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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中千里有故人,一朝寻得小洞庭

八百里洞庭在以前其实还有一个名字——云梦泽。‘梦’在古楚语中有湖泽的意思。如果要解释起来,大概就是说这洞庭湖如天上的云朵一般大小湖泊星罗棋布,河道纵横交错。

“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说的是南洞庭。

“薄雾续青草,白鹭过沙洲。”说的是北洞庭。

不过不管是这南洞庭也好,还是北洞庭也罢。都会有那水涨水落的情况发生。每当上游久经干旱,河道堵塞。北洞庭的一些小湖泊就会变得干涸。

那些靠着他们吃饭的渔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条件,就做起了水匪。这个时候对于那些顺着长江下来的商旅来说,河道犬牙相错,汀涯连绵纵横的北洞庭无异于是个鬼门关一样的存在。

“你为何一定要学剑?”

阴天,竹叶被大风吹得漫天飞舞,李嵩云在竹林里练剑,剑风陪着这里的一切飒飒作响。他的发尾随着迅疾的动作而起落,他的竹剑鹰眈鹗视般的双目而舞动。他把卷起这一地的落叶当作乐趣,在它们之中跃起,劈向那拔地而起的秋竹。

“剑破长风!”一旁的王簿铿锵有力地喊了一声。“破!”只见李嵩云剑锋一转,全身之力聚于手腕向着面前最粗壮的那棵竹子刺去。这一剑力量大得几欲脱手而出。李嵩云像是被这剑牵引着,踏着惊风步向前奔去。呲啦一声,竹子从中劈裂。几乎是一瞬间那裂缝便直冲到了竹尖,碗口一般粗的竹子应声裂成了两半,各自倒下。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王簿示意李长兴到他这边来。李嵩云拔出刺进去的竹剑看了一眼,便背于手后走了过来。“叔父,这剑又坏了,使不成了。”

“把剑给我。”王簿伸出手拿过剑。“你看又是如此,剑身有裂而剑锋不缺。同你说了多少次,出剑要如长风利且疾。而你却只顾着将这蛮力注入剑身,硬生生的是靠着武器自身撞开的这竹子。这样剑怎么不坏!你要把力从剑身逼到那剑锋上,用武器最锋利的地方去攻击目标。那样剑才会钝锋而身不毁。”

“叔父,我想用真剑一试。”李嵩云道。

“就你这半吊子的功力,用什么剑都是一样的结果。你且再练去吧。”王簿将竹剑丢还给李嵩云,转身向着家走去。

李嵩云不服气地把竹剑捧在手上又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快步跟了上去。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喊声:“嵩云哥!王簿叔!你们等等!等等!”是阿兰的声音。李嵩云停下来望过去。

竹林里窸窸窣窣,远处阿兰正低着头走一步看一步地朝他们走来。“叔父!”李嵩云想叫王簿停下,可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说:“我先回去了。”李嵩云看着他走远了,于是回过身来等着阿兰。

阿兰刚想抬头再叫他们等等,却看见只剩了李嵩云一个站在那看着她。她竟不好意思了起来,将那散开的一绺头发捋到了耳后。而后又收起了踉跄急促的步子,小心翼翼地从那坑洼的小路走来。好几次因为没有低头看路而差点摔倒,看得李嵩云是又担心又好笑。

“喏!爹爹说这几天又没见你出船,怕你们出了什么事。让我来看看,这是特地给你们带的鱼,刚打回来的。”阿兰在来的路上好像摔了一跤,先是把手上的土在屁股上蹭了蹭,然后才把腰间挂着的鱼取下来,伸手递到了李嵩云面前。

嵩云不好拿别人的东西,迟迟不肯接。“你莫不是生了什么病,这鱼怪沉的,怎么就不肯伸手。”这时李嵩云才看见她摔倒时手撑在地上蹭出来的血印。

李嵩云回答道:“家里还有吃的,叔打的鱼我不能要。”

