那无手的臂膀向着陈不二的方向,仿佛想要抓住他最后的生命。
地上的血没有汇成一滩,它们被旁边的低矮地势给引走了,一直到很远,很远。
“白大人。”陈不二心里滑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只是轻轻的嘀咕了这三个字,又是一个老套的游戏,寻找背后的神秘人。
陈不二摇了摇头,将这种幼稚的想法压了下去,生命可贵,切记珍惜。他还没有狂妄到要去追究背后深意的程度,这次的意外,若面前人与自己同样的水准,自己便怕是回不去了。
陈不二回过神,看着周山解尸的地方,哪儿还有一具零落的尸体,他慢慢的走过去,也一点一点的看得清晰。
染血的碎布,只从那些细碎的角落看得出它本来的青色,血红布上不多的绣花,让人知道它是长安城里常见的青群。直到走进了她跟前,才真正看清,那破败的残躯,好多都已经难以分辨,明明是一把锋利的虎头刀,却割出了钝刃般的景象。
女子的头便摆在边上,恐惧里还是恐惧。
陈不二撇过头,他终究还是人,在这四下无人的环境里,他终究还是表露出了人情,痛恨,愤怒,同情......,一切的可形容的情感都无法表述他此刻的哀与伤,与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