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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邀请

忘忆馆,时染的办公室里,两名黑衣男子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个银色的箱子,那通常是用来装现金用的,不过这时的时染有些莫名地紧张,因为他昨天才从黑莲帮的人的记忆中看到,那只硕大的黑豹,就是从这种箱子里释放出来的,而面前的这两个神秘的客人,看起来也是帮派的成员。

男子提起箱子,平放在自己的左臂,然后“啪”地打开了锁扣,时染谨慎地看着它,手已经准备好了去拿身前的弥无。

男子把箱子的盖掀开,时染还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不过并没有出现异样的闪电,他也就放心下来,紧跟着,男子把箱子调转方向,时染这下子看清了,箱子里是整整齐齐堆满的紫色钞票,每张面值五百,估计总共有一百多万。

“我猜这钱肯定不是白送的。”时染轻笑了一声。

没拿箱子的那个黑衣男子说:“时染先生,我们是哥龙会的成员,今天来拜访您,是有一笔生意想跟您谈谈。”

时染摆手拒绝:“我不想跟你们这些帮派谈生意。”

黑衣男说:“时染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想请你帮的忙,与帮派间的斗争无关。相信您也知道,在前天晚上,我们的成员被一只妖兽袭击了,而今天上午,异能协会已经要求青岚市的法师,一旦发现妖兽,就要尽力降伏,也就是说,即便是在帮派冲突的情况下有妖兽出现,你们也要前往消灭。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黑莲帮是怎样召唤出来妖兽帮忙,但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他们肯定还会召唤更多的妖怪来攻击我们,而我们想要的,就是时染先生可以在我们的一些根据地坐着品尝些鲜茶,如果这个过程中有妖怪出现,时染先生能够快速降伏,毕竟,那也是你们法师的职责,你并没有在为帮派出力,而只是做你分内的事而已,不单是您,已经有很多位法师,愿意帮我们的忙了呢。”

“我管不了别人的做法。”时染态度依然坚决:“但是我对这件事情没有兴趣,我只希望我的生活越简单越好,而收下这笔钱的话,麻烦就免不了了,所以二位,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时染拿着弥无站起身,要送客了。

黑衣男子只好关上了箱子,转身出去,刚推开门,忽然就有一张大脸冒到眼前来,笑嘻嘻地说:“两位朋友,你们要找法师捉妖是吗?很凑巧,我就是一个特别优秀的法师呢。”

黑衣男子看着这个身穿西装,举止浮夸的男子,心中有些谨慎:“你是哪位?”

男子赶紧递上名片:“在下楚江秋,对面那家玄门风水,就是我开的,我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法师呢。”

“楚江秋?”黑衣男子看着名片上的名字:“异能协会的成员里面,好像没有你。”

“这个嘛,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自由,不爱受到约束,所以就没加入那个协会,不过我跟异能协会的好多人都很熟呢。两位,请移步到我的办公室,我给你们展示一些法术,你们看过,就知道我有没有除妖的能力了。”楚江秋说着话,伸手把两人向自己的店铺引领,黑衣男子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去了。

“楚江秋对捉妖的事很感兴趣呢。”诺雨抱着波皮,喝着一罐冰啤酒走过来:“刚才他就一直在你办公室门外偷听。”

时染顿然无语:“他在我门外偷听?作为助理,你不该阻止他吗?”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诺雨耸了耸肩:“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你这人也不会有什么重大秘密,所以就懒得管了。”

“我也真是服了你了。”时染对这个女人已经束手无策。

“他们提着的那个箱子里面,都是什么呀?”诺雨感兴趣地问。

“一箱子钱。”

“钱?很多钱吧,你别告诉我你给拒绝了。”诺雨说。

诺雨怀里的波皮很清楚时染的选择:“这家伙脑回路,本来就跟正常人不一样。”

“我又不缺钱。”时染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

“未必哦。”诺雨说:“你忘了莉莉娅说过,长青集团准备要起诉你,到时候,律师费都会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呢。”

“到时候再说吧。”时染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那件盗窃案,警察查的怎么样了,不过盗窃天火的,肯定不是普通人,警方估计也无从下手。”

“那你可以主动去调查这件事啊,如果能捉到凶手,说不定长青集团就不起诉你了,还会给你酬金呢,反正你这儿也没多少客人,大部分时间都闲着。”诺雨站得有些累了,去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不想主动给自己找麻烦。”时染说:“你与其关心这些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的记忆给找回来,你不是说,作为天使,是有使命的么,你失忆了,还怎么去完成使命?”

