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侦大队,办公室。
韩冲放下姚崇信与老肖的审讯笔录,眼前似又看到陈敏一脸懵与你们搞错的呆愕表情。疲惫的捏了捏鼻梁,他心中一直存有疑惑:以目前的证据进行推测,始终找不到陈敏要杀贾成的动机。
这时,姚崇信与老肖前后脚来到韩冲办公室。
韩冲直接说出自己的疑惑。姚崇信满不在乎,始终认为陈敏或为利、或为情,只是现在缺少直接证据,但可以从其家属、同事、朋友那进行调查,总能有所发现。
老肖坐在一旁却沉默不语。
韩冲见此,让姚崇信着手去调查陈敏的周边人的反馈,会不会有蛛丝马迹,同时却叫住了老肖。
“以你看,陈敏怎么样?”韩冲起身给老肖倒了杯茶,放在老肖面前。
老肖接过茶杯,无法下结论:“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不排除是律师的缘故。”甚为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难说。”
韩冲明白老肖也对这个案件的真凶起疑了,他从道路监控录像去核对陈敏的供述,前面一段路线很正常,但到陈敏说自己昏迷时,缺少监控录像,更没有其他车从山道上下来。也就是说,能证明陈敏清白的关键处都缺少佐证。
老肖也明白这一点,二人心照不宣,但隐隐觉得实在太过巧合,就像事先踩过点一般。
突然,电话响起打断了二人的疑惑,韩冲拿起电话筒,便从另一头传来下属的汇报:贾元朗报案,靖远山庄内一套明朝龙柄玉器皿失窃……
靖远山庄凶杀现场早被封锁,至于别墅估计也不会有人住,竟然还有人冒险偷窃。韩冲不得不佩服那小偷的胆量。
可一到靖远山庄偌大的别墅内,贾元朗陪着他母亲柴思礼坐在客厅沙发上,他见警察进来,起身请韩冲与叶宁坐。
韩冲不是第一次进这幢中式风格的别墅。客厅坐北向南,西边整面的落地玻璃,光线充沛。玻璃墙外,一束血色玫瑰的枝条紧靠着玻璃墙,顶上的花骨朵悄然开放,傲立在玻璃窗外,绽放着属于她的妖冶。
韩冲收回目光,向贾元朗母子俩了解了下基本情况。贾元朗便带着他们到二楼存放古董的房间。
该房间内除了靠窗摆放着一张古朴红木桌,桌上放着一个放大镜,几样镊子之类的工具。四周全是陈列架,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董,瓷器、玉质佛像、卷起来的字画,种类颇为繁杂。
“我爸没事就爱捣鼓这些。”贾元朗指着其中一个陈列架中间,“那套器皿原先应该放在这。”
韩冲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陈列架中间有并排两个隔间,左边是空的,右边放着一个红色祥鸟纹木盒。
法医并未从房间内提取到有用信息。
“被偷走的也是这种木盒?”
贾元朗抱歉的摇头不知。
“那你们怎么知道这里少了那套器皿,确定不是别的?”韩冲无语。
贾元朗拿出两张单子,递给韩冲:“这是我妈从爸的办公桌里发现的,上面罗列着他近十年来买的古董。我妈看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也占地方,就想着整理出来,给处理掉。”
韩冲接过单子,两张A4纸上两排密密麻麻,写着古董名与购买时间,其中在右下方的明朝龙柄玉器皿一套被红笔圈了出来。
“没有少别的东西?”单凭清单,就确定少了一样,未免太过草率,韩冲问道。
贾元朗无奈道:“我们也只知道这些,其他没发现。”
韩冲将清单交给叶宁,让他重新清点,自己走到窗边,探出头。
房间位于二楼朝东,窗户下没有任何凸出物,要想爬上来,除非借助工具,看窗户边沿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痕迹,倒是有一层薄灰。
韩冲摸了摸窗台,手指上立刻粘上灰白,房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地板上没有灰。走出房间,靠在悬空过道的扶手旁,一楼客厅、大门一目了然。
柴思礼一身素白连衣裙,神情黯然的站在落地玻璃窗边,看到韩冲他们下来,走到贾元朗身边,疑惑的看向她儿子。
贾元朗轻轻拍了拍略显紧张的柴思礼,让母亲坐下,转头将一张照片推到韩冲面前:“韩队长,被偷走的就是这套古董。”
韩冲拿起桌上的照片,只见通体乳白,一条龙身纹手柄镶嵌在酒壶主体旁,与壶盖上龙头浑然形成体,旁边放置着祥云纹玉杯。在光线的照射下,整套杯具透着莹白温润光泽。隔着照片,哪怕没看到实物,韩冲都觉得价值不菲,可古董被偷与贾成之死存不存在牵连?
“你说是在今天刚发现被偷?”
柴思礼点头。
“你之前知道有这套古董吗?”
柴思礼摇头:“老贾时不时会买些古董,我不懂这些,他不让我碰,也就没注意他买了什么。”
贾成被害第二天,警方明确问过眼前的母子俩,屋内是否有失窃。
当时这母子俩均是摇头表示财物没有失窃。那么失窃时间就只能是贾成被害后到现在的这个时间段。可只偷明朝龙柄玉器皿,放着其他宝贝却不偷,莫非是熟人作案?
“还有谁知道,贾成有这套古董?”
柴思礼茫然的摇头。
贾元朗解释道:“我爸的爱好容不得我妈去干涉,我妈也就随他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又不住在一起,更不知道了。”
韩冲顿觉自己的太阳穴砰砰直跳,怀着侥幸,继续问道:“那你父亲什么时候买的?从哪买的?”