“你不吃王簿叔还要吃呢!”阿兰笑嘻嘻地抓起李嵩云的手直接把鱼绳挂在了他的手指上。“对了,你们怎么有时间在这竹子地里散步也不出船。害我......害爹爹白替你们担心了。”

“我们不是在散步,叔父在教我练剑。”李嵩云解释道。

“练剑?学那东西干嘛?难不成还能像鱼叉子一样用来捕鱼。”阿兰嗔怪道。

李嵩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他从来没和她说起过自己那些奇怪的梦和幻觉。那些不存在的黑影,灵逸的剑法,清晰的招式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人相信呢?那些埋藏在心底里的从小就滋生成长起来的对学剑的渴望又该用什么方式和人提起呢?这个问题他早已问过自己有千万遍,所以他最怕别人问起。

王簿不问,是因为他也许比李嵩云自己更了解答案。而其他人不问,是因为不关心和不知道。

李嵩云此时感觉自己就像刚刚那棵被从中劈开的竹子,本以为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但在真正话题被一个不想欺骗的人打开之后才发现原来里面空空如也。

见李嵩云语塞,阿兰也不继续追问下去。他们有着绝不伤害彼此的默契。在小时候那些等待爹爹回家的无数个平淡无奇的夜里,她从来没想过李嵩云会在其中某的一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王簿牵着李嵩云从洞庭湖面涌出来的薄雾里走了出来,急促而从容地从她家的柴门外走过。她看现在的李嵩云一如当时见他的模样,始终带着那层从洞庭湖里带出来的薄雾。当她越是用力去拨开那层雾的时候李嵩云便会离她越远。

对阿兰而言他是神秘的,无论他们认识了多长时间,无论他已经在沽湖镇待了有多少岁月。她知道李嵩云绝不属于这里,所以不敢去抓住他,也不敢去了解那些他不想说的那些事情。

这不属于一个少女面对感情时的患得患失,而是李嵩云给所有人带来的一种疏离感。他也许背负了很多东西,在日渐长大的同时李嵩云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用一个自己尚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去解释这种疏离感,让自己对自己也感到越来越陌生。

“每年的这个时候月亮都会很圆很亮,晚上我们去湖边翻些虾吧。我可不想一直帮着爹爹处理他弄回来的那些鱼。正好你还能耍剑给我看。好不好?”阿兰闪着那双大眼睛问。

“我去问问叔父。”李嵩云觉察不出来这是阿兰在替他解围,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情来。

“好,那我酉时在门口等你,等你到戌时。”阿兰本以为他会拒绝的,他这一思考反倒让阿兰觉得有些害羞。于是说完这句话后她便转身走了,碎而急的步子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像一个可爱的小动物。阿兰走后李嵩云也没有在那继续呆下去,没多久也离开了。

简单吃过了饭,阿兰便开始在门口等了。也许都已经快戌时了,李嵩云还是没有来。

她有些失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她其实并没有想好同李嵩云要去湖边做什么,但只要是同他在一起又总是开心的。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既想逃避又恨不得下一秒李嵩云就出现在她面前。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太阳落了下去月亮又升了上来,这些功夫她只觉得像有一百年这么久。

她以为是自己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纠结的等待,想要回到房子里去的时候李嵩云才姗姗来迟。但不是这样的,她无时无刻都想着要逃到房子里去,但下一秒她又决定再等等。没有哪一次她是真正想要不再等下去的。

“对不起,在上面根本摸不准时辰,看得月亮升了起来我就下来了。我应该早点下来的。”李嵩云站在阿兰的面前说道。阿兰背着手摇了摇头,意思自己并没有等多久。

“是不是快到中秋了,今天的月亮果真如你所说。”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走着,李嵩云看着这一轮明月心神舒畅。

“再过两天便是中秋了。”阿兰走在前面,洁白的月光照在她水灵的脸蛋上显得格外好看。可惜她自己看不见,李嵩云也看不见。

柔和的月光洒满了每一个地方,让他们在夜晚也可以像白天一样惬意地行走。他们离开镇子,走到湖边。此时阿兰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

