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还活着？”李子离茫然的看着房间。这是一个十五平米的小房间，桌子上一台笔记本和一部手机，床上被子衣服，洗的没洗的堆在一起，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
李子离拔掉充电线，拿起手机。
“10月19日？”
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洒入房间。
“真的回来了。”窗外马路上汽车的声音依旧嘈杂，楼下几个小孩在玩耍，清脆的笑声没有让李子离放松多少。
“三天，还有三天。”李子离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通了。
“喂？”
“妈！”
“儿子，怎么啦？”
“我没事，有个事要跟你说，再过几天就世界末日了，很多人都会变成丧尸。妈你跟爸赶快去囤粮食，越多越好，还有咱家得加固一下，买些钢材，请个施工队，再买些防身的。”
“唉，好好好，那儿子你也要小心。”
“我没事，就是没办法回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嗯，放心吧儿子。”
挂掉电话，李子离又拨了一个电话。
“喂，我们分手吧，对，没开玩笑，就这样。”李子离再次挂掉电话，坐在桌前椅子上，沉思片刻，打开电脑开始查找有关食物和药品的讯息。
2
灰蒙蒙的天空，不时几声野兽般的嘶吼，在这荒凉的水泥丛林中响起。偶尔有人的惨叫传来，歇斯底里中带着解脱。
对于惨叫声，李子离没有反应，他早已习惯，或者说是麻木。
一把黑色手枪，那种质感，那种沉重，都让李子离为之着迷。他贪恋着这金属制品给他带来的安全感，但又不敢拿太久，他怕忍不住把枪塞进嘴里。他时常幻想子弹打穿头颅腔体的感觉……结束了，没有痛苦，没有饥饿，没有恐惧。
咔！手枪保险栓已经打开。
不！他打了一个激灵，脑海闪过江水歌的面容，立即就清醒了。
至少我们都还活着不是吗？他安慰着自己。
这时他敏锐的察觉到脚步声，手枪贴身藏好。
开门的是基地的老大柴东，身后站着江水歌。柴东曾是一名库管，末日来临后借助仓库中的食物招揽了一批人，之后逐渐将仓库发展成幸存者基地。
李子离有些茫然。
柴东搂住她的肩膀。
“她要跟你分手，现在离开基地，我放你一条生路。”
李子离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收拾东西。他不想给她添麻烦，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很讽刺，因为彼此太过熟悉，所以即使是分道扬镳也依然默契，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解释。
走出基地，李子离摸着怀里的手枪，苦笑道：“那我还活不活？”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将烟点燃，一口嘬了半根。让烟气塞满胸腔，心情随之好了不少，最后回望一眼基地，算是道别。
3
查到购货地点，李子离出发了，他全副武装，带着警惕走出小区大门。
“李子哥！”一小孩的声音。
李子离转身看去。那是邻居家小孩，见面就喊李子哥，很讨喜的小家伙。
“嗯”沉默片刻，李子离回应一声就离开了，心中默默想着，末日没有善良。
一路无事，他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街区，李子离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原因无他，人太多。
李子离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在末日，这种规模的人群只有尸潮才具备。
走入人群，他感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明知道这些都是活人，但呼吸不由的急促起来，左手紧了紧背包背带，心中直呼：真尼玛刺激。
5
李爸回到家，就听李妈把儿子的事说了一遍。
“李子他爹，你说这事怎么整？”李妈问道。
“晚饭吃啥？”李爸满不在意。
“面条吧。”李妈习惯性的回答。
“行，我去买点肉，今天吃点好的。”李爸说完就出去了。
“你这人。”李妈在身后嘟囔了一句，转而又困惑起来：“儿子说的丧尸到底是个啥。”
6
等到李子离将事办妥，天色已晚。夜色朦胧，他不敢在外面久待，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小区。
