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继续的话,那边对你的评价可能会下降哦。”昌蒲坐在她的那一堆线里,一边拿着手机玩手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显示器上正在传输数据——和黑客电影不同,真实的情况可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反而光看着就觉得十分枯燥。
“我知道……”苏佩涵坐在昌蒲的床边,自暴自弃又垂头丧气。
7岁时羡慕灰姑娘的水晶鞋,20岁时发现水晶鞋是稍着不慎就能割碎脚掌的危险物品。
苏佩涵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别的什么,仅仅是一个ky的赶着上课就能搞成现在这样。
叶书良把车停在她的身边,摇下窗户对她说:“我已经查过你的背景了,你是一个好女孩。”——的时候,她承认她吓坏了。
“他们既然能查你的家底,自然也会发现我在查他们,摸到你身上也只是时间问题。我虽然自认密码学还不错,但是对方可是大企业,只要钱够没有他们招不到的人才,迟早有一天能扒开我的层层加密,追到我头上来。”昌蒲讲这段的时候轻描淡写。
“那你呢?你不怕吗?”
“怕?怕就别干——我可没兴趣当ky,什么关注了医疗科普接受不了病理图,关注了天体物理又说自己有密集恐惧,这叫又当又立——跟我这种实干家可是天壤之别——别把我和那种废物相提并论。”显示屏上的数据传输完了,于是她抽了一个空档放下手机,又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起来。
苏佩涵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真的会被人告白。短短几周前,她还只是一个对前景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大学新人,一次上课的途中穿过中庭的人群时居然被一把拉住了。也就这样,苏佩涵从一个不明情况的路人,变成了被围观的人之一。
那个男人笑得胸有成竹,苏佩涵感觉恍惚间似乎视觉中的其他东西都模糊了轮廓。
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他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新女友。”
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面前还有一个人,一个打扮得像明星一样精致的女生,现在因为错愕扭曲了面容。
原来是一个恶作剧啊。
然后,那个男人拉着自己就走,人群也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直都到副楼没什么人的走廊上,两个人还引来频频侧目。
“好了吧。”苏佩涵轻声说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男人显得有些惊讶,转过身来看着她。
“我要去上课了。”她看着对方,怯生生地说,后退了几步,小跑着离开了。
——这是第一次。
等她到自己的阶梯教室,好不容易在后面一点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空座,却发现大家似乎正偷看她窃窃私语。
“不得了了,苏佩涵,你出名了知不知道?”坐在前排的室友兴奋地对她说。
紧接着就上课了,于是室友又转了回去。
“唉?你叫苏佩涵啊?”坐在身边的同级女生小声问她。
“是啊……”到底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女生把自己的手机递了上来。
“好吧,被没收不关我的事哦。”
“哎呀,你小心一点嘛。”
手机页面上先是一张大图,就是刚才在中庭,那个男人拉住自己的照片,照片拍得相当好,三个人的位置,和人群吃惊的表情都森罗其中,一看就是刚才在人群最里面的那一圈才能拍到的。把页面往下拉——“少女情人江贤哲另结新欢”?
“噁,这都是什么东西?”
“校报。”
“校报好好的东西不宣传,登这个?”
“哎呀,总要有一点吸引眼球的东西吧……”
其实不关注校报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一些等到临毕业了,连有“校报”这个东西都不知道,但是人群的传播力量也不容小觑。更何况很多人是等读了大学才知道校园生活枯燥到了一种什么程度,急需调剂品。
很快,连刚刚熟悉不久的室友也要她讲故事了。
“有什么好讲的,我也很莫名……”
“那那些传言?”
“假的吧,偏听偏信的而已。我们只是在中庭碰过一次而已,什么‘天降的青梅竹马’——怎么可能,我这种普通家庭的人,怎么样也不会和富豪有什么生活上的交集……”
“哦……”室友和凑过来的同学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再说,就那一下下而已,他都没有再来找我了……”
“苏佩涵——”欣快的尖叫声划破了走廊的瓷砖,“江贤哲在下面等你!”
于是,同学和室友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苏佩涵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情愿地,走下了宿舍楼。
早上的那个男人站在门口,像一件放在阳光下的艺术品,走过的女生们都掩饰不住兴奋,连走路都轻快起来。
“你……”看着他手上那一捧玫瑰花,苏佩涵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苏佩涵松了一口气。
“我谨对早上的事情表示由衷的致歉和感谢,以及正式地邀请你成我的的女朋友。”
静止了——附近会动的东西都被冻住了。
“那你原来的女朋友呢?”
“分了啊。”
“那么简单就分了?”
“哦那要不然呢?”