“阿兰妹妹,这月光是比往日都亮。可这摸虾抓鱼是不是还是太勉强了一点。”李嵩云低着头努力想凭着寻找一块能有收获的地方。阿兰在旁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嵩云问。

“我本以为你不会来才那么说的。”阿兰回答道。

李嵩云后知后觉,听她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既然来了,我们就看看这月亮好了。”阿兰点了点头,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不会还带了你的竹剑来了吧?”阿兰问。

“带了。”李嵩云从背后把竹剑抽了出来。

“哈哈哈真是呆子。”阿兰也没看他,自顾自地向着月亮笑了起来。“嵩云哥哥你为什么不坐下呢?难道想现在就舞给我看吗?”

“你想看吗?”李嵩云问。

“不,至少现在不想。我现在只想看这又大又圆的月亮,我觉得它好看。”阿兰答。

于是李嵩云在她旁边也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望着月亮。月亮映在他们的瞳孔里,显得更加柔美。湖面上的风徐徐吹了过来,打乱了湖心的那个月亮,也吹乱了他们的发稍。

李嵩云提起:“叔父曾教过我一首诗,‘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阿兰道:“我不识字,但我很喜欢这两句。我想把这首诗念给我娘听。嵩云哥哥你就替我再念一遍吧。”李嵩云从她的思念中感觉不出来到底是忧伤还是释怀,只能随着自己的感情再背了一遍。他们对于中秋节都抱有遗憾,只是这份悲伤并不相同。

李嵩云的遗憾是那些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团聚场景,而阿兰的是自己那难以重现的记忆。没有办法说到底是哪一个来得更加沉重,各有各的苦楚,也各有各的排遣方式。

他们把那些心事埋在心底,又在其他的事情上不经意地体现出来。只那么一瞬的事情,旁人看来了自以为是管中窥豹,殊不知对于这十多年纠结起来的复杂感情来说只是盲人摸象。

“我教你识字吧,也许你以后就可以自己将这些写下来念给你娘听。”李嵩云这么说道。

“好啊,你每天都来教我识字。我比较笨,一天教只学得会一个字。”阿兰转过头看着李嵩云。借着月光,她的眼睛里漾出和洞庭湖面一般的波光,像是含着泪,又像是映着这汪湖水。如此楚楚动人。

“世间那么多字,这么学要学到什么时候去。”李嵩云不敢看她那双眼睛,只怕自己下一秒就跌落进去。

“字教完了就教我词语,词语教完了就教我像刚才那些诗句。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李嵩云的眼神越是躲闪,阿兰的眼神就越是认真。认真地逼问,认真地不要让眼泪留下来。

李嵩云自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她会这样,不了解这是一个姑娘在接受了一个至亲之人弃她而去之后产生的一种恐惧。

她意识到不光是她的娘亲,她眼前的李嵩云可能也将要离开自己的身边之后升起的对失去的恐惧。她想要让自己恐惧的事情不要成为现实可是却得不到回应。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全然掌握在了别人手上,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李嵩云决口不提的关于学剑的原因,都无时无刻地抽取着她身边的空气,让她感到窒息。这所有的一切让她变得无助,变得失落,变得马上就要让眼泪倾泻而出。

她对李嵩云的承诺的渴望就好比是知了对于夏末时的最后一阵热风。虽然这阻止不了秋天的到来,但总可以告慰马上将要逝去的夏天。

“好不好,也许我可以不那么笨。你可以每天多教我些.....可是你一定,一定要在离开之前......把所有的字都教一遍......为我。”阿兰咬得嘴唇都已经开始泛白,说话也带着哭腔。可李嵩云却不知所云,还满脑子都想的是自己几时说过自己会离去的事情。

“好好好,可是我并没有说过要离开啊!”李嵩云说道。

“真的?”阿兰问。

”真的,我在这里长大,我将要离开到哪里去?”李嵩云道。

“鬼知道你要到哪里去!男人都是骗子!”阿兰道。

“那你说我何时同你说过我要离开了!”李嵩云假愠道。

“前天晚上的梦里,你亲口说的。”阿兰说完之后显然被自己逗笑了,她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把酸酸的泪水又咽了回去。李嵩云无语地看着她,觉得无奈又可爱。