小区路上，路灯不太亮，李子离警惕的从背包里掏出球棒。走到小区广场的花坛旁，他猛然挥棒。
一声闷响。
李子离打开手电筒，用球棒轻轻拨开草丛。
“应该是人。”李子离松了口气。草丛里躺着一个人，夜行服，绳索，开锁包，八成是小偷。
将金属球棒放到那人口鼻前，一会儿后将球棒收回，冰凉的球棒上有一层热气凝成的水雾，有呼吸，说明人还活着。
李子离起身离开，不再管那人。
回到住处
里面已经大变样，房间镶了一层厚钢板，密不透风。施工队很有效率，毕竟是花了钱的。
拿起桌上的手机，发现有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她打来的。李子离把手机关掉，随手扔到床上。
躺下，闭上眼睛，没有睡意，他便耐心的等待黎明。
7
李爸被李妈瞪得浑身不自在，放下碗筷，说道：“那浑小子指不定抽什么风呢，你这么认真干嘛？”
“我就是担心咱儿子。”李妈道。
“别整天瞎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遇到事了也该学着自己扛了。”
“你倒是心宽。”
8
第二天
李子离买的小麦送过来了，足足二十吨。房间的三分之二被填满，再算上其他的一些物品，李子离只好把桌子扔了，把床竖在门后，这才勉强打开房门。
这时他发现房门外站着一人，江水歌。
她头发有些凌乱，面容憔悴，看到李子离，抬手一巴掌。
“你说分手就分手！凭什么！”
李子离一动不动，脸色依旧平静：“我是认真的。”
她脸色泛白，紧咬嘴唇，瞪着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理由。”
“我觉得我们没有未来，不如尽早结束。”
“这算什么理由！”她抓住他的衣领：“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告诉我不行吗？”
李子离脑海一阵晃荡，脑海浮现出一句话：如果爱情有颜色，那一定是原谅色。
不对，她还没甩我，现在分手是不是显得有点渣？
他咬咬牙，娘的，绿就绿吧。
李子离语气缓和道：“如果错的是我，你能原谅我吗？”
江水歌哭了，双拳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招呼：“李子离，你混蛋！”
李子离把她抱进怀里，感觉她好脆弱。他记得他被她甩的时候，一根烟就好了。
9
第四天，李子离耳朵贴着门板，细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依旧风和日丽，邻家小孩的欢笑声不时传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江水歌问道。
李子离有些迷，挠挠头：“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什么动静？”
“一声巨响。”
“然后呢？”
“世界末日。”
江水歌眼神怪异：“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还有你跟公司请假了吗？”
“已经辞了。”
“你疯啦？没工作你吃什么？”
李子离指了指身后。江水歌嘴角微抽。
“买这些东西你花了多少钱？”
“所有积蓄。”
“我的天。”江水歌捂着脑袋，感觉头疼的要命：“我要出去冷静一下。”
“等等”
“嗯？”
“外面危险，带上这个。”李子离拿出一根棒球棍。
“我才不要！”江水歌扭头就走。
李子离看着她的背影，开始思考起一个他还没思考过的问题，如果末日没来该怎么办……
10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医院的宁静。
“你女儿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心理医生捂着裆部，表情痛苦。
“嗯，看出来了。”陆军道。
一旁的陆兮做了个抬脚动作，吓的医生刺溜滑到墙角：“大哥，让你女儿先出去行吗？”
陆军无奈伸手想要拍拍陆兮的肩膀，示意让她出去。陆兮却先一步拍开他的手，转身离开房间。
“医生，我女儿到底怎么回事？”
“她受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
“可三天前她还好好的。”
“三天？这不可能，她应该经历了很长时间才对。时间长到她已经适应了那种状态。这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这么敏锐，还有这身手……你说她经历过战乱我都信。”
“她才十岁，现在哪还有战乱。”
“也是，以我的判断，她的心理状态仍然属于正常范畴。”
“这也算正常？”
“人有时候是很顽强的，她的心理创伤已经自愈，情绪稳定，人格健全，虽然行为偏激，但这只是认知上的问题，我的建议是不用治疗，家人多开导开导就行。”
