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叶由大夫人领着,去见了皇后,见了贵妃,见了三公主,受了赞许的话与赏赐。
三公主对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嗤之以鼻,认为她胜之不武,毕竟对方之前就已经打了好几场了,她不过是捡了个漏。
但她不会没脑子般表现出来。
这小姑娘好歹替她解了忧,这点面子,她还是给的。
全程陈礼叶就只是乖巧地站在大夫人身边,认真地听她们说话。
偶尔,她会瞟两眼身怀六甲的贵妃娘娘,总在对方察觉之前移开眼睛。
贵妃娘娘这一胎啊,也快生了吧。
往后几日,陈礼叶依然是跟在陈礼卉身边,她们去哪,她去哪。
多了些人想认识她,她都一一笑着去应付了。
翰林院林学士的两位少爷,也就是将陈礼卉与陈思染吊起来的那两位,特地登门道歉。
等见着人的时候,却左顾右盼。
陈礼卉甚是疑惑,问了出口。
两少年支支吾吾,扭扭捏捏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思染心思一转,想到了什么。附在陈礼卉耳边一说,陈礼卉听后挑了挑眉。
“哼!”
留给二人一个鼻音,转身而走。
陈思染对着二位少爷笑了笑,施礼离开。
任谁看,那笑意都没有抵眼底。
林书鸿挠了挠后脑勺。
林书修拽着弟弟的衣领,走了。
丢人现眼。
几位夫人听说了这事,只余面面相觑。
第五日,回朝。
出发之前,忠义侯府上的嫡女陈芸澜不见了。
而邻国使者急急来报,他们家大公子不知所终。
忠义侯面色一沉,吩咐手下的人去寻。
安排的人还没动,众人就见陈芸澜从三公主的马车上掀着帘子出现了。
发髻有些凌乱,似受过袭击。
总而言之,见到了人,陈府的人松了口气。
等等!
那三公主呢?
旁边的侍女忙往里头看。
这个马车,除了陈芸澜,再无他人。
公主呢?!
侍女一瞬间脸上恢复如常,“澜姑娘这是要回忠义侯那边去了吗?且小心些木梯子。”说完,很是体贴地伸出手要扶她下马车。
“阿邻,公主她?”陈芸澜似乎头脑还有些晕乎,记忆里似要抓中什么,却头痛欲裂。
“公主尚在熟睡,奴婢晓得。”名为阿邻的侍女扶着陈芸澜,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眼神示意她慎言。
陈芸澜意会,不再多言。
这些事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无从得知。
大京城的三公主,与那提出要迎娶公主的邻国大公子,一同不见了。
为避免引起怀疑,陈芸澜回到马车上以后,不许任何人来访。
陈芸澜独自坐在马车里,将头上的玉簪拆下,三千发丝散落。
她睨着手中的簪子,目光冰冷。
许久许久,嘴角轻轻勾起。
“江季。你够狠。”
就在众人还在猜测这三公主与邻国大公子柯仇恐怕......
太子爷却遣人押了一人扔到了邻国使者面前。
邻国使者一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那不正是他家傻儿子吗!
李赐听着身边的人给他复述此事,他瞟了一眼同一马车上的江季。
“知道了,下去吧。”他先吩咐下人离开。
只剩下他二人时,他用脚碰了碰江季,“这事,你有份?”
江季正闭目养神,听他这么一问,睁开眼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淡淡道,“我很闲吗?”
“你小子好好说话。”
“不是我。”江季对着他真是没脾气。
“不是你还有谁?不是你让三公主替你给人家送礼去,人家会遭这无妄之灾?”李赐好笑道。
“嗯。她定要气死了。”江季笑了笑。唉。做件小事都这么难。
李赐还能不知道江季想做什么?