月亮在沉默中悄然升到了正空,两个年轻人起伏的心情终于重归平静。阿兰抓起一把砂石又让它从缝隙滑落,李嵩云时而看着她,时而望向湖水的那边。

月色中偶尔会有野猿发出略显困倦的叫声,也有鱼儿跃出泛起的水花声,还有一些说不清是什么的动物,像在睡梦中翻身一样发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人都很享受这份宁静,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会不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呢?

突然湖尽头那边的浮渚飞出一片惊鸟,慌乱扑腾翅膀的声音和惊恐的鸣叫声划破了安静的夜空。它们用人们不明白的方式传递着危险的信号,周遭的动物收到以后也开始活动了起来。李嵩云站起来警觉地问:“这是怎么了?”阿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紧接着还是湖的那边,传来了厮杀叫喊声,船只碰撞声,物体落水声。声音越来越近,是一艘带着火光的商船摇摇晃晃地朝着这边驶了过来。再近一点,李嵩云看见了围绕在商船旁边的渔舟,一边各三支的渔船用钩子和麻绳将商船拽得左摇右摆。

掉落的火把点着了甲板,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商船上的旗帜,旗帜黑底红字,上面苍遒有力地写着——长风。李嵩云想起之前听到上游闹水匪的传闻,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心里暗自道坏了!

“这水贼人数不多,像是冲着这商船而来应该不敢杀到镇上去。不过这商船看起来应该撑不了多久了,他们只能在这搁浅了才能有活路。你赶紧离开不要等到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李嵩云对着阿兰道。

“你不和我一起走?”阿兰显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担心李嵩云做出什么逞强的事来。她扯着李嵩云的衣袂说:“和我一起走吧!”

李嵩云正色道:“书上写‘与其生而无义,固不如烹。’我学剑已半年有余,船上的人如今正需要我的帮助。我不赶你走那就是不义,我因为贪生怕死而和你一起离开那就是不仁。我不能做不仁不义的事情。”

虽然劝不动李嵩云,但阿兰也算聪明。她让李嵩云躲在石头后面答应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径直就向着十里坡上跑去,她知道李嵩云的叔父有以一当十的武功。只要能立马把这件事告知于他,王簿定能保李嵩云周全。

阿兰走后李嵩云便也能专心下来思考如何应对此时的难题。商船上尚不知有多少人,但六支渔舟,每支上还有四个人。两个拉着绳子拽动商船,一个划着舟楫,一个朝着商船上搭弓射箭。听得商船上哀嚎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上风,这让在一旁等待的李嵩云心急如焚。

果不其然商船在前头搁了浅。乘着那几支渔舟还在岸边犹豫的空挡,李嵩云便提着竹剑从夜色中杀将了上去。只见李嵩云来到岸边,纵身一跃便跳到了这渔舟上。渔舟上的人此时注意力都在船上,一时并没反应过来。

李嵩云一个箭步冲到水匪的中间,拿着剑只使了一招叶落长风便将那四人统统击落进了水中。落了水的四人只以为是被这突然杀出来的这毛头小子占了空挡,立马便要往船上爬与他再战。李嵩云见状拿起竹剑朝着四人露出来的面门一人敲了一下,疼得他们撒了手在水里嗷嗷乱叫。

叫声引来了其他渔舟上人的注意,几只箭嗖地就向李嵩云射来。他知道在这自己沾不得半点便宜,于是纵身踏着麻绳在飞箭中上了商船。

船上的两拨人正杀得不可开交,刀剑碰撞的声音和木头燃烧发出的劈啪声交织在痛苦的哀嚎和激烈的杀喊声中十分混乱。身着黑衣红带的人聚在船舱门口阻挡着那些穿着斗笠蓑衣的水匪,甲板上尽是鲜血和尸体。只见那群黑衣红带中有一人十分显眼,精壮的身材,黝黑的皮肤,浓密的眉毛下面一双杀红了的眼睛。

他手起刀落,一剑便劈倒一个。他一遍砍杀着一遍喊着:“兄弟们,船已经靠了岸!杆子不晃了就给我把他们的瓢把都给我剁了去!”

