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更深露重的时节,湖心亭又被水雾环绕到密不透风,外面的世界…或许是有些温暖的吧…
汗水一滴一滴地从额头滑落到眼睛里渐渐迷了眼,开始看不清这虚晃世界,持剑的手似乎有些微微颤抖,整个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她舔了舔干裂到起了好几层的嘴唇,除了咸湿的汗什么也没舔到。原本就不太稳的马扎似乎又开始松动了。周围已经陆续传来了人倒下的声音,笨重的身体沉沉撞击在地板上激起一层灰,如若她坚持不下去便是连化成灰的机会都没有。感官开始变得模糊…手腕的酸涩和一整天持剑的疲惫让她无力多想…还是要输了吗…
‘’第一场,阿渡胜!‘’
终于,除了她以外的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听到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阿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松开了剑放心倒在了地上沉沉睡去,意识模糊前她隐约听见有个低沉的男声压着嗓子说,‘’除了前三甲,剩下的丢进湖里喂鳄。‘’
梦里她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南疆,阿渡看见自己还是穿着桑婆为她亲手织就的紫衣,明里暗里的游龙般的绣法煞是好看,叠层的金线在遇着光的时候还会一阵一阵的亮,那真是阿渡见过最好看的衣物。还有南疆的姐姐们一个个的都漂亮的紧,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温柔无比。突然梦境被撕裂,桑婆慈祥的面容与那夜杀她父母的鹰脸人不知为何开始重合…一个朝她奸佞笑着桀桀喊着阿渡,一个却又慈祥地轻声唤着她。
‘’不!不可能!不…‘’
‘’大早上乱嚎些什么!到底是乡里丫头,半点规矩也不懂!‘’
阿渡也没有想到自己从梦中发出的惊呼竟会惊起眼前人,只得衣服也顾不得穿好慌忙从床上连滚带爬地翻下来,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果然让这金钗妇人大笑起来,直指着她笑得前俯后仰似是南疆祭蛊神时杀猪的时候。
‘’到底是乡下丫头,衣服也不知道穿好,蠢猪,爬回你的猪圈里穿好你的破衣服再滚来见我。‘’
随即便用摸了油头和金簪的手在粗布衣裙上随手一擦,双手叉腰像是唤牲口一样将其他人叫起床,那些忙着穿衣服的又被她粗声呵斥说是到这种地方了还顾着体面做什么。阿渡只暗自松了一口气,来到这种地方只得做小伏低,遇见这样粗鄙的妇人也只能通过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愚蠢蒙蔽她们可憎的妒忌心。毕竟在渺雾阁这种地方,能活下来就算是命大。
活着,好好的活着,这才是阿渡想要的。
‘’啊!我的手!‘’
惨叫声突然从中心的那个位置迸发出来,阿渡侧耳一听,原来是那个原本出身世家的骄傲女子。那粗鄙妇人踩着她的手恶狠狠地呵斥道:‘’来了渺雾阁地谁还管你从前是什么世家小姐,把你的架子都给我收一收!‘’
话落脚下越来越使劲,直踩得这女子慌不择言嘶声道:‘’贱婢,你岂敢动我,家父…‘’
这声贱婢倒是说到了这粗鄙妇人心坎上,本就是乡野村妇一般的人此刻更是丑态百出,揪起这女子的头发给了她重重几个巴掌,顿时白皙的脸上就红紫一片让人看着就心疼,已有一些男弟子看不过眼,私下交流着。
‘’叫我贱婢?小贱人且看看你有几分本事,在这渺雾阁你只是一条卑贱的狗!‘’
言毕又是几巴掌扇的那女子嘴角流血,屈辱地在地上趴着,倒真像一条狗。在场的众人皆身负镣铐,一脸惧色地看着这粗鄙妇人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打之人。这粗鄙妇人叉着腰满意环视了一圈将目光停留在刚刚有些愤愤不平想要为那女子出头的几名男弟子身上,冷笑道:‘’自保都困难的东西,还有精力管别人?老四,拖出去打各打十板子!‘’
‘’得嘞!‘’
一名相貌猥琐的男子晃动着令人反胃的肥肉走了进来,还带着一副脚镣,但是却力大无比,轻易便将这几名男子拎起丢到屋外,传出几声隐忍的闷哼声和与地相碰的声音,众人皆瑟缩着再不敢抬头,此时阿渡却觉得这妇人不简单,轻易便立了威而且只让人觉得她只是个粗鄙村妇,方才观察她扶簪子时食指与中指之间的茧明显不是常年干农活所致,倒有些像是某些暗器所为。再反观这样的大力士也为其所用,能在渺雾阁私上脚镣的人也不该是普通人。这妇人断然不是村妇,正常村妇谁不是听到家父是谁后破口大骂然而她连一点惊讶都没有,这只能说明她从一开始便清楚所有人的身份,这可不是一个管事婆子应有的资格。
正思量着,阿渡也没注意自己的目光被这妇人发觉,更是没发觉到这妇人随后轻微地一笑。
‘’这个待在边边角角的姑娘日后便是这地方的负责人,你们所有人都得唯她马首是瞻。‘’
这人正是阿渡。经过了前面的惨痛教训,再也没人敢多说一句不是,只得唯唯诺诺称了声是。
她也没想到阿渡的观察力会如此敏锐,能在所有人都惊恐不已的时候仍然如此心细如发。这样临危不惧不卑不亢的性子倒是她喜欢的。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阿渡。‘’
‘’从明日起这些人就由你负责了,如有不服便直接来找我。‘’
‘’谢谢夫人的好意,阿渡必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