Ｈｒｉｓｔ……
也不知道是苏佩涵后知后觉还是怎么的，坐在高层餐厅可以看到江景的落地玻璃旁，她突然想起来了。
联网可以自动写代码的病毒……
昌蒲的那几台显示器……
所以……
“为什么我总感觉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我很多时候都心不在焉。”她确实天天自习但是难保会神游，天天上课坐第一排也难保明目张胆地睡觉，可是光这样依旧觉得十分疲惫。
餐厅里时不时响起碰杯时叮叮当当的声音，每个人无论是不是刻意的——都保持着涵养，尽管座无虚席依旧不显嘈杂。
“Ｈｅｌｌｏ？”欢快的女声在苏佩涵的头上响起了，“Ｍａｙ Ｉ？”苏佩涵感觉到自己的双肩一沉，对面的江贤哲露出了相当纠结的表情。
苏佩涵转了半天头都没看清来的是谁，只能抬头看到精致的假睫毛上还沾着亮片。
“打扰人家情侣是会被驴踢的。”江贤哲带着笑意看着苏佩涵头上的那个人。
“没事啦，只是一下下啦，不要那么小气啦，今晚你们有的是时间ＬＯＶＥＬＯＶＥ……呐！”林淑媛拉着苏佩涵就走，“密·谈·哟。”她对已经一脸茫然的苏佩涵做口型。
正印了那句话“懵掉的人最好欺负”，苏佩涵就这样一脸茫然地看看林淑媛，又看看江贤哲，被拉走了。
林淑媛穿着一身蓝色的连衣裙，优雅又大气，不至于让其他人自惭形秽，又能让无论男女在视线出现她的身影的一刹那纷纷不自觉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屏息仰望，她在人群中永远是和谐的，又叫人无法忽略。
“呐，说吧！”盥洗室里像是镀了金的，没有一点多余的水渍，林淑媛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依旧十分开朗地说。
“说……什么？”不是她把自己叫过来的吗？
远离了人群的盥洗室十分安静，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一样。
“天哪，我一直以为你会有很多话想要和我说的。”从镜子里反射出的她有些惊讶——很难想象就这样的女孩子居然在如战场的商场中乘风破浪。
“比方说……是什么？”苏佩涵有点心虚，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默默地努力、默默地做事，然而鬼知道在这种“默默”的背后，昌蒲已经渗透到哪一步了呢？
“你今天向我求助的事情，还有之前听说你们在船上遇险的事情。”林淑媛华丽地转身，看着她。
“求助……？”她把定位发给了昌蒲，然后昌蒲……昌蒲干了什么呢？
“没关系的，最开始的时候总会有点困难，厘清只是时间的事情，只要有心。大家都不是生来的熟手——听说你也是很努力的人啊，我是不会介意和有能力的人交朋友的——哪天等你理清楚了，想告诉我了再说也可以哦。”沉默了良久，林淑媛也观察了良久，那双天真活泼的眼睛变得经验老道起来——那是伪装吗？似乎不是，似乎是她本身性格中的一部分——率真的、老道的，毕竟真诚和运筹帷幄从来不是对立的。
“我……”苏佩涵是茫然的，林淑媛的那段话光听似乎有点莫名其妙，苏佩涵感觉到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是自己知道的恐怕也不比她多。
“是时候把你还回去了。”林淑媛笑眯眯的，推着她的背回到餐厅。
“她跟你说什么了？”主菜都上了，江贤哲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不知道，没听懂。”
“没听懂？——怎么会？女人跟女人不是一个思维模式的吗？”
“那你觉得她会听得懂‘两个ｂｕｇ之间夹了一个冯特’吗？”
这个类推似乎非常有道理……
“江贤哲？”
“嗯？”
“你以前会把女生带回家过夜吗？”
“你想？”江贤哲差点一口汤喷出来，提防地看了一下周围，压低了声音反问。
“不是！刚才林淑媛说‘今晚你们有的是时间’什么的……她会那么说是不是因为……”
“你很介意？”
“我在考虑要不要现在溜回家。”苏佩涵半开玩笑地说。
“你的行李还在我那儿。”
“放在后备箱里一直没有拿出来吧？”明明之前就没跟着拿上来，而且自己醒过来以后也没在屋子里看到过。
江贤哲的表情变得有点窘迫。
“你要听实话？”
“嗯。”
“带回家过夜……应该没有。”
“什么叫应该没有？”
“一般都是大家一起聚会才会过夜，但我不记得我的房子有没有用来聚过会……”
“所以就是从来没有那种……那种……”
“你在想什么你？弗洛伊德上头了你？”
苏佩涵的脸涨得红扑扑的——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办那种事情要精力的，我之前那么忙哪有空……”自己解决完事了呗……
“哦……”她后悔了，后悔问这个问题了，现在她的脸烫得她都要哭了。
“但是最近是有空的。”他的声音突然充满了磁性。
“噫——！”这下苏佩涵没有控制住，所有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反正也吃完了，江贤哲拉着她就跑。
她知道有点丢人，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她的脸要涨成番茄了。
江贤哲没有急着回到地下停车库，而是把她带到了外面：“赶紧散散热吧。”一边用双手揉着她的脸。
“那个……我们是不是没结账？”苏佩涵被揉得口齿不清，她没看到结账来着。
“划过去了，早就划过去了。”江贤哲像是在哄她一样。
这里的夜晚比白天更显繁华，人来人往、灯火辉煌。身边的名牌旗舰店里正在放那首夏花的《光环》，声音不至于打扰街上的人，大概也就门开的时候才漏出节奏感极强的音乐。
“听说富二代都喜欢找女明星当对象呢。”过了一会儿，等江贤哲松开手，苏佩涵突发奇想地感慨，“明明牵着漂亮的女孩子会比较有面子吧。”