这两人的婚约啊,那是必须得解了的。
这些事,来的快,去的也快。连给人议论的时间,都匆匆而过。
从猎场回来以后,陈府并没有停歇很久,近年关,很多事情都要忙碌起来。
陈四爷要职在身,在府上的时间少之又少,连正院都少去,更别说是张姨娘这里。
免不了的,青梧院受到了轻怠。
陈礼叶倒是无所谓,陈礼皓就有些不自在了。
是了,连用个晚膳都要看别人眼色,确实不大能忍受。
他在墨院吃住的还行,有侯爷在身后撑着腰,没有人敢在墨院里欺负他。
青梧院就不一样了,谁知道十一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院里自然是按照一个姨娘的位份给的膳食。
十一少爷脾气上来,跑到前院去闹腾。
陈四爷很给面子,训了底下的奴才一番,安慰了少年一番。
寻了个理由,将人打发回青梧院。
还要让陈礼皓不自知。
陈礼叶见他满心欢喜地回来,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墨院已逐渐停课。
陈礼叶每日里除了享受着陈礼皓带来的美食,就是睡懒觉。
哦。还有算日子。
就在季冬二十一这日,宫里的贵妃,发动了。
早前,天瑭司命阁就派人来告知陛下,贵妃这一胎非龙则凤。
请陛下听从建议,前去为未出生的皇子祈福。
后宫全凭皇后娘娘主持。
而今夜,陈府收到一封血书。出自贵妃亲笔。只一句撕心裂肺之言。
父亲,女儿求您!
皇子的命运握在了皇后的手中。
生死只在陈府忠义侯一念之间。
座上老人半百的年纪,却似老态龙钟,银丝白发,哀伤不已。
右下座为陈家庶出陈二老爷,嘴角微颤,安慰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地上跪着这天下位高权贵的陈大爷,后面跟着匍匐在地的还有陈二爷,陈三爷以及陈四爷。
议事堂死气沉沉。
时间,等不得。
所以这个罪人,就由他来当吧。
陈大爷开口了,他双手作揖,丝毫不敢直视自己的父亲,“父亲!求您给皇子一条生路!”
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
老人抬眸,瞅着自己往日得意满满的大儿子,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卑微,弱小。
陈二老爷只痛心摇头。
“我走。”
“大哥!”陈二老爷惊呼。
“记住。这是老夫最后一次成全你们。”
“儿子替贵妃谢谢......”陈大爷猛地抬起了头,欢喜之意言于表。
“那也是老夫的女儿!”侯爷怒不可遏。
他老了,有些事情不能装聋作哑了。在座这么多位的心思,他还能不明了吗?
许也只有这泪流满面的陈二老爷是真心的了。
没法子。他可以走。这家大业大不能丢,维持这一切,还需要这老家伙。
就随他们吧。
皇后阿皇后。
他忆起旧时,他的得意门生,聪慧皎洁是她,杀伐果断也是她。
先生!若日后,韶儿得幸做了人上人,先生可愿意站在韶儿身后?
当年笑容洋溢的少女做到了。他也做到了。
陈家侯府与江家将军府齐头并进,权倾朝野。
后来女儿的事情,虽非他本意,可他也默许了不是吗?
怨不得她。怨不得。
“老夫这余生就找个偏僻的村子了去吧。”老人碎碎地念着,底下的人只能听着。
“是了。我怕冷清,我要寻几个娃陪着我。你们可不会不舍得吧。”他也不看他们,他知道他们惶恐,被选中的孩子怕是一生就在穷乡僻壤中度过,再无价值。
“爹,我让伢婆子多挑几个小娃跟随您。”陈大爷自诩聪明。
老太爷睨着他,好一会将血书细细叠起。
“将所有陈府子孙带到议事堂来!”他怕是许久没有过这般威严了。
仆人畏手畏脚退出房门,前去通传。
靠陈府现在这四位大爷,野心倒是不小,脑子不见长。难成大器。
陈二老爷年纪也大了,庶出里面也没找不出个接班人。
陈府离了他,末路不远了。
他还得活着,好好的活着。祖宗的东西不能在他手里丢了。
至于宫里那位的造化......
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