“有没有办法让她恢复原样？”
“除非你愿意让她接受二次伤害，你要明白，心理治疗不像外科手术打完麻药随便切，心理伤害可没有麻药可用。”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陆军道谢后告辞。他走出房间，发现女儿不见了……
11
“现在末日没来，你也该醒醒了吧。”
“如果明天来呢？”
“如果永远不来，你还要在这混吃等死一辈子吗？”
“不行吗？”
“行你个头，你现在最好把这些东西都退掉。”
“那还不如杀了我。”李子离拒绝。
“我再想想办法。”江水歌没再多说什么。她能感到李子离内心深处的恐慌，就像一个经历过饥荒的人。
不久，江水歌离开，剩下李子离一人在房间。他看着房间里堆满的食物，有些犹豫。
这时手机响了。
“喂，爸？”
“嗯，是我。”
“你们囤小麦了没？”
“上年收的还没吃完，囤那干啥，我又不傻。”李爸随口回答。
“……行吧。”李子离感觉心口中了一刀。
“在外面怎么样？缺钱吗？”
李子离喉咙莫名的梗了一下。“放心，饿不死。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我。”
“行，遇到事就跟家里说，别藏着掖着。”
“嗯。”
“还有，我跟你打电话这事别跟你妈说。”
“嗯。”
“那我先挂了。”
“嗯。”
对话结束，李子离打开门，走出小区，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终于对他的记忆产生了怀疑，或者是他真心的希望末日只是一场梦而已。
然后他看到对面走来的小女孩，希望瞬间破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末日是真的。
白色的裙边还没有染成红色，但她的表情却如出一辙。
血腥恶魔，末日中的领主级生物，让丧尸感到恐惧的存在。如果人与丧尸的逻辑是猎物与猎食者，那么血腥恶魔的逻辑就是看心情，问题是她心情通常都不太好。
李子离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尸潮来临，人们纷纷逃离，这时血腥恶魔出现，人尸皆跪。李子离当时动了一下，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一眼只能用肝胆俱裂来形容。
先狗住再说。李子离念头一起，就想也不想的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你在干嘛？”陆兮问道，声音软糯，很好听，而她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却让李子离如坠地狱。
“大哥，不对，大姐，不对，姐，别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李子离语无伦次道。
“我想去游乐园。”
“您前面请。”
一路公交到了游乐园，李子离一掏兜，心里凉了半截，没钱了啊。
“愣在这干嘛？快去买票啊。”陆兮有些不耐烦。
“姐，我没钱了。”李子离感觉自己将被撕成碎末。
谁知陆兮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几张红票。
“快去买票，别墨迹。”
“哦，好。”李子离有些迷，总感觉哪里不对。
摩天轮上，李子离局促的坐在陆兮旁边。陆兮抱着一杯柠檬汁，眼睛不时向下望着，这个时间点的游乐园人不多，显得有些安静。
“他们只是装作好人，我看到过他们最真实的样子，这个世界真虚伪。”陆兮道。
李子离突然想到如果末日是真的，那他在末日中见到的人，在现世也能见到。
“喂！”陆兮不快：“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抱歉，走神了。”
“明天陪我去学校。”
“你也要上学？”李子离惊讶道。
“你以为呢？”陆兮翻了个白眼。
“上学好啊。”李子离第一次觉得学校是个好东西。
12
又一天来临，太阳照常升起。
陆兮背着小书包来到李子离住处，刚好遇到江水歌，甜甜的叫一声姐姐。江水歌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颇有好感。
只是李子离总感觉陆兮笑得像只狐狸。
路上，陆兮神秘兮兮的问道：“小弟啊，有个事想问你。”
“姐，你说。”
“你不是被绿了吗？”
李子离仿佛被踩中尾巴，两眼紧紧盯着陆兮：“这你都知道？”
“哼哼，我知道的事多着呢～”陆兮得意道。
李子离叹气：“虽然刚开始有些在意，后来想想，现在的她什么都没做，怎么也算不到她身上。”
“如果她又绿了你呢？”