“哈……艺人啊？”他哈出一口薄雾，“她们都太像了，没有什么让人能够眼前一亮的点……”他眯起眼睛。
啊……样本的代表性啊……
“她们还不够让人眼前亮起来吗？你的要求也太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想做明星我也可以想办法包装你啊……”他讲到这里突然露出了一丝不悦，仅仅是一瞬，依旧被苏佩涵捕捉到了。
“还是别了，什么发胖就会被非议的职业不适合我，我可能还是适合在实验室里处理数据处理到死。”
“这就是你的亮点嘛。”
“不亮，亮什么亮，待在阴暗晦涩的实验室待到死有什么可亮的——真正有成就的也就那么一小撮人，我估计也会像大多数人那样就默默无闻地老了走掉。”
江贤哲一直笑着，但是此刻的笑容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摸摸苏佩涵的头说：“不要那么说，你很厉害的。”
已经到了快要过年的日子，再过十来天，等到家家户户开始吃团圆饭的时候，这里就不会再那么热闹了，商店什么都会歇业，再来可能就真的只能看到人和暂时萧条的街道。于是这段时间，人们报复性般的让市中心变得比平时数倍以上的熙熙攘攘。
“居然还会在这里遇到林淑媛，也太巧了。”没想到又这样被江贤哲拉着逛大街，苏佩涵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就这样拉着自己在街上逛。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光那么逛，什么也不说似乎有点过于尴尬了——尤其是在热闹非凡的当下。
“嗯，因为她把那个员工升成贴身秘书了，请她吃顿好的先套套关系。”
“‘那个员工’？”
“就是透露了你的位置的那个。”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你去问她啊。”
“哦……”完全不知道昌蒲那里是怎么操作的，而且这里面似乎比她想象得深很多。
“这里有可以看江景的摆渡船。”
“嗯。”她知道。
“要不要试试不买船票能不能混进去？”
“咦？你不是应该不缺这点钱吗？”苏佩涵听得头皮发麻，而且对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买票要排队。”
“那就算了啊。”
“但是我想跟你一起去……”江贤哲攥紧了苏佩涵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恳求。
苏佩涵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还没反应过来要不要同意就被拉着跑了。
苏佩涵从来都没有那么紧张过，上船的前一波人流已经进去了，两个人居然就那么大喇喇地从检票口冲了进去。
苏佩涵整个人都凌乱了，她到目前为止短短的人生，说不上品学兼优，也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不逃课不捣乱不谈恋爱，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通过高考成为一个忙碌的大学生，每天依旧是学习学习以及学习，不逃课不捣乱不在外面混——除了在特殊情况下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那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这种明显违反既定规则的事情，她还真的从来没有做过。
游轮的配置富丽堂皇，苏佩涵头皮发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难道从今天起自己就要堕落了吗？
如果被抓起来的话，江贤哲应该可以因为家庭背景平安无事，自己的身上可就是一个永恒的污点了。
那么想着，苏佩涵难免有了想赶紧下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的想法。
然而江贤哲的力气太大，苏佩涵的那点反抗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后来几乎是半拖着风驰电掣地往楼上跑。
完了……她已经看到跟上来的保安了……
苏佩涵啊……你的一世英名啊……
没票登船就算了，江贤哲还一路把她拉到了ＶＩＰ包厢，把拉门“呼啦——”一下拉开，把她丢了进去。
第二声“呼啦——”很快又响起了，这一次的人是保安。
江贤哲这个时候对着保安露出一脸俏皮可爱。
拜托……这个时候卖萌给谁看啊……
保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响起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扫、扫上了！”
女侍应生体力不支地撞到了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扫、扫上了……前台看错了，是……双人票……”
扫上了？——苏佩涵困惑地看着他。
当然扫上啦！——江贤哲愉快地丢着他的手机玩，屏幕上的二维码还没有关掉。
等其他人都退出去，女应侍生还给他们鞠了一个躬，把门“呼啦——”一下关上，苏佩涵终于按奈不住疯狂地捶他：“你吓死我了！”
江贤哲顺势紧紧地抱住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富有磁性淌进她的耳朵里：“吓到了？对不起……”
“一会儿我就下船回家！你自己玩去！”苏佩涵一把推开他。
“那你的行李还在我那里……”
“那点破行李你蘸酱吃了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