“砍了他们瓢把子去!”他身后的人发出了震天响的吼声,像打了鸡血一样,那些受了伤的人也重新打起精神冲了上去。可也许是体力不支的缘故,他们并站不得上风。此时剩下几支渔船上的水匪也爬了上来,他们见了李嵩云便提着刀冲了过来。李嵩云还没来得及解决这个,那边又有人冲了过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和这些人纠缠在了一起。水匪们先注意到这边的打斗,以为是对面已经寻来了帮手而开始揣揣不安。乘着这个空当,那群黑衣红带之人一鼓作气杀了过来,终于是将这群水匪冲散,开始重新捉对厮杀起来。

可那边李嵩云的竹剑怎么拼得过这真刀真枪。几番缠斗下来这竹剑早已伤痕累累没有了任何杀伤力。李嵩云索性将竹剑一扔,把剑法融进拳法里继续战斗。

黑衣红带中带头那人见李嵩云有危险,喊了一声:“小兄弟接剑!”于是便将自己手中的剑扔了过去。李嵩云见空中寒光一闪,于是纵身一跃踩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在空中把剑接了下来。李嵩云掂着这把剑兴奋不已,这真剑的沉重感让他觉得十分趁手。

拿着剑的李嵩云如鱼得水,锋利的剑刃能将长风剑法的威力崭露无遗。拿到剑的李嵩云又冲了进去。人群中李嵩云处乱不惊,剑若游龙般舞动在他的身边,尽数抵挡住了从四面八方挥舞过来的刀枪。他抓住那些武器刺来的间隙,一脚便踹飞一个。然后又转身回腕用剑柄将人砸得鼻崩牙断。只不一会儿功夫身边的那些水匪就都倒在了地上。

李嵩云的到来给身着黑衣红带的那些人带来了喘息的机会,当李嵩云结束战斗的时候他们也将其他的水匪打退了回去。那些水匪见大势已去,都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欲望,一个个都跳进了水里仓皇逃命。只留下一人离船舷最远,还在一边抵挡着那精壮男子的攻势一边后退。

可孤身一人的他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呢。眼看那男子一剑将要向他胸口刺去,突然飞出一把长剑将那一击化解了。杀疯了的男子被这一剑惊到,怒目圆瞪地向这剑飞来的方向看去。

“小兄弟,你这是为何!”男子道。

李嵩云回答:“水贼已退,何必赶尽杀绝。”乘着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那水匪将剑一扔,飞快地跑到船边,扑通一声跳进湖里逃走了。

那男子见水匪在自己剑下逃走,恼怒地把头一甩,跺了一脚。表达完自己的生气之后他便带着剩下的人走到了李嵩云面前。

“在下东都洛阳城长风镖局镖头荣林,今日行镖遭遇匪患,兴得英雄拔刀相助才度过难关!”荣林在李嵩云面前抱拳行了个礼,这才让李嵩云看清了他的模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配着他魁梧的身形显得不怒自威。

原来他是荣福的儿子,荣福虽然在那年跟着李长兴上了嵩山,但是襁褓中的儿子却留在了长风镖局。好在两个地方隔得并不远,只要他愿意,每旬都能回去见上一次。出事前荣福已经因为身体原因不那山上待了,李长兴给他买了两块田地,长风镖局又给他置办了一处不大的宅子。从此他就在那安度晚年。

“客气。”李嵩云回了个礼。

“不过英雄刚刚为何放走那贼人。莫不是与他们相识?”荣林皱着眉向前走了一步,这让李嵩云感到了压力。

李嵩云回答道:“我见这些水匪本也是这洞庭湖上游的渔民,近年上游发旱灾,官府又将赈灾救济的粮食贪墨不少。这才逼得他们做了水匪,我念他们做水贼并非本愿。加之家里也都有老有少,实在不忍杀害。”

