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道悦梨此前所言只是谦逊客气之辞，没想到还真是一个不拘泥尊卑的仙人儿。文雪之看着身前悦梨的侧脸，越发觉得清丽脱俗了。
怪华堂的住所倒是比想象中清简。二层楼阁白日大门敞着，转进去过道里屋室左右排开，有门紧锁有门虚掩，不时看到门角上挂着桃枝、门顶悬着八卦镜，也不知作何用途。
悦梨带她径直往最深的一间屋里去，推开门，有两名玄衣女子正在整理被褥。
“啊，是悦梨来了。”“悦梨怎么这会儿过来？”
抬头见悦梨，两人面露喜色，同时开口道。
悦梨温柔地勾起一抹笑，朝她们点头，然后视线转向文雪之：“这是尧光的雪之妹妹，今后就在这间住下了，我记着应当还有一个铺位。一会儿我再带她去绣房认认路，你们为她备好被褥。”
“辛苦两位姐姐。”文雪之笑眯眯地打招呼。
听见这话，两女子颇有内容地对视了一眼，接着笑着向悦梨应下：“明白了。”
悦梨领着文雪之走出走廊里不远，那屋内传来窃窃的交谈声，听不真切。
出住处转道回廊，再穿行数十步，便到了绣房，染布、洗衣、晾晒……院子里十数女子各司其位辛苦劳作着，见悦梨亦是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笑着招呼。
“悦梨，今天的衣裳好漂亮呀，不知是谁做的呢。”“那还用说，除了我谁还能做出这样的样式。”
“也就是悦梨身形美，衬得好看。你扯的那破布，你问问大伙儿谁看得上！”
“就是啊，哈哈哈哈！”
真是热闹啊。
许久没见着这样和气融融的场景，文雪之涌上满心的愉悦，不由得让她回想起以前在盛京和小姐妹们一起打马球斗蛐蛐儿的快乐时光。
与堂众寒暄了片刻，悦梨款款走进绣室，文雪之乖巧地跟在身后，一进门，崖柏香扑面而来，绣室里各处堆放着各种式样的衣料，五彩的绣线，还有金丝线凤凰绣品悬挂在黄花梨展示架上。
“哎哟，悦梨来了！”有人平地一声雷，绣室内的女子纷纷抬头看向来人，见是悦梨，齐齐惊呼站起身涌了上来。
悦梨可真是厉害啊，她文雪之在盛京最受欢迎的时候，也不像她这般受人拥簇，文雪之暗暗感叹道。不过也不奇怪，这是个让人看着就顿生好看的温良美人儿，加之为人亲切，招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
“姐姐们，打扰了。这位是尧光堂的雪之妹妹，今天开始到我们绣房来帮手。她虽吃住在怪华堂，但仍是尧光堂的堂众，姐姐们万万不可欺负于她，让我在影刹大人面前难做。”悦梨在众人面前柔声道。
听她这番话，有几人愣了愣，又有几人一边打量文雪之一边窃窃私语。
“悦梨既这般交代了，我们自是会好好待雪之妹妹的，”排头那位盘着云髻的厚唇女子，连忙帮其他姐妹应下：“大家伙说是不是？”
“那当然！”“悦梨你就放心吧。”这话阻断了她们的窃语，众人齐声回答道。
悦梨仍是轻柔一笑，转头对文雪之说：“那雪之妹妹先在这儿熟悉一下绣房，我还有事处理，就不便在这多待了。”
文雪之乖巧地点了点头，其余人见悦梨刚来便要走，纷纷露出了不舍的神情。
悦梨道别离去后，众人互相给了彼此一个眼神，一个个眼睛又转而落在文雪之身上，上上下下扫个不停。
文雪之朝房内鞠了个躬，爽朗地自我介绍道：“诸位姐姐们好，我叫文雪之，下雪的雪，之乎者也的之。今日方入阁，有许多不甚了解之处，日后还请姐姐们多提点。”
“倒是个颇有教养的丫头，”翠巧出声道：“就是不知道绣活儿做得如何。”她眼神一瞥，旁边的白琳不知会了什么意，掩嘴偷笑起来。
“绣工自是不能跟姐姐们比，但是基本功还是有一些的。”文雪之谦逊道。
那厚唇女子看着年纪颇长些，举手投足的气度应当是绣房里领班一类的人物，她开口道：“那妹妹今日先制点简单的绣面，让我们瞧瞧看妹妹的绣工。”
“好，都听姐姐的吩咐。”
这时，初入惊羽阁的文雪之，还在为自己长到这般年纪，终于能靠手艺自力更生感到高兴。本以为能安稳一段时日，却不知惊羽阁这一方天地，却也不如想象一般清净。
当晚，吃过饭回住处休息的文雪之，与来时不同，一路受着怪华堂堂众直勾勾的眼神洗礼，她也不憷，落落大方地一一点头问好。
回到白天悦梨带她看过的房间，文雪之推门而入，一个正梳头的方面女子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疑惑地看向她。
“你好姐姐，我是新来的文雪之，悦梨副堂主安排我住在这间房。”
方面女子一听便了然，站起来转到床铺前，脸色冷淡地把一叠衣裳递给她。
文雪之双手接下微笑道谢，这女子也不言语，只是又背过身回到桌前对镜梳头。
虽然觉得奇怪，但秉承着厚脸皮的热忱，她还是热情地凑上去，问道：“姐姐，怎么称呼你呀？我想去沐浴，不知道往哪儿去，你能帮我指指路吗？”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仍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冷语道：“出大门瞧路牌。”
“喔，好咧，谢谢！”
这姐姐恐怕今日心情不好，还是等她面色缓和一些再与她搭话吧。
文雪之抱着衣裳走出房门，乐观地想道。
总算洗得爽利干净，这么些天来真是又疲又臭，热水一浸通体舒畅。
加上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文雪之感到心情格外愉悦，她一路小声哼哼曲调，一路蹦回住所，把门一推，房屋里本有一些细小的交谈声瞬间凝固起来。房内人纷纷看向她，这三位都是今天打过照面的。
“姐姐们好，今后雪之会在这歇息，多叨扰了。不过姐姐们放心，我睡觉很安生，一般没有什么动静，就是最近多梦……不知会不会说些呓语。”文雪之介绍道。
个儿高一些的女子视线又埋回手里的针线，面无表情好似自言自语道：“于男，你睡觉好像不怎么安生吧，别吵着人家新来的。”
那个叫于男的女子有着一双粗短的眉毛，杂毛丛生，横眉斜眼看着并不好招惹：“我有没有动静你不知道么？”
“谁要有动静，在这屋里可待不下去。”高个女子嗤笑道。
这一番对话真是堪得上“莫名其妙”四字，就连自诩聪明的文雪之听的也是一头雾水。那方脸女子只是窝在床上被褥里，冷眼旁观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