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天光清朗。
叶云一袭青衫,乌黑的长发以木簪盘为道髻,右手拎着长剑,走出了房间。没有任何留恋,他一路走出了庭院。
咔嚓!将庭院大门锁上那一瞬,就如宣告过往一段岁月就此落幕。新的行程,已从脚下拉开帷幕。
“姑爷,您一路保重!”
当看到叶云的身影走出,东云药铺的管事周温、医师杜涛等人皆停下手中动作,全都走了过来,纷纷向叶云道别,神色间皆带着一丝不舍。
这一段时间和叶云相处下来,不知觉间,他们都已被叶云的风采折服。再加上叶云待人宽厚,向来不曾苛责他们,让得药铺上下所有人皆对其尊敬有加。
故而,在昨天下午时候,得知叶云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何时再回东云城,这让他们皆感伤怅然不已。
“你们都忙去吧。”叶云笑着挥了挥手,在众人的目送之下,走出了东云药铺。街道旁边,早已等候着一辆马车。
赶车的竟是府军统领毕风云!
他笑着抱拳道:“叶先生,钱大人他们都在城门外运河畔等候,这次就让某来送先生一程,先生请上车。”
“有劳了,谢谢。”叶云微笑着说到
东云城外。
波澜壮阔的运河之上,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楼船。
其上修有九层楼宇建筑,有楼阁十二座,皆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许多乘客皆伫足船上,远远眺望东云城。
也有乘客走下楼船,趁着这难得的停泊时间,在岸上散步游玩,购买零食小吃,显得很是热闹。
当叶云抵达时,城主钱祥灵、就连张冲和张天行也来了。
“叶先生。”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当看到这些大人物向叶云这个少年行礼,顿时引起了不少目光的注意,就连楼船上也有不少目光投过来。
叶云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张冲父子,笑道:“你们怎地也来了?”
张冲连忙笑道:“叶先生,说来也巧了,我本就打算最近几日把天行这孩子送往河间剑府修行,恰巧昨天从钱城主那里得知,叶先生今日也要乘楼船前往河间郡城,于是就想着,能否让他跟叶先生一道同行,今天一问,楼船上居然恰好还有一些位置,所以就带着我儿赶紧来了。”
叶云顿时笑起来,没有说什么。
张天行神色有些尴尬,谁还能听不出他老子张冲口中的“巧合”一点都不巧?
不过,眼见叶云都没有反对,钱祥灵他们都笑而不语,没有揭穿。
交谈时,不远处走来一个古铜色肌肤,须发如戟,面色刚毅的灰袍老者。
“老钱,我们马上要起航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些贵客么?”灰袍老者问道。
他身穿陈旧战袍,腰挎弓刀,虽已年老,威势却极为强盛,身上隐隐透着一股血腥肃杀之气。说话时,他目光一扫在场等人,直接忽略了叶云、张天行、几个年轻人。
“不错。”
钱祥灵点了点头,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临城统领朱卫东,以前在神侯麾下的‘神甲军’中效命十年,一身武道皆从血腥战场上磨炼出来,脾气也剽悍豪迈之极。”
灰袍老者张毅韧挥手道:“钱兄,你就别吹捧我了,如今我朱卫东就是个压船的苦哈哈,这条命算是交给这艘楼船了。”他看了看天色,道:“启程的时辰已到,诸位,还请随我上船。”
原本钱祥灵还打算介绍一下众人的身份,见此也只能作罢。
“钱祥灵兄,我们走了。”朱卫东挥了挥手,率先大步朝前行去。
叶云等人随从其后。很快,一众乘客悉数登船。
直至那巨大的楼船缓缓消失在远处运河之上,钱祥灵、毕风云和张冲这才收回了目光。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叶先生此去河间郡城,也不知会掀起多少风雨。”钱祥灵感慨道。他有预感,凭叶云的手段,轻而易举便可搅动河间郡城的风风雨雨!毕风云和张冲内心也感叹不已。
……
“青青师叔,你可看出那青衫少年的身份?”
楼船上的一座阁楼中,当目睹叶云一行人跟随在朱卫东身后登上楼船,立在轩窗前的一名青年饶有兴趣问道。
他一袭淡紫色长袍,头戴羽冠,腰缠青色玉带,身姿挺拔,容貌俊美,负手而立时,身上自有一股无形的尊贵之气。
“殿下派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旁边,一个斜靠在窗棂上的女子心不在焉开口。
她约莫十七八岁,一头青丝束缚成马尾,五官精致漂亮,肌肤如瓷器般光洁细腻,秀眉之下是一对明亮似刀锋般的眸。
她身材极为傲人,纵然穿着一身淡白宽敞的素色衣袍,依旧难掩那高耸的胸部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全身上下没什么饰品,非常朴素,唯独那欺霜赛雪的手腕带着一串青碧色玉镯,更映衬得她肌肤润白。
“青青师叔,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懒了,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这可不好。”紫袍青年摇头轻叹。
“这俗世中的事情,远不如斩妖来得痛快,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更何况,这一次行动,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事情,我可统统懒得理会。”
女子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转身就爬上了软榻,舒服地伸展了一下那傲人的娇躯,一对如刀锋般明亮的美眸眯了起来。就如一只慵懒的猫儿似的,浑没有任何仪态可言,可却自有一股恣意野性的撩人之美。
紫袍青年都不禁看呆了片刻,心旌摇曳。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位师叔发飙时的凶狠之态,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收起了目光。
“师叔,那您先歇息,我出去走走。”他转身走出房门。
“若遇到危险,就大喊一声。”女子红唇中发出含糊嘀咕的声音,下一刻便酣然入睡。
“危险?这可是神侯麾下的楼船,能有什么危险。”紫袍青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殿下。”房间外,驻守着的一名中年男子行礼,气质沉凝如山。
“我们此次行动需要保密,也容不得任何可疑之人混入船中,你去查一查,刚才和朱卫东一起登船的那群人的来历。”
紫袍青年叮嘱道,“记住,要客气一些,莫要暴露我们的身份。”
中年男子张舵肃然道:“喏!”
眼见紫袍青年朝远处行去,护卫禁不住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嘘。”
紫袍青年一根手指放唇边。
他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身后的房门,压低声音道:“我去找诗语姑娘下棋对弈,若能聆听诗语姑娘弹一曲,那就更妙了。”
护卫担忧道:“殿下,为防意外,还是让青青大人和您一起同行吧,这样属下也放心……”
紫袍青年却不搭理他,自顾自朝远处行去。
护卫不由苦笑,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太风流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匆匆而去,决定先去找朱卫东聊一聊,摸一下那些刚登上楼船的人的底细。
房间中,正在酣睡的青青忽地冷笑一声,呵,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
陈家。
内堂,老太君把刚写完的书信放在眼前。
信是写给陈韵的。
内容很简单,大意是告诉陈韵,以后若一旦遇到叶云,视其为路人便可。
重点是,莫要着急解除婚姻的事情,因为按照她的预估,叶云蹦跶得越欢,距离死亡就越快。
当叶云一死,这一桩婚姻便可轻易解除。
老太君把这封信仔细看了数遍,确保所传达的意思没有差错,便找了个信封收起。
就在此时,有仆从在外边禀报:“老太君,刚刚叶云姑爷已经乘楼船离开了。”
老太君一怔,沉默片刻,心中轻声一叹,“二少爷,若你一直留在陈家老老实实当个赘婿,或许还能苟活一世。可你却非要折腾,这不就是自取灭亡吗。”
她太了解京城苏氏的恐怖,那等泼天权势,足以让世间武道宗师为之胆寒!
……
二月初六。叶云乘楼船离开东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