听完李嵩云的话荣林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道:“怎么,如今你放了他就等于给了他一条生路吗?放了他回去难不成那北边就下雨了?还是说那些救济粮就能发下来了?依我看他还是得去做贼人,等他的刀再砍向那些手无寸铁之人的时候他可不会记得你曾放过他一马!这些事你不在那些饿殍遍野的地方走一遭你是不会明白的。你给他一剑,反倒是让他解脱了。”

“这......”李嵩云被荣林说得哑口无言,不想再于这凶狠残暴之人再做交流。“荣镖头虽言之有理,但恕在下难以苟同。”说完李嵩云便转身准备离开。在他刚转身,荣林便向旁边众人使了个眼色。接着便出来四个人,趁李嵩云没有防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李嵩云按倒在地。荣林走到李嵩云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着:“你同刚才那伙贼人到底有何企图?”

李嵩云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完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并不认识那群水贼!我舍身相助何来企图!”

“好一个舍身相助,你帮我们击退贼人却又不肯伤他们性命?我将剑扔于你你却宁愿用你那拳脚功夫?莫不是怕我们看出什么?”荣林道。

“我已经同你解释过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至于加害于我这莫须有的罪名!”李嵩云回答道。

“还嘴硬,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学得我们长风镖局的长风剑法!”荣林一脚险些跺在李嵩云的耳朵上。原来刚才的厮杀中荣林早就看出了李嵩云使的是长风剑法,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才一直忍到现在才发作。

“你们叫个长风镖局,难道长风剑法就是你们的了?别人就学不得了?!

这剑法是我叔父教授于我,于你们又有何干?”李嵩云回答道。

“你小子嘴还厉害得不行,你且告诉我你叔父姓甚名谁,现在何处。我现在就杀将过去,将你们这贼窝一网打尽!”荣林道。

“王簿!我们就住在镇外十里坡!就你们这被三两个水贼就打得屁滚尿流的功夫,还敢去寻我叔父?你且放开我,我一人就能将你们打回洛阳!”李嵩云道。

荣林听得王簿两个字心里一惊,又想到十多年前的那桩惨案并未找到李霖醴和王簿的尸首,只觉得天底下不该有这么巧的事情。荣林挥手示意将李嵩云放开,等他站了起来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是叫什么名字?”

李嵩云被压得难受,活动活动了胳膊才回答他:“王簿,怎么,放我起来是准备就在这见个高低?”

荣林不敢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又问了一句:“你可姓李?”

“你如何得知?”李嵩云惊讶地问。

“李霖醴?”荣林又问。

“李嵩云,嵩山的嵩,浮云的云。”李嵩云答。

荣林皱了皱眉头,心想虽然名字对不上,但是这嵩也有嵩山之意,云也可能指的是流云剑法。于是便不死心地继续问了下去。“你是本地人?今年多大?”

“不是,小时候跟叔父来到此处定居。刚足岁十九!要打遍打,何必磨磨唧唧。”李嵩云对这一连串的提问是一头雾水,这让他有些生气。

“我不于你打,你且回答我的问题,答完了我便让你走。”荣林算了算,李霖醴如果活着确实与他一般大小。

“你还拦得住我?”说罢李嵩云便展开了架势。

“莫生气,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荣林摆着手向他解释。“你可有父母?”

