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气氛霎时间变得阴冷起来,宫人们慌张地躲藏着,宫女也缩成一团,后宫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他的儿子们分别被软禁在自己的府中,自保尚且无力,何谈救他之说?
赫连山抬头看看金色的朝阳,竟照得他睁不开眼睛,莫非他真的老了?
苏磊和赫连成立在他两边,满朝文武被叫上殿来,当着众人的面,内侍缓缓地磨墨,墨的浓香飘了一殿,赫连山拿出狼毫粗笔,良久才蘸饱墨,提笔写道:朕自继位以业,少有功德,多有失误,况已年迈,自觉精力不足以于应付朝事,故立下遗诏。
传位于皇太孙赫连如幸,护国大将军兼摄政王赫连成,镇国大将军苏磊代为辅政,朕自愿退位,颐养天年!
这几个字写完,已经耗费了他的许多精力,他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留恋地看着莹莹生辉的玉玺,看着那块黄金打造的扁额,看着以后不再朝拜他的满朝文武,看着暗藏得意神色的赫连成,这才闭上眼睛,命内侍宣读诏书!
宣读完毕,一朝皆静,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声反对,因为那整齐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已经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把这皇城严密的监控起来,谁要敢擅动,定会血溅当场!
一场宫变如此轻易而又简单地完成了,赫连成和苏磊对望一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苏磊满意,因为他也获得了半壁江山,赫连成满意,因为这江山迟早会完全撑握在他手中!
“各位先行退朝,明日再议新主登基之事!”赫连成站出来,声音宏亮地说。
所有的朝臣们都低着头,快速地走下殿堂,待出来后,抹抹额上的汗,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仍不敢交谈就匆匆离去。
“太上皇,请吧!”赫连成在前面带路,不是让他住进以前气势宏伟的帝宫,而是一个小小的偏殿,里面唯有他的皇后,以及两个丫环。
赫连连不甘地迈着步子,却被后面的士兵猛地推了一下:“快进去吧!”
他当皇帝时何曾被人如此待过,当即大怒:“你……”
哐,门被重重地关上,上锁,从此,这方寸之地竟成了他的活动范围。
小宫女抱着吓得哇哇大哭的皇太孙,赫连如幸,以粗糙的手指抚着他的脸道:“要当皇帝了,你不高兴么?”
皇太孙被他吓得哭声更大,赫连成紧绷着脸道:“带他下去,准备明日登基用的衣服和用品!真是没用,不像傲儿那么有气势!”
而苏磊则忙得把宫里所有的侍卫换人,重新布置,他也必须安排好自己的人,或许他和赫连成暂是朋友,但下一个他要对付的人,可能就是自己,还是早点准备好!
赫连成安排好一切,紧绷的神经一松,这才感觉背部如火烧一般疼痛,这疼痛勾起了他的屈辱,赫连连,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碎尸万断!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眼中闪着阴戾的光芒,侮辱他的人,他定会让他们百倍偿还!
赫连山枯坐在小小的偏殿里,不吃也不喝,实在接受不了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君王变为阶下囚的事实。
“皇上,你吃一点吧!”一向少言失宠的皇后看到他不吃不喝,忍不住劝道。
哐啷一声,碗被打碎,“滚,都给我滚,我已经不是皇上了……”他发泄之后哽咽难当地说。
皇后吓了一跳,急忙命人收拾地上的碎片。
那碎片,泛着幽冷的寒光,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但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安稳,一个内侍端着一碗热热的参汤道:“太上皇,这是摄政王特意命人炖的千年野参汤,命奴才端来给你补补身子的!”
赫连山冷笑一声:“他有那么好心吗?他巴不得我早点死!”
死,这个字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莫非这汤?
赫连山白了脸色,喃喃地说:“我已经让出皇位了,你竟然还不放过我,你好狠毒……”
他惊惶地后退着:“我不喝,我不喝……”
内侍命人架住他的胳膊道:“摄政王的命令小人也不敢违背,你就喝了吧,不要让小人为难!”
皇后上前一步夺过碗:“我喝!”
赫连山呆住,没料到一向失宠的皇后竟如此深情,他这时才想起来她为他生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他默默的付出着,只到今天,他才发现谁是真正爱他的人,但是他已经负她良多!
赫连山上前,端过碗,忽然不惧了,他握着皇后的手:“我们一齐喝,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皇后恬然一笑,然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亲热地喝着那碗毒药!
赫连成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太上皇驾崩了!”
这一夜,暴雨如注,电闪雷鸣,皇太孙的哭声,还有宫女内侍们的哭声混在一起,响声震天!
赫连成冒雨进宫,命令亲兵封锁宫女,不许任何人进出,并将知道此事的太医及宫人全部入狱,严加看管,十万大军冒雨站立,时刻待命!
在这电闪雷鸣之中,一抹苗条的身影如电一般扑来。
“城哥哥,发生什么事了?”露儿一身是水,着急地问着。
她甩了赫连连之后就急急地赶路回来,途中遇到师兄误了一天,待她赶回时,郡主府已经一片废墟,而赫连成也早已不见人影,她这才心急地冲向皇宫。
不料她越走守卫越多,知觉告诉她,出事了!
所以她尽量贴着屋顶行走,直到看到赫连成这才飞身下来,与他相见!
赫连成冷冷地看着她:“拿下!”
哗啦,一阵铁枪交鸣的声音混着雨水在暗夜里格外刺耳,露儿的脸瞬间雪白,漆黑的眼珠却亮得摄人心魄。
她一字一句地说:“城哥哥,我从小就爱你,敬你,当你是我的夫君人选,所以才不顾一切的救你,还砍断了亲哥哥的腿,背判了父皇,不料你竟如此待我?你就没有一点点爱我吗?”
赫连成转脸过,雨水顺着他坚毅的线条滴落,他的声音和这秋雨一样冷入骨髓:“没有,我从来没爱过你,以前也只是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但是你却给绾心喂毒,让她差点从次再也不能生育,还害了我们的孩子,从那一日起,我便视你为路人!看在你救我的份上,若要走就赶紧走,别逼我动手!”
露儿的心跌到了谷底,秋风凉,比不上她此刻的心凉,秋雨冷,比不上她的爱破灭更冷,她仰天狂笑,笑得狰狞而又凄然。
“好,好一个路人!你让我见父皇一面,我即刻便走!”她止住笑,挤出几个字!
她忽明忽暗的皇宫里传来隐隐的哭声,让她害怕极了,她必须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他已经驾崩了!”赫连成面无表情地说道。
当,露儿手中的匕首掉落,眼面一片茫茫的雨水!
她的父皇,那个疼她爱她宠她的父皇,真的已经驾崩了吗?
那个昨天还要许她找个好人家的父皇竟真的离开了她?
真的变成了那重重帷幔后一具冰凉的尸体?永远也不会叫她丫头,再也不会对她笑,抚上她的头?
她不信,她不信自己救的情郎竟杀了自己的父皇?那么,她就是杀父凶手?
这个念头让露儿不停地打着哆嗦:“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