“噢,说起来就心烦。”诺雨懊恼地说:“我都向神祈祷了好多次了,结果一点儿启示都没出现,我都怀疑那家伙听到了没有,他不会就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吧。”诺雨手中的酒喝完了,一拍波皮的脑袋:“去,再帮我拿一罐。”

波皮听了,从她怀里扑出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冰箱,很快抱回了一罐冰啤酒,殷勤地送到诺雨面前,诺雨接过,“啪”地一声打开,痛快地喝了一大口,打了一个长长的嗝,说:“不过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有啤酒喝,有一只胖猫陪我玩,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它倒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时染看着重新钻进诺雨怀里的波皮:“以前,我一个月都很难见到它一回,现在可好,天天在我面前晃。”

“老弟你要明白。”波皮挥着爪子说:“作为一只公猫,每天跟你这样一个男人混在一起,是很奇怪的。你可要学会感恩呢,我跟诺雨每天呆在你这个冷清的忘忆馆,帮你缓解了多少的寂寞啊。”

“你们?”时染无语地摇头:“我只感觉原来平静有序的生活,就像我那个本来整齐空旷的冰箱一样,现在被你们的啤酒可乐、零食猫罐头,各种奇怪的东西给塞满了。”时染拿着弥无,无奈地走回了办公室。

夏日的黄昏总是特别美丽,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的霞云,像是一只火凤凰,在天际张开了它硕大无比的两翼。楚江秋骑着一辆公共自行车,在拥挤的街头行进,虽然前后左右被各种自行车、电瓶车给包围着,导致他无法畅快地骑行,时不时还会有人横插到他前方,使他不得不快速捏下刹车,但这丝毫影响不到他愉悦的心情。

经过一个下午的商谈,他成功地得到了哥龙会的委托,以二十万元的价格,帮助哥龙会看守一家游戏厅,如果有妖怪出现,他就可以大展身手,用自己十多年来自学的除妖的法术,狠狠地将它们收拾干净。楚江秋从来唱歌跑调,所以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张口了,可这个愉悦的黄昏,他却忍不住地唱起了中学时候听过的歌谣,现在正流行什么歌星或歌曲他已经完全不清楚,他这一辈子的音乐生活,可能都只会来自于年少的时代。

他先是轻快地唱了两句,然后很快就进入状态,扯着脖子喊了起来,从他两边经过的骑行者,听到这怪异的喊叫,都忍不住回头打量一眼,他却毫不在乎,就这么一路骑一路唱,来到了青岚市最大的疗养院,风谷疗养院。

将车停在指定的归还地点后,楚江秋来到了疗养院的大门,一边上着五十来级的阶梯,他的神色也整个开始凝重起来,甚至开始透露出刻骨的恨意。

很快,他进入疗养院,来到四楼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有两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是一对夫妇,正在窗边看着晚霞。两个老人身体异常地瘦弱,几乎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皮挂在脆弱的骨头上,他们的头发白得一丝杂色都没有,眼珠也变得十分浑浊,仿佛丢失了黑色的瞳孔。他们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至少有一百岁,但楚江秋心里很清楚,这对夫妇,他的父母,其实还不到七十年纪。

两位老人耳朵已经听不见远处的声了,楚江秋开门他们也没有发现,直到他走近了,高大的阴影落在两副干瘪的身躯上,两位老人才转过头来,他们的眼睛也早已看不清,但只凭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们就认出了这个儿子,激动地伸出手来,嘴里含糊不清、却又用力地说:“你来了,你来了。”

楚江秋的左手被父亲握着,右手被母亲握着,从父母的手中,他再也感受不到小时候的哪种温暖与柔软,而是冰凉的,干瘪的,就如同父母的生命一样,只是一个巨大黑暗中的微弱火苗,不知道哪一天,甚至都不用风,他们就自己无声地熄灭了。

楚江秋找了个塑料的矮板凳,在父母面前坐下,父母开始如往常一样,询问起他的生生活与工作来:“你还是在银行做事?”

“对。”楚江秋点头:“我一直在银行做事。”

“好啊。”两位老人欣慰地笑着:“银行的工作稳定啊,而且安全,你稳定下来,我们也就安心了。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了啊?”

“还没呢,我现在工作比较忙。”

“有时间可以找一个了嘛,你快,快三十岁了吧,需要有个人照顾你,我们又帮不上你的忙,你能有个人照顾,我们也就放心了。”

父母说话,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仍然是微弱的,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歇一口气,但楚江秋还是让他们不厌其烦地说着,然后自己一声声地答应。

楚江秋一边回着话,他的记忆也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月亮又大又圆,仿佛触手可及的夜晚。他年幼的身体蜷缩在桌子下面,因害怕发出剧烈的颤抖,而那扇窗户前面,那扇硕大的,让惨白的月光洒进屋子里的窗户前面,一个女人,留着深红色长指甲的,身高近三米的瘦弱女人,左手捏着父亲的脖子,右手捏着母亲的脖子,把他们提在了半空之中,父母由于窒息,双手猛烈地在自己腿边抓挠,而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大大张开,从他们嘴里,往外流淌出金色的像是丝带一样顺滑的气体,很多年以后,楚江秋才在书中知道,那金色的气体,就是父母的生命。而那个夜晚,他们的生命被从喉间挤压出来,那个女人贪婪地仰着头,用高耸的鼻子猛力地吸着,把着两个人的生命,通过窄小的鼻孔,一点点地,吸收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桌子下的楚江秋,眼睁睁地看着着一切发生,眼睁睁看着挣扎的父母,一点一点被吞噬掉生命与年华后,躯体不断地衰老,黑色的头发慢慢变灰、变白,粉色润泽的肌肤,慢慢消瘦、枯萎。

楚江秋的手,还被絮絮叨叨的父母握着,但他的牙齿已经紧咬在了一起,发出吱吱的响动:“妖怪!妖怪!我楚江秋,会一个个地消灭你们,你们等着吧,我会让你们,感受到加倍的痛苦和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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