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时,圆月升至中空,蒙蒙光亮撒下,驱散了少许的黑暗。
月光下,七盏昏黄的油灯按照北斗七星整齐排列,放置在院子中央。
何言墨盘坐在灯盏末端,不言不语,无悲无喜,神色十分平静,只是眼中充斥着的激动,暴露了起伏不定的真实内心。
院中管事老何、侍女夏竹、钦音、欧阳暝一应人俱都等着时间,就连伤势未好的安宁远也在一旁站着。
他外表倒是好了许多,断臂也恢复了过来,就是体内伤势,在破炎大阵和自爆的两两相加下,放大了数倍,能走就不错了。
钦音头顶着圆滚滚的夭夭,就在他身旁掺扶着,唯恐安宁远不小心摔倒了。
“安叔啊,您就好好休息不成吗,下来凑啥热闹呀。”
安宁远白他一眼,道:“学海无涯,神魂方面的事你也好好看着点,对你以后修行有帮助。”
钦音不信:“别闹了叔,治疗伤势能有啥帮助,我又不学医。”
欧阳暝拍了他一下,恨铁不成钢道:“让你看就看,白天怎么答应老子的?全忘啦!”
想起白天,钦音就暗暗叫苦,为了让欧阳暝帮忙掩饰过去,他就答应以后要好好修行,只要是对他好的,决计不能拒绝。
本想糊弄过去再说,没成想从进来到发誓,都被这无耻老贼,用块儿破石头给记了下来,威胁他说反悔就交到安小七手上。
“长老,我...唔......”钦音颇为不忿,刚想反驳。
夭夭用尾巴一勾他嘴巴,奶声奶气的求道:“丑八怪你行行好,自打契约缔结以后,我每隔几天就得跟你受罪一次,求求你别作了,姑奶奶真快受不了了。”
它快疯了,每天睡得正香时,就被突然来那么一下,吃饭也是如此,它都想着哪天直接来个同归于尽,就彻底清净了。
它是谁?玄彘一族!姑奶奶夭夭!是来享福的,不是受罪的!
“哼!”钦音听进去了,也怂了,极度傲娇的扭过头去,谁也不再搭理。
他心里明白两人都是为了自己好,也非常享受这种关爱,由衷的对他们敬重感激,就是本性难改,习惯了叛逆,啥都要怼上两句。
“说得好听,还不是需要深厚的修为来做底子,我才筑基期,用得着吗!”他心中腹诽不已。
修为不够,眼界高了有何好处,不过眼高手低之徒罢了,爷可有自己的考量。
欧阳暝抬头望月,见已不偏不倚,行至中空,肃穆道:“时辰到了,东西拿来!”
管事老何闻言,立刻递上一枚戒指,身为大小城池的主事人,何言墨还是用得起储物戒指的。
接过戒指用神识一看,引灵草、清月梅、百年毒株、寒潭泉水等等,珍贵的、常见的,杂七杂八一大堆,东西整整挤满了寻常房屋般大小的戒指,晃得人眼睛直发晕。
普通百姓要是捡到这枚戒指,八辈子都不定能吃完。
欧阳暝道:“忍住疼痛,我要先为你伐体,不然你的经脉承受不住,切记时刻保持清醒,不然神魂沉睡,容易导致溃散。”
“前辈尽管动手,我一定能坚持下来!”
从前自残都不怕,再痛苦又如何!不过是历经希望的火,有些痛感罢了!
欧阳暝稍微颔首,一株株灵药被他取出,浮在空中不动,直到全部,药材多到完全遮挡住了月光,给小院加盖了一层房顶。
“喝!”
随着一声暴喝,灵力带上火焰特有的属性,将灵药一个不落的包裹住,大大小小的火茧挂满头顶,烤的五人一兽酷热难耐。
所幸时间不长,三息一过,火焰就全部消散,留下株株灵药的精华。
“这份细致入微的控制力,怕师父也略有不及吧!”安宁远睁大双眼,吃惊的说道。
面对如此之多的灵药,还能一心二用,分出灵力进行提炼,该说真不愧是圣宫长老吗?
“叔,不算啥的,您是没看我擂台上控制上百菜刀的场面,我都能办到,更别说欧阳长老这种修为高深的大前辈了。”
“嘿嘿嘿!我夸您呢。”钦音刚自夸了句,欧阳暝若有若无的目光就飘了过来,吓得他立马改口。
“哼!”
不再理会他的卖弄,欧阳暝将心思全放到提炼后的灵药上,下面这步才是最为关键的,伐体!
得益于钦音的启发,他要试试用炼器的手法,对何言墨脆弱的肉体进行打磨,从而让他能再神魂离体的一小段时间内,保留躯体生机。
手指连动,控制着一份份药力分别进行融合,眨眼间形成各种颜色于空中翻腾,又旋转着变换根根蛛丝粗细的小针。
垂下,刺入!
共计三百六十五根,暗合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一同刺入。
“啊!”何言墨忍不住的惨叫,药力同万蚁噬骨,刺入的刹那就挤进体内,在身体内部来回移动。
皮下!骨处!经脉内脏,无一不去,无孔不入!
“少爷!”
夏竹看的心如刀割,想要跑出去阻止,被管家老何一把拉住。
“好好待着!你想害死少爷吗!”
“我......”夏竹快哭了,内心又怜又疼。
她似懂非懂,懂得何言墨的不甘,心中的遗憾。不懂的是,老爷夫人的事已过去多年,何苦非要这样折磨自己。
“老爷夫人,明明只是想您好好活下去不是吗?”
老何叹道:“少爷心中有结,他以为老爷是为没照看好他自责。其实,老爷是为不能亲眼看他长大自责,是为留他一人自责,是为...为自己无能而自责......”
“这是少爷的心结,亦是老爷的心结,好好看着吧,老爷在天之灵,定会护佑少爷平安。”
他知道何言墨小时候做过的事,拿刀子划破手腕,用针去扎丹田,受尽无数白眼、委屈,甚至是谩骂。骂他克死父母,是一个废物,也知道笑容底下掩盖着的不甘,后悔。
他明白他活着的苦痛,所以他不能阻止,也没理由去阻止。
毕竟,少爷太累了,心灰意冷之际能遇到一位真真正正的前辈高人,他又为何要去阻拦呢?并且,谁说这是必死的结局了?
“竹丫头啊,瞧着吧!少爷他是龙!十多年的磨砺,就是为了今朝同风而起,老奴信他!”老何眼中熠熠生辉,对何言墨充满了自信。
他的少爷,可是龙游浅滩等风起,一遇风雨傲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