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点半,傅友根就醒来了。他和往常一样,先在厂区大马路一阵小跑之后,再到职工食堂买两个包子边走边啃去一车间上班。
清晨的工厂,异常的寂静。没有城市的吆喝声,没有南来北往的车辆排放汽车尾气,只有几个早起的跑步人矫健的身姿。桃花山和油茶山里都有小鸟在歌唱。
傅友根一大早就来到了工房。工房门已经开了。
易班长正在工房里做着各种开工前的准备工作。黑色胶皮地面已经用水拖过一遍了。雷管的半成品送到工房门口,易班长正在和运送的工人在用力地抬向各个工位,傅友根连忙过去帮他们搭一把手。
“小傅,你如果觉得闲得慌,就帮我过去看看温湿度计,看看目前的温湿度达到多少了?”易班长对傅友根说。
“好!”傅友根赶快跑过去看表,并大声报告:“温度,二十五度。湿度,百分之五十。”傅友根看过温湿度计,向易班长报告。
“正常,谢谢!”易生把数字记在一个台账本上。
陆陆续续有工人开始上班,到一个签到本上签名。所有的人到齐了,聂小倩再把考勤情况报到车间文书姜汤那里。
傅友根坐到扎把的那张大桌子前,蓝天云随后也到了。“蓝阿姨好!”
“呵呵,友根好!”蓝天云看到傅友根,笑容更灿烂了。“来这么早干嘛!前面的工序出不了货,后面工序的来了也没有用啊!”
“我习惯了早起,反正在寝室也没有什么事,就过来了!”傅友根说。
“小伙子不错,勤快!”蓝天云笑着表扬了傅友根一句。
“看来岳母娘这一关过得去了!”傅友根喜滋滋地想。
“蓝阿姨!你家慧慧说晚上八点到我寝室来,我觉得不太方便。单身宿舍脏兮兮的,人多嘴杂,不如我再去你家吧!”傅友根悄悄的说。
“也可以啊,你过来吃晚饭吧,我给你多准备两个菜!”蓝天云低声道。
“饭就不过来吃了,我八点到!”傅友根说。
“那随便你咯,我告诉慧慧就是了。”
两个传送工送来了煤矿许用雷管,傅友根和蓝天云开始忙碌起来。
一会儿功夫,陶桃才走了进来。
平常都是三个人同时到达,等待传送工送来雷管。今天,因为傅友根和蓝天云多聊了几句,没注意雷管已经到了。加上陶桃迟到,桌子上的雷管一下子就堆积如山了。
傅友根开始加快速度扎把。
“传送的晚点送,摆多了这里不好办。”陶桃对着两个传送工喊道。
“小傅,慢点,别那么着急,扎得完的。”蓝天云关心的说。
“傅友根在吗?”车间党支部书记伍德走进工房,对着所有生产的人大声喊道。
“在!”傅友根放下手上的活,跑到工房门口,问伍德书记:“领导,有什么事?”
“你跟我到办公室去一下,有点事找你!”伍德书记说。
“要和班长请假吗?”傅友根问。
“不用了,等下安敏主任会和他说的!”伍德书记拍了拍傅友根的肩膀,“现在就走。”
傅友根想和蓝天云打个招呼,刚一回头,就被伍德书记推着走了。
“蓝天云,你猜书记把他叫去是干嘛?”陶桃充满好奇心地问蓝天云。
“我猜不出,应该是很紧急的事!”蓝天云说。
“我猜是叫他去出七一的黑板报!”陶桃说,“写文章数他最行!你要赶快下手,听说易班长也想要他做女婿!”
“呵呵,他的女儿有工作,我的女儿没工作,竞争他不过!”蓝天云说。
伍德书记并没有带傅友根到车间办公室,而是带傅友根到车间大门口,劳资处长早已经等在那里,还有一台吉普车。
“小傅,上来,和我出一趟差。”劳资处长周尔汉严肃地说,“马上就走,快!”
那架势与公安机关抓捕犯罪嫌疑人没有两样。傅友根提出回寝室拿两件换洗的衣服再走也没有被允许。
汽车开到离工厂五十多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是桃花县水泥厂招待所。司机停下车以后,周尔汉处长带着傅友根走进招待所,用周尔汉处长的身份证开了房,他们上五楼住进了同一间房。
“小傅,不要紧张,这次请你过来,执行的是一项保密任务。”周尔汉处长说,“我们吃了中饭之后,我再给你交代具体任务。”
周尔汉处长和傅友根又一起下楼,在桃花县水泥厂招待所包厢里一起吃饭。饭菜不错:一碗红烧排骨,一碗茄子煲,一碗红薯叶,一碗西红柿蛋汤,每人还有一个盐蛋。
“饭菜味道怎么样?”周尔汉处长一边吃饭,一边问傅友根。
“味道很好,谢谢处长!”傅友根说,“只是盐蛋很臭,吃不得!”
