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淮南而过，一路直奔向濠州城。
到了濠州城脚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混乱的景象。守城士兵歪三倒四，城内军纪涣散，路边醉倒一片片衣衫不整的士兵。很难想象的出，这就是郭部义军大本营。
我们来到一家酒楼入座，这里也是杂吵声不绝于耳。其中大部分都是所谓的义军军官，结账时也听到他们大声喝到：“小二，记账。”
小二忙上前点头哈腰地问道：“几位官爷，你们账目已经累积很多了，可以结结账吗？我们小店都吃不消了。”
“啪”，听见一声响后，小二捂着脸瘫坐在地上。
“你是什么狗东西，敢跟老子要钱，把你们掌柜的找来。”这人一脚踩在桌子上怒吼道。
不大一会掌柜的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几位军爷息怒，这小二不识泰山，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这顿饭就算我请你的。”
那人一脸豪横地吐了一口痰，“还是掌柜的会说话啊，在濠州城谁不知道，我乃孙大帅账下先锋官的得力助手，你就放心记账吧，待日后上了战场缴获了物资会还你的。”
“是，是，是。小人明白。”
说完那几个喝的左摇右晃的士兵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掌柜的痛心疾首地跺着脚，打个手势招他过来入座，“掌柜的那人什么身份呀，朗朗乾坤下吃喝不给钱，竟还如此嚣张？”
掌柜的哭诉道：“先生有所不知，那人是孙德崖前锋账下的一个千夫长。一贯在我这里白吃白喝，我们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样还有王法吗？你们不会告官吗？”
“先生不知啊，濠州城刚被义军占领时，只要一个郭子兴大帅，还算为民做主，可是后来又陆续来了孙德崖，彭大，赵均用等人，一下子冒出了五六个大帅。元军攻打时还能齐心协力，元军走后彼此间就开始私斗不已。哪还有人再过问城内百姓的生死。”
我又好奇地疑问着：“城内义军都是如此做法吗？”
掌柜的细细想想后回答：“郭大帅和彭大帅的手下，相对还算是自律一点，可是孙德崖部简直就是土匪强盗出身，整日里任由手下收刮钱财，欺压百姓，却无人能制约的了。唉，城内百姓简直就是处在水生火热之中啊。”
我明白了原委，安慰了下掌柜的，他才起身离开。
下午时我们在城中溜达，看着这颓废的景象，不禁感怀满身，起义军队没有正确的人去领导，声势再大终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这让我想到了朱元璋，他在哪里呢？是不是已经进了濠州城？至今未曾相遇终归是缘分未到吧。
转到一条溪河边，看见一群孩童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卖糖葫芦的，我便心生一灵感：据说古代的歌谣也是传递信息的媒介，那不如我也在这濠州城给日后的朱元璋指引一条明路吧。
走到孩童前问道：“你们想不想吃糖葫芦呀？”
孩子们望眼欲穿地说着：“想，想，想。”
“那我给你们买糖葫芦，也教你们唱歌谣好不好？”
“好，好。”
我让玉儿买下了整根糖葫芦，分给孩子们，又教他们唱起我临时起意的歌谣：好男应出门，独立当自强，濠州太拥挤，不如滁州香，无主又多金，能站龙身旁。
小沐英也跟着学唱两边，兴奋地问道：“父亲，这几句歌谣是什么意思呀？”
我笑了笑看着玉儿，“我们的大才女，你能跟小沐英解释下其中的含义吗？”
玉儿当仁不让地跟沐英说：“好男儿就应当走出家门，独自去闯荡开辟事业。濠州城这里人多太拥挤了，没有滁州那里好。那个地方没有归属且钱财又多，还能够占据那龙盘虎踞的紫金山。你父亲是想让这首歌谣传递给某人，让他离开这里出去闯荡，占据南京以征天下。我解释的对不对呀？父亲大人。”
我会意地对着玉儿点点头，并称赞道：不愧为当代才女。
看着孩童们拿着糖葫芦，跑遍大街小巷地传唱着，我也觉得很欣慰。路是指明了，至于他能否听到，或听到后明不明白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在濠州城停留的那两天，我们尽量把这首歌谣传唱到更多的地方，后便离开濠州继续南下。这一次我的目标是凤阳，没错，我其实就是单纯的想看着这个诞生所谓帝王之气的地方。
从濠州到凤阳还是很近的，骑马半天功夫就到了。本以为大明天子诞生的地方会是那种有山有水，能够凝聚帝王之气的好地方。可是确定了脚下便是凤阳后，顿时让我傻了眼。
这个所谓龙兴凤阳的地方，可在当时却是个极其赤贫的地方，到处都是饿殍满地，大片良田却是寸草不生。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孩童有气无力地端坐在家门口，仿佛在祈求上天的怜悯一样。我让玉儿把所带的食物悉数都分发给他们，又跟一位年长的老人攀谈了起来，“老人家，为什么这里良田尚在，大部分却不种植庄稼啊？”
老人摆摆手，吃力地说道：“能吃的东西，早就吃完了，哪还有种子去种植。”
“不是可以去地主家借粮种，来年收获了再归还？”
“那是太平年间地主会借出粮种，可是如今战乱四起，地主都是屯粮不外借的。即使借到粮食，忍着饥饿不去吃，长出来的青苗也会因战乱毁于一旦。”老者眼神迷离地看着那么瘦弱不堪的孩童，声音哽咽般绝望地说道。
目睹着这凄惨悲凉的社会，天下大乱带来的最直接的伤害还是强加在无辜老百姓身上。我指着这一幕幕跟沐英说道：“孩子，你以后镇守一方，定要重视百姓疾苦，一个地方的动乱与稳定，不是看政府的强硬施压，而是看百姓的生存状况。当衣无所穿，饥无可食时动乱也就会顷刻间掀起。”
小沐英看着我，使劲地点点头。
我们纵身上马，远远地再意味深长地回望了一眼这个悲凉的地方，向着那个龙盘虎踞的地方飞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