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段，两人在一个院前停下，两名手持粗木棍子的护院警惕地看着他俩。
“两位小哥，飘兰丫头的首饰落在了二楼，我给她带过来。”
没想到小和尚这般一说，护院就把路让了开。
文雪之一边奇怪地回头打量他们，一边走着问道：“这样就能进来了，如果是流氓恶人来扰怎么办？”
“这是属于花魁的独院，飘兰是柳白鹭的随侍丫头，我刚才说的是她与我们商定好的接头暗号。”
“原来如此……”
踏足而入传闻中的花魁庭院，满院的姹紫嫣红是塞满了文雪之的眼眶，石雕的景灯点着烛火，玉砌的地砖从入口一路铺到阁楼大门，连护栏也都是白玉制的，上面雕着各式各样的花朵图案，门廊饰以金箔贴花，在火光下闪着星点斑斓的光。
好阔绰！
不愧是花魁的院子，京城的富商也不敢花这样的造价造院，主要是不敢太过露富，怕惹得神灵不悦。而烟花之地不同，越是砸了银两便越是体现主人的身价，也越能招来更多金银。
小和尚走在前头，到门柱前拉起一根连上楼上的红绳。
铃铃铃——
他拽动红绳摇晃起来，红绳上的铃铛发出一连串的响。
过了一会儿，一个扎着垂挂髻的姑娘从楼梯上很快地跑了下来，她一身红衣，裹得十分严实，却十分灵巧可爱。
“嘿，来啦？是有什么事吗？你们的头儿怎么说？我们出的价是不是很诱人啊？”
站都没站稳就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比文雪之还要猴急。
“飘兰姑娘，我就是为这个事来的。明日酉时一刻，请柳姑娘到西城门外的破庙一叙，若是不便，来个说话算数的也行。”
“哦，这好说，我说话就算数!”飘兰拍拍她平坦的胸脯：“你们等等，我回去告诉一下我们小姐。”
过了一会儿，飘兰又从阶梯上啪嗒啪嗒地跑下来。
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绫罗的女子。
文雪之定睛一看，哗！这一定就是那位柳白鹭。
走到身前，柳白鹭柔柔地抬起头。什么叫面若凝脂，眉如冷黛，小巧的鼻尖，朱砂一般鲜红的唇瓣，眉目间一股清冷的气质，但嘴角勾着笑，是魅惑中带着仙气，好生特别。
这也怪不得钱太守为她着了迷，也难怪钱夫人要下狠手解决她。
“白鹭有礼了。”她福了福身。
“柳姑娘好。”文雪之眼睛挪不动了。
“明日，白鹭当是不便出面，到时候我家丫头替奴家去一趟，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小和尚点点头：“哪里，不打紧。”
文雪之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她：“柳姑娘，我有一事好奇，不知道当不当问？”
柳白鹭的视线流转过来，停在眼前这个肤白貌美的小厮身上。她笑了笑：“大人问便是。”
“姑娘开的价并不低。据我所知，这笔钱可以在济北落一套大宅院，还能吃喝无忧地活到下下辈子了。姑娘为什么一定要……？”
吃喝无忧还算是谦词，较真说来，这些钱足以让一户百姓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招招摇摇活到下下辈子。
柳白鹭微微诧异，那飘兰立刻插进嘴来。
“不是说好的不问雇主缘由吗？”
文雪之悄悄看了小和尚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只是目睹过姑娘的风采，有些可惜罢了。”
这美人被她逗笑了，她低头捂嘴，不一会儿抬起头来面对文雪之：“大人年纪尚轻，不知道男女之事诸多苦楚。许多事，只有‘无可奈何’四字。”
“可是……”
话问到一半，身后传来踩踏玉阶的脆响，连带着浓郁的脂粉味和高声呼唤：“白鹭、白鹭！”
众人视线都向那声音的方向看去。是留香阁的老鸨，脸上搽着厚厚的粉，披红戴绿，颇为富态，跑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肉也跟着一抖一抖。
她跑近了，瞅了身边的小和尚和文雪之一眼：“这哪来的，又是哪家公子派来献殷勤的，怎的不问过我？”
“妈妈，是城东李公子送礼来，白鹭这便让他们回去。”
柳白鹭说罢向两人使了个眼色：“无事了，两位回去吧。”
文雪之会意，和小和尚转身往后退。
路上，还听到那老鸨说了句：“钱大人马上就到，你可伺候好。”
“放心吧妈妈。”
文雪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柳白鹭脸上含着笑，可又让人觉得这表情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回到驻点时，唐离烟正在院子的石桌边上喝茶，文雪之没注意到黑漆漆的夜里有个人，他忽然开口：“凑热闹去了？”愣是把这路过的丫头吓得后跳了一步。
“呃……是、是呀。”她看清楚是唐离烟，才支支吾吾回答道。
“看来你对这类故事还真是感兴趣。”唐离烟故意逗她。
“难道你不觉得有意思吗？”她反问道。
“惊羽阁经手的离奇故事多了，你在烟尘居不也记录了不少。”
“那不一样，你看啊，这三人互相牵制，结局可是充满了变数……”
其实说白了，她无非就是找借口来寻云崖的，可在嘴上是一点儿也不能泄底。修罗这家伙生气她可是见识过的。
唐离烟轻笑了一声，掂起茶杯嘬了一口。
“方才你都去看了什么？”
文雪之思索了一番：“见到了钱王氏，还有柳白鹭。”
“如何？”
“倒是有点明白了钱太守。”
唐离烟哑然，然后笑出声来：“你倒是奇特，哪有为负心男子说话的女子。”
“不是的！”文雪之连忙找补道：“你要见过钱王氏，你就明白了。”
“先入为主。”唐离烟说道：“我不喜欢听故事，因为这诸多故事通常都是讲述人的一面之词。”
“哼，跟你说不明白，不解风情。”
文雪之一跺脚，向他吐了个舌头转头就回卧房去了。
唐离烟倒也不恼，只是笑了笑，继续品他的茶。
这夜，文雪之并没有睡得太沉。
这故事随着故事里的人的模样在她眼前逐渐清晰，故事的走向也的确让她牵肠挂肚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