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也是运气比较好,师兄此次回来何事?若是被人发现,恐有危险,但是恩公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没事,说出去也无妨,这次回来,本就是做个交代的。
你我有缘,这是我这几年得来的刀法,与我已是无用,便给你吧”
说着,顾亦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籍,扔给叶康,书名《真光刀决》,叶康此时无暇顾及这个,他已经从顾亦卿的言语中听出写东西,交代?什么交代?难道...
“师兄你要做什么?和王氏的恩怨也并非你一人之错,师兄何必...”
叶康还没说完,顾亦卿便打断了他,皱眉说道: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走了”
说完,几个跳跃间,顾亦卿已经消失不见,只剩叶康在原地干着急。
顾亦卿避开所有弟子,来到后山的一处地方,一处无字碑前,缓缓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
这是他妻子的墓,因为怕她死后还受到牵连,所以没有刻字。
此刻,他真的放松了下来,再无丝毫的戒备,他实在太累了,整日都绷紧神经,防止他人偷袭,他本不是嗜杀之人,人杀多了,也会感到心累。
顾亦卿靠在坟边,像是躺在了妻子的腿上,妻子正温柔的帮他捏着肩膀,常年的疲惫感,在放松下来后,很快,他便睡着了。
在梦中,妻子并没有死,像往常一样照顾他,鼓励他,说着情话。
梦醒过后已是中午,现实却和梦境相差甚远,这种巨大落差,对常人而言可能痛苦的令人窒息,这是天人相隔的距离,遥不可及。
顾亦卿站起身来,面向无字碑轻轻说道:
“等我”
将酒壶中的酒一口灌尽,扔掉酒壶,转身而去。
此时叶康正在食堂吃饭,可是却心不在焉,顾亦卿到底要做什么?
突然山顶的钟声响起,咚咚咚,三声沉闷的响声,叶康以前从没有听过山顶上的钟声响过,不过入门时,发的弟子手册第一页就有记载,钟三响,所有弟子都要去山顶的广场集合。
食堂里已经有些弟子动身了,叶康也赶忙跟着人流跑去,来到半山腰广场,看到那条通往山顶的石阶和两旁的树上已经站满了人。
整个溪阳派约有五千余名弟子,出去外出的,此时也有两千余名,都集结在此处,看上去人山人海。
但唯独石阶上一个人点周围无人敢靠近,那便是顾亦卿,他走到并不快,一步一阶,沉稳而有力。
叶康看顾亦卿已经走到一半了,顾不得其他,使出吃奶的劲往人群中挤去。
此时的顾亦卿正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吵杂的人群仿若无物。
他记得八岁那年,和家人逃难路经溪阳山时失散,饿极了的自己在山脚下碰到了师兄,当时师兄牵着他的手,行走在这条石阶上,带他去面见师傅,之后自己再没有饿过肚子,再没有颠沛流离。
此时自己再一次去面见师傅,可这次却是生离死别。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顾亦卿这才从臆想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是谁这么有种。
“你给我滚出去,你已经不是溪阳派弟子,你回来做什么?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顾亦卿笑了,师兄,好久不见啊,看着眼前这个强装镇定的男人,笑声慢慢停止,语气深沉的道:
“我做的事便我自己承担,师傅教我,养我,没道理让他老人家难做”
“你会死的,你给我现在就走,师兄护你,没人能伤害你”
偃信再没有了以往的镇定,一身剑意冲天,双眼布满血丝,好似要择人而噬。
“师兄,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替我好好照顾师傅”
顾亦卿再次抬起脚步,搭在肩膀上的有力的手也无法阻挡他,脚步不容置疑的踏在了下一层石阶上,和偃信错身而过,偃信此时有一丝错愕。
从小到大,师兄一直是他想要超越的对象,师兄学剑,他偏要学刀,每当自己有大的突破,以为能够打败师兄,没想到天赋惊人的师兄已经站在了更远处。
此时的自己,已经有了和师兄一教高下的实力,但也厌倦了厮杀。
不知不觉已经踏上了最后一层石阶,来到广场边缘,对面广场尽头是门派议事大殿,大殿前站了不少人,有长老们和一些拜访溪阳派的大人物,唯独不见掌门,也就是顾亦卿的师傅。
顾亦卿缓缓走至广场中央,面向议事大殿,重重跪下,高喊道:
“不孝徒顾亦卿,请罪”
执事长老上前一步道:
“顾亦卿,你无端屠戮无辜百姓,惹得天怒人怨,又致本派名誉受损,愧对师祖师宗,你可知罪?”
周围一片安静,都在等待顾亦卿回答,偃信此时也不知去哪了,无一人替他说话,虽然其中有很多他的昔日好友。
突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却是才挤上来的叶康,大喊道:
“顾亦卿虽罪孽深重,但也事出有,啊...”
可‘因’字还没有说出来,只觉肩膀一痛,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砸在地上,好在虽然疼痛,但未伤及要害。
“干你何事?”
顾亦卿收回扔石子的手势,看向周围人群。
“我顾亦卿一人做事一人担,在刀口上舔血,也早已想到会有今日,诸位都想要个交代,那...我便自裁吧”
说着,顾亦卿抽出身后大刀,架在脖子上,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些怕的,此时前事种种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心想着这一生自己过的还不赖。
闭上眼睛,一刀划过,顾亦卿身死。
执事长老叹了口气,微微转头看了眼身后殿门紧闭的议事大殿,他知道掌门在里面,他也知道掌门是多么疼爱他的徒儿。
可他不仅仅是师傅,也是一派掌门,他不能救他,他不能毁了溪阳派的声誉,他能挡住众多压力,从不让溪阳派弟子追杀顾亦卿已经是他这个师傅能做到的极限了。
叶康爬起身来,想要阻止顾亦卿时已经晚了,默默来到顾亦卿身边,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此人与顾亦卿是什么关系。
其中一些人更是眼中满是恶意,他们和王氏有些关系,这也是顾亦卿昔日好友不愿出头的原因,这会引来太多人的报复。
但顾亦卿是叶康的救命恩人,他必须这么做。
“弟子想要安葬顾亦卿,请求恩准”
“准”
苍老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叶康听出这是掌门的声音,不过比之平时,沧桑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