柴思礼与贾元朗又是摇头不知。
贾元朗满脸抱歉:“麻烦韩队长查查吧,查不到,也就算了。最主要的还是我父亲的事。”
韩冲挑眉,不愧是富商,丢了就丢了,可他是警察,不管是人命案,还是盗窃案,职责所在,都必须查清楚。
“能让我们四周查看下吗?”
贾元朗点头,却跟着韩冲快步上前,轻声问:“韩队长,我父亲的案子,是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
面对受害人家属,韩冲需要顾及他们的情绪:“请节哀!目前我们还在调查当中,一切以警方对外发布的消息为准。”
“如果有结果了,还望告诉我们。”贾元朗说着双眼泛红,伤心道,“也好告慰我父亲。”
这时,从客厅传来轻轻的啜泣声,估计柴思礼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伤心落泪。
韩冲安慰了贾元朗几句,便走出别墅,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四周都设置了监控,最后绕到了别墅后面。
别墅内部北边从左到右分别是杂物间、楼梯、厨房,外面就是个大花园。花园小径上安装着几个摄像头。
韩冲往花园草坪上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蹲下查看,慢慢的,他停在了一处,眼前一棵樟树枝繁叶茂,但偏偏挡住了旁边的监控摄像头,恰好形成了一个视线死角。举目望去,从花园东北角进入,不走花园小径,从半人高的花圃旁一路过来,临近杂物间,正好樟树提供掩护,爬窗进入别墅,监控上不会发现任何痕迹。
别墅离贾成被害处不远,听郑保姆说贾成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惯常都会沿着别墅门前的水泥路,沿着山庄走一圈。凶手便是趁此机会,从背后撞向贾成,造成贾成当场死亡。如今又发生盗窃案,如果小偷知道有个监控死角,意味着是熟人所为,就算不是熟人,至少也知道别墅监控有漏洞的人。
待四周勘查完毕,陈保安因韩冲的要求,将到目前为止的监控录像给拷贝出来,将U盘递给韩冲。
韩冲笑着随口问道:“监控室就你一个人忙吗?”
陈保安回道:“原本还有曹老头跟我轮换着,这不是山庄出事,曹老头说什么都不肯再来做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那你怎么不走?”
陈保安略尴尬的嘿嘿一笑:“这不是老板给涨工资了。现在外面也不好找工作,我、我儿子已经初中三年级,关键时候,多赚点给他报补习班。”
韩冲点着头,习惯性的往兜里掏香烟,竟口袋空空,这才响起女儿的耳提面命:吸烟有害健康……女儿长大了,懂得关心人了。他不由嘴角挑起,呈现一个上扬的好看弧度。
“韩队长,害贾老板的人听说抓到了?”陈保安好奇的问道。
一瞬的失神后,韩冲将掏空的手抽了出来,咳了一声:“还在调查。对了,除了曹老头,平日里会来监控室的还有没有其他人?”
陈保安想了会:“老板一家人,还有就是郑保姆会偶尔进来打扫。”
“就是跟你一同报案的郑保姆?她还在山庄做事?”
陈保安点头:“老板也给她涨工资,所以她也没走。”
“你看这里一个角被树枝挡住,怎么没人去处理?”韩冲指着其中一个屏幕。
“哦,这个啊,已经好几次打电话给负责园艺的人了,就近两天回来修剪。”陈保安不甚在意的回道。
“最近才通知?”
“以前没挡住,就山庄出事后的第二天才被挡住的。”陈保安觉得邪乎,神色间不免有些胆怯。
“你确定贾成被害当晚,监控没有被挡?”韩冲再三向陈保安确认。
陈保安笃定的点头:“就是第二天发现被挡住的,当天是我值班,绝不会记错。”
这句话将小偷的作案时间变成贾成被害后第二天到现在,与贾成被杀的时间上没有重合。韩冲将U盘塞入口袋中,走出了监控室,抬头正好看到郑保姆拎着东西进入别墅。
厨房内,郑保姆正在整理采买的食材,分门别类的放入不同的冰箱隔断上。贾元朗因韩冲的要求,叫了声郑保姆过来问些话。
正将一包新鲜蘑菇放到冰箱的手顿了顿,郑保姆应了声,关上冰箱门,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捋了捋鬓边微显散落的碎发,走出了厨房。
韩冲对郑保姆第一次报警时的惊慌害怕,记忆犹新,但现在她显得很平静。
郑保姆有些局促的坐下,对韩冲点了点头。
韩冲表明只是例行公事问一问,让叶宁记下笔录:“山庄出事之后,你一直住在里面?”
“是的。”
“有没有离开过?”
“有,上星期一去过菜市场,还有今天去过。”
“你一般隔多长时间打扫房间?”
“隔天就要打扫一次。”
“包括存放古董的那间房?”
郑保姆略微迟疑了下,说道:“贾老板在时,怕我弄坏里面的东西,我没进去打扫过。后来贾老板出事,我请示了夫人,才进去打扫。”
“最近什么时候打扫过?”
郑保姆面露难色:“那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是古董,万一碰坏了,我、我赔不起,所以、就一星期去打扫一次。”
“那你打扫时,见过这套器皿吗?”韩冲拿出照片,给郑保姆看。
郑保姆看了一眼,摇头:“没见过。”
“在贾成被害到现在,还有谁来过山庄?”
郑保姆眉头微蹙,捋了捋鬓角碎发:“除了老板一家人,没别人来过。”
“晚上可有听到什么动静?”韩冲审视着只坐沙发一角的郑保姆。
“没有。“
郑保姆在报案时,他也曾经问过,有没有听到响动,但她正跟儿子打电话,没注意。后来,查了她的通话记录,贾成被害的时间段,她的确在打电话。
可这起盗窃案与贾成被害有没有关联,韩冲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