“叔父未曾提过。”李嵩云谨慎地回答道。

“那你叔父可曾说过你们是从哪来?”荣林问。

“不曾。”李嵩云道。

线索到这突然就断了,荣林愁得挠头。他既不敢肯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年他们苦苦寻觅的李霖醴,不敢就这么武断地否定这种可能。

见荣林不问了,李嵩云便说:“是不是问完了,问完了我便走了。”李嵩云拔腿要走。

此时人群中却突然钻出来一个年纪稍长的镖师,他一手抓住李嵩云的手腕,把脸凑了过去盯着李嵩云的脸看了又看。

李嵩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尴尬不已。他感到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慢慢开始颤抖,慢慢越抓越紧。仿佛生怕他跑掉一般。长期握着刀剑的人的手总是粗糙无比,那只手亦是如此。掌内的老茧硌得他生疼,可那种感觉和体温又让他感到到无比熟悉,似乎曾有人也在什么地方用这么一双手抚摸过自己,牵过自己,抱过自己。

接着他看见面前那个老镖师眼睛里开始泛起了泪花,不一会儿眼里就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顺着他因为伤痕和皱纹而变得沟壑纵横的脸四处流去。“是霖醴!是霖醴啊!荣镖头!是霖醴!我认得的!他左边眼角的那颗痣我认得的!”老镖师激动得摇动着李嵩云的手,老泪纵横。

荣林将信将疑地看了过去,果然左边眼角有一颗不太容易察觉的隐痣!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荣林立马抱拳单膝跪下,道:“少镖头!”接着身边的人都跪了下来,朝李嵩云喊着少镖头。

李嵩云面对眼前这一幕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去将他们扶起,却发现他们早就哭作了一团,一个个都埋着头憋着那憋不住的泪不肯起来。最后还是荣林将眼泪抹了去,他站起来用双手抓住李嵩云的肩膀说:“少镖主,你叔父是不是还教了你一套流云剑法!”李嵩云点了点头,他面对这一切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只能机械地回答着问题。

这已然不可能是巧合了,荣林的眼里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说:“少镖头,你一定是少镖头!我们找了你整整十四年!想不到你竟然在这苦了十四年!王簿管家,王簿管家他可还在你说地那个地方?快,我们去那,我们去见他!”

这群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汉子在这烧着了的船上哭了有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理智。荣林稍微安排了一下,留了些人处理这接下来的事情。然后自己带了几个人要跟李嵩云回十里坡。李嵩云虽然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带他们回去了。

一路上荣林高兴得像个孩子,一直絮絮叨叨地在说话。

一下说:“少镖头啊,你可别怪我,刚刚多有得罪,我这不也是怕有贼人要害我们长风镖局嘛。”一下子又说:“少镖头你可别以为我们真打不过那群贼人,那都是因为我们这队人很少走水镖。他们把船摇得站都站不稳,你看我们一到陆地上不是就将他们杀回去了。这可真怪不得我们学艺不精!”还说:“如今少镖头失散了十四年终于寻到了,要立马回去和总镖头团聚才是......”说:“你肯定都想不到大家有多想你,那总是板着脸的总镖头可算能笑一回了......”云云。

而李嵩云只觉得他聒噪,并没有听多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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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物世界奇花异草,多有神秘面纱,有许许多多的奇异植物,是很多人闻所未闻的。它们的神秘,让青少年朋友感到兴趣盎然,又迷惑不解。为了满足青少年朋友的需要,本书特此采用生动、形象的语言,帮助青少年朋友深入理解,使青少年朋友在阅读过程中犹如身临其境,轻松、愉快地探索植物的奥秘。
  • 一叶菩提惹相思

    一叶菩提惹相思

    天下间,修术纷杂,唯有五大攻术为主流,一乃飞霞谷的武学,谷主水玉罗;二乃坤定山紫轩荀门的封印术,宗主荀兮洛;三乃天踪雪阁的冰攻术,阁主玉澜沧,妖王;四乃北冥山北冥山庄的火术,庄主伏陵;五乃法攻术乃帝神掌控的天神八脉,弟子最多。六界之中永恒充斥着对力量、权威、霸主的争夺,成千上万的白骨堆砌成山,血流如江河奔涌,大地何尝不是在千疮百孔之下复原,又在战火连绵中破碎,欲望让众生迷醉,让天地间多上一曲悲恸苍劲的哀乐,然而欲望之洪流不会随着世人的觉醒而停止,为了神力的死亡和轮回将伴随着太阳朝起夕落而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