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夕阳透过车窗投在我半边脸上,我把头搭在靠背上慢慢的闭上的眼睛,听着老式列车单调的“咔嚓”声,混合周边旅客的窃窃私语,享受着这难得宁静。
这是一辆由县城通往省城的绿皮火车,车上人不多,硬座车厢差不多能达到单人单座。
我正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感到周边旅客吵杂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我睁眼向窗外望去,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很浓厚的白雾,像一团团棉絮一样贴在的窗上,能见度极低,车厢灯亮了起来,感到火车正在慢慢的减速。
我皱了皱眉头,虽说北方秋天起雾也很常见,但这么大的雾气倒是难得一见,恐怕会影响到行程。
听见有旅客说是农民烧桔杆引起,我并不认同,这种老式火车密封性并不好,而我没有闻到桔杆的烟味。
忽然,火车猛的一震,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多年的训练让我马上反映了过来,立刻绷紧全身肌肉,伸脚顶住的前面的座椅,手死死的扣住的餐桌,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意外。
窗外突然明亮了起来,列车在一阵难听的钢铁摩擦声和旅客刺耳的尖叫声中,顿停了下来,行李架上的物品像炸药包一样被甩了出去,响起了一两声惨叫和刺耳的国骂。
我抬头向外望去,车窗外烟尘弥漫,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一会,车内的广播响起,大体是列车在行驶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现已安全,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惊慌,呆在座位上不要乱动,如有受伤的旅客请帮忙互相救治一下,救援马上就会到来。
我慢慢的站起身来观察了一下,车内的旅客不多,还不到一半,一个乘务员小姑娘正在安慰一个被行李包砸中的大妈,一个山西口音的大叔正破口大骂,原因是他正在享受的一盒美味泡面全扣在了他的脸上,还好水已经不太热了,一根根面条像蚯蚓一样挂在了他的头上,有些滑稽。
我闻了闻车内没有烟火的味道,外面也没有燃烧的黑烟,不像失火的样子,放下心来,大概是受大雾影响,火车脱轨事件,还好周边地形并不险要,只是时间恐怕要耽误了,弟弟妹妹们可能要担心一下!想到这里觉得应该打个电话,想办法解释一下,不要让他们担心。
“咦,手机怎么没有信号啊!这垃圾移动”
“我的联通也没有啊!”
“怎么回事?”
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手机一个信号也没有,无奈放回手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灰尘渐渐回落,炙热的阳光照烤的车厢内,车内逐渐升温,热的像蒸笼一样,火车好像停在了一片沙土地上,远处高耸的山峰覆盖着一片深郁的绿色。
我的心渐渐的凝重,我记得在没起雾前已经是傍晚了,现在却是艳阳高照,周围的地势也不对,我经常乘坐这趟列车,这不是我熟悉的地形。
我抬手看看手腕的机械表,果然现在是6点十分,无论是早6点还是晚6点,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在拿出手机看看,嗯,显示好几个零,算了,电子产品并不可靠,不看也罢。
这时其他人也发现了情况的异常,有的人焦急尝试着一遍一遍的拔着电话,有的人不停纠缠列车服务员,让她给出一个解释,小姑娘急的都快要哭了,也没什么办法。
这时广播又响了起来,意思是由于车内空调损坏无法启动,请大家少安毋躁暂时下车等候。
对此,我深表怀疑,跟随大家一起下车后,发现火车折成了几字形,停在了一片碎石滩上,两边是崇高的山峰,我仔细观察周边环境,没有发现铁轨,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我确信,一定有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旅客三五成群,窃窃私语,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越来越暗,不知何时,天空中阴云密布,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兽吼,救援人员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安、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我返身上车,车上的包里还有一些食物,我必须抓紧时间补充点能量,总感觉要有事发生。
不一会,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大家纷纷上车,列车长正在通过广播重复着一些乏力的解释。
雨越下越大,密集的水帘砸在车身噼啪作响,天空电闪雷鸣,在这崇山峻岭中有一种至身末日的感觉,我觉得我们被世界抛弃了!
我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大雨,地面的水越积越深,远处的高山在雨中时隐时现,我机灵打了一个冷战,我知道我不安的感觉哪里来的了。
我起身无视大家诧异的目光疾步向广播室走去,找到了列车长,列车长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看起来精明干练,只是眉宇中有掩饰不住的焦虑,诧异的望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一下语调,列车长同志,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刻撤离出这里,两边的地势很高,这里的积水越来深,而且,我怀疑这里应该是山上的泄洪河道,周边山上的水都会汇集到这里,再晚一些,会很危险!
列车长望了窗外一眼,道:“我也发现了,但是这么大的雨,把大家撤到外面去,很容易发生危险意外”
我试探着问道:“联系上外面了吗?”
列车长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我说道:“我觉得还是要撤离,雨很大,感觉一时半会停不了,等山上的洪水下来,可能就撤不了了”
“在等等,也许雨一会就停了”列车长还是有此迟疑
“积水越来越混浊,水势上涨的很快,相信我,我参加过抢险”我有些着急
列车长焦急的来回度了几圈,想一下,咬咬牙说道:“好,我用广播通知”
接到通知的车厢内一阵哗然,各车乘务员正全力的组织排队撤离,老弱在中间,身强力壮的在两边。
我让列车长把车门打开,抓住车顶,一蹬车壁,翻身上了车顶,矫健的身手吓了列车长一跳。
我站在车顶,努力的观察周围水势,天快黑了,能见度很差,刚才下车的时候记得列车11点钟方向有一个缓坡,努力望去,感觉那个方向水面不算太宽。
我跳下车顶,拿了一根拖把,指了指刚才的那个方向对列车长喊道:“组织大家向那个方向撤,我先去探路”说完不等回答,转身跳下水里,水有些凉,及腰深,我用拖把杆试探着向前走去,各车厢已经有人陆续的下水了。
我努力的摆手,大声呼喊,示意大家跟我走。还好,五十米宽的水面,最深的地方才到胸部位置,就是水流有些急,雨还是很大。
我站在岸边用拖布杆一个一个把人拖上岸,示意大家在往上边走,先上岸的大都是身强力状的,有的还背着大背包,到后来妇女老弱的时候,水又变的深了些,有些我不得不下水去接,强行拖拽上来,体力流失的很快,等最后列车长和一名乘警上来的时候,我几乎已经筋皮力尽,被两人一左一右架上了山坡。
山坡是一片草坪,没什么树,大家三五成堆的依偎在一起取暖,没有人顾得上说话。
列车长大力的拍了拍我的后背,表示嘉许。
我说:“得让大家活动起来,淋一夜的雨,睡着了明天得病的会很多”
列车长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道:“好样的,你也要注意休息”
大家都很疲劳,几乎一夜没怎么说话,也没人有什么兴趣讨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没人能解释为什么没有救援、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铁轨不见了、为什么天已经黑了忽然又亮了……。
这一夜,我知道列车长叫汤平,也是个退伍军人,乘警叫曲阳,他们也知道了我的名字——陈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