“唉……随便你吧,反正我不会答应的,而且你也很快就会腻了的,这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了……”
“嗯……”男人把玫瑰花塞到苏佩涵手上,“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转身离开。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讲出来的话都那么商业化,跟行销似的。
捧着那么大一束花,宿舍里是放不下的,而且宿舍里不能用锅,所以只好拿来泡脚了。先是分给同学,结果剩下很多,后来整层楼每个寝都分了几片才分完。楼上药学院的后知后觉地冲下来把剩下的茎拿走了。
“这可是真正的玫瑰花。”她们说,“市面上很多都用月季冒充的。”
也算是物得其所了。
本来以为就此平息,弄不好过两天他就会又找一个别人,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结果第二天上午的课一结束就看到他从一辆豪车里走出来问自己下午有没有课。
刚刚觉得自己的生活莫名地有了一种偶像剧的感觉,结果就碰到了叶书良——那个自称是江家干事的男人,说出那段“你的背景很干净,江家完全可以接受你”的话。
起因可能是前几天自己刚刚对江贤哲说过:“你们豪门的联姻,恐怕不是你喜欢谁就能和谁在一起的。”反正自己也只是带着玩玩的心态,毕竟大学生活真的又忙又枯燥,谁不希望能从书本里抬起头来调剂一下呢?
“嗯……恐怕也没你想得那么消极。”当时他是那么回应的。
难得双休日没什么事,苏佩涵决定去找那个故友——那个被街坊邻居说成“到了年纪也嫁不出去的丢人女孩”的故友。
苏佩涵和昌蒲是在那个可以疯玩的年纪里认识的,当时的电脑还没有那么普及,昌蒲家里有一台97,足以让她成为别人口中的电脑高手。
苏佩涵小学的时候,昌蒲已经把B语言玩得飞起,甚至手把手教过她编写简单的代码——直到现在,苏佩涵都不知道那串代码的意义。苏佩涵自初中后,没再和昌蒲有什么联系,课业越来越繁重,只有有的时候会在社交软件上和她聊得有一搭没一搭。
高中的时候,苏佩涵才知道昌蒲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一个拿数理化傲视群雄的神话。那个时候按年纪,昌蒲应该已经上了几年大学了。
然而昌蒲终究没有变成那个预期中年薪百万的白领,她变成了一个“家里蹲”,她的家人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在苏佩涵的记忆里,昌蒲一分钟150个汉字的速度比贝多芬还牛X。
昌蒲被家人赶了出来,住在一家咖啡店的阁楼上,阁楼的高度叫人根本站不起来。咖啡店是昌蒲的大学同学家开的,听说也是不图盈利,只图个乐呵。
“到点了记得好好吃饭,奥斯瓦德。”那个同学叫时诗琴,已经是一家公司的主管。
苏佩涵循着昌蒲给的地址找到位置时被吓了一跳。这里是咖啡店的后面,和门面的光鲜不同,下水道口散发出奶制品变质的臭味,地面上是不知名的液体没有得到及时清理的污渍,不同的非机动车凌乱地摆放着,生锈的铁楼梯从里面冒出来,通向咖啡厅的阁楼。迎面走来的就是时诗琴,一身西装衬衫,精致精干,散发着雷厉风行的气质,踩着斑斑驳驳的楼梯“咣当咣当”地走了下来。
奥斯瓦德?
苏佩涵对这个称呼感到意外。
“那你忙起来的时候不也随便订个外卖搓一顿的嘛……”
小心翼翼地走到阁楼,门开着,昌蒲坐在一堆电线里碎碎念。
“昌蒲?”
“啊?”昌蒲转过头,她的面容和小时候的相差很大,又不至于让苏佩涵认不出来,总体而言是长开了,变好看了,也变厌世了。
江家和其他名门望族一样,太有名了,就会努力把家人的身份都隐藏起来,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如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江家有一个花花公子叫江贤哲,对于他的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你知道为什么江家要把保密做到这份上吗?”
“为什么?”
“说起来还蛮惨的——孩子们的父辈基本都死于非命了……”
“啊?”
“长子和长媳都死于一场车祸;长女在航空楼失踪,到现在去向成谜;次子的媳妇在国外失联也没有消息,次子是目前是植物人;老幺最惨,被人绑架撕票,她的儿子似乎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太好……”
“突然觉得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事……”
“江家的这一代人里,江贤哲排老三,是次子的孩子,长子的两个孩子分别是江以晟和江以若,次子还有一个私生子随母姓叫宫耀瑜,老幺的孩子叫江羽恒,有孤独症,正在接受治疗。”
“那么短的时间里你竟然……”这下可解释了江贤哲的花花公子态度是从哪里来的了。
苏佩涵突然愣住了,待了那么久,她刚刚发现,昌蒲面前的十来个显示屏里至少有一大半都在自动生成代码。
“你的电脑在自己写代码?”
“拜托,你的表情怎么和时诗琴那个时候的一模一样……没错哦,这是我的女儿们。”她骄傲地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