“不过是一根烟的事。”李子离道：“哪怕再来一次也一样，可她不行。”
陆兮笑意更甚：“哈哈，你真有意思。”
13
来到学校，李子离就被班主任带到办公室，一次亲切友好的谈话，主要讨论的是陆兮殴打同学的问题，虽然错不在她，但确实是她先开的团，那五个人现在见她就哭。最后老师还表达了她更适合体校的观点。走出办公室，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李子离在教室长廊上散步。
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有些教室的学生在齐声朗读，清脆嘹亮。李子离听着很享受，或许是因为他不用念书。他想起曾经上学的时光，听着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音，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如此熟悉，相同的课本，相似的教室，那些不经意间的难以形容的感觉，都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希望那一天不要再来。”
“你还待在这干嘛？”身后传来陆兮的声音。
“散步，你不上课吗？”李子离转身问道。
“没意思，翘了。”陆兮一副风轻云淡。
李子离嘴角微抽：“刘老师要你写检讨。”
陆兮举起右手，拍拍他的肩膀：“那就麻烦小弟你了。”
李子离突然有点慌，有种即将承包陆兮往后几年所有作业的危机感。
“姐啊，该学习还是要学的。”
“你觉得上学重要吗？”
李子离哑然，心中浮现末日的景象。宿命是个可怕的东西，如果一切早已注定，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14
“开店？”李子离翻了翻策划案。
“对。”江水歌指了指满房间的小麦道：“就卖这些东西。门面已经找好了，装修就按你房间的样式来，行吗？”
“我真的不想卖。”李子离把策划案放下。
“笨，卖了还可以再买。”江水歌重新将策划案递给他：“这么多小麦，你还没吃多少估计就已经发霉了。但开店不一样，你可以有充足的储备去预防所谓的世界末日，而且不会发霉。如果店开的好，你的储备还会越来越多。”
李子离看着江水歌，许久才说话：“储备是我们的。”
江水歌笑了，突然就释怀了。
是的，他变了，但那又怎样。
15
优粮店开张了，李子离充满了干劲。江水歌有时候会来帮忙，但大多是李子离自己忙活，怎么销售，怎么进货采购，他做的格外认真。
陆兮背着小书包来到店里，发现江水歌在店里，而李子离不在。
“姐姐，我小弟呢？”
“……去进货了。”江水歌嘴角微抽，想不通李子离为什么会认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做姐。
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江水歌接完就把店关了，带着陆兮直奔警局。
“为什么打那个库管，人家又没招你惹你。”江水歌有些生气。
“看他不爽。”李子离淡淡道。
陆兮一脸欣慰：“做的好！就该这样，有姐给你撑腰，以姐现在的实力……”
江水歌按在陆兮脑袋上一顿乱揉：“小孩不能学坏。”看得李子离心惊肉跳。
“子离你变了。”江水歌转身面向李子离。
“人都会变的。”李子离假装平静，心中却升起一种无奈。
“可我还是喜欢你。”
“哦吼。”陆兮一声怪叫，脑袋又被一顿乱揉，李子离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你说我们没有未来，可我更在意现在，命运让我们相遇，即使终会分别。”江水歌握住李子离的手：“可那又怎样。”
李子离怔怔的看着江水歌，突然笑了：“我明白了。陪我回家一趟好吗？”
“什么时候？”
“明天。”
“这么急？店里怎么办？”
“这不重要。”李子离笑着道。命运终会带走一切，我还在害怕什么。即使没有末日，也有结束的那一天，早晚而已，重要的是珍惜现在的一切，尽人事，听天命，这就够了。
16
朦胧，模糊，头痛。
意识逐渐回归，渐渐感受到身体的呼吸，平缓悠长，李子离睁开眼睛，入眼是灰蒙蒙的天，转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醒了？”红色的裙角进入视线。
“我做了一个梦。”李子离闭上眼睛，回忆着。
“什么梦？”
“一个没有末日的梦。”
“是吗？一定很无趣。”
李子离感觉恢复了力气，尝试坐起，却没有成功，这时一只手将他扶起。
“我们现在做什么？”
“继续向前。”
“可我想去那边。”陆兮指着远处的摩天轮。
李子离看向那个熟悉的摩天轮。
“好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