“小傅啊,这就是你不懂了。现在的人就喜欢吃这个臭味!”周尔汉处长笑着说,“他们专门选了臭的给我们呢,每个还贵五分钱。如果你吃不惯,叫他们换一个不臭的!”
“真的啊,我试试!”傅友根觉得别人能吃那自己也能吃,他拿筷子挑了一块臭盐蛋到嘴里,嚼了嚼,还是受不了,起身把盐蛋吐进了垃圾桶。
“吃不得不要霸蛮,你吃掉了一大块,现在就换不了。”周尔汉处长笑着对傅友根说,“晚上给你弄个不臭的!”
傅友根和周尔汉处长继续吃饭。
傅友根的胃口特别好。吃了三碗饭才放下筷子。这时周尔汉处长已经到前台结完账了。
“走,我们回房间去休息!”周尔汉处长朝傅友根挥了挥手。他们一起又走上楼,回到招待所的房间。
“周处长,您可以安排任务了!”傅友根倒在床上,看着招待所的天花板说。
“先休息一下,下午三点,我过来布置任务。”
“你要走?”傅友根问。
“我还要回厂里处理一些事再来。你先休息!”周尔汉处长拍拍傅友根的肩膀,转身走了。
留在房间里的傅友根坐立不安。他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什么时候回去还不知道。今晚他和张慧慧的约会泡汤了,他没办法通知她。
傅友根出来的时候,蓝天云知道他是被厂里叫走的,一定会告诉张慧慧,张慧慧今晚应该不会去他那里找他了。厂里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破坏了他与张慧慧的第一次约会,是不是意味着他与张慧慧没有缘分?还是好事多磨?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安排他来出招工试卷?出招工试卷用得着这么神秘吗?为什么只把他一个人安排到这里?招工也不可能只考语文啊?如果不是招工考试出试卷,那又是什么高度机密的事情交给他做?他想来想去,想不出答案。管他呢,睡个午觉再说吧。
傅友根于是脱了鞋,衣服也没有脱,拉起招待所的被子就睡了。
“小傅,起来吧!”周尔汉处长扯了扯被子,叫醒了傅友根。
傅友根触电般地爬起床,揉了揉眼睛,“好,马上干活。处长,有什么活干?”
“厂长办公会经过慎重研究,决定由你出今年的招工考试试卷。内容包括高中的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总分两百分,就用一张试卷,考试时间三个小时。给你三天时间出试卷,一天时间阅卷,标准答案由你制定。这里是高中文科班的教材,供你参考。”周尔汉处长特别明确纪律说,“在招工考试结束之前,你一直要呆在这里,饭菜由这里的服务员送进来。你不得通过任何方式任何人与考生打交道。”
“谢谢组织信任,我一定把题目出好,不泄密!”傅友根表态。
“那好,我走了!招工考试结束后,我派司机接你回厂。”周尔汉处长说完,准备出门,又退了回来,补充了一句,“你出试卷期间的待遇是,在原有工资照发的情况下补助五十元!你的换洗衣服我也买了两套,放在你床铺上了!”
“谢谢组织关心,周处长想得真周到!”傅友根没有想到组织会给他这么高的待遇,他站起身来,送周尔汉处长出门。
“不要送了,开始工作吧!”周尔汉处长朝傅友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友根回到房间。
“真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而且张慧慧猜到了一定是要他出试卷。”傅友根抚了抚头发,感叹道,“这个慧慧,真是神人!”
傅友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招工考试的两百分题目全部交给他一个人来出。这是组织对他的能力的充分信任啊。
傅友根最为难的事情是张慧慧给了她《安全就是企业的生命》这么一个作文题,他到底是采用还是不采用?如果采用,是不是有舞弊之嫌?如果不采用,张慧慧会不会怪他?他和她如果还想进一步发展的话,会不会成为障碍?
傅友根沉思良久,没有最好的答案。他决定沉下心来看看那些教材,然后琢磨那些题目如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