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狂奔的焦狼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久久都没起来,直到一条湿滑的舌头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舔着,唤醒了他。
焦狼睁开眼,看到少了一条后腿的黑狼正趴伏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低声呜叫着,那双熟悉的目光中带着痛苦和哀求。
看到黑狼残缺的身体,焦狼沉默了下,把黑狼的大头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就像过往时候一样。
那时候焦狼还是一个孩子,黑狼还没有断奶,而他的养母,那只严厉的母狼还在统治着这片荒原中的狼群。
黑狼静静的伏在焦狼的怀中,眯着眼享受着焦狼的爱抚,身体上那个巨大的伤口依然在慢慢的流着鲜血,浸湿了焦狼的身体。
焦狼抚摸黑狼的手停了下来,他把脸紧贴在黑狼的大头上轻轻的蹭了蹭,双手握住黑狼的脖颈轻轻一扭。
一声清脆的骨折声,黑狼的眼睛猛然睁大,眼中的痛苦和不舍变成了释然,那颗巨大的狼头也跟着垂了下去。
一声压抑不住的哀嚎声传出,焦狼紧紧抱住黑狼,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片刻后他木然地坐了起来,长着利爪的手掌刺进了黑狼的胸膛,掏出了一颗硕大的狼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他的身体也跟着膨胀起来,长出了一层厚重的黑毛,让他变得越来越像旧时代传说中嗜血的狼人。
两只荒狼呜咽着趴伏在焦狼的身后,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之间,表达着对焦狼的敬畏。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违背焦狼的命令保护那个小女孩,自从闻到乔乔的味道后,它们本能的就选择了服从,以至于忘记了焦狼的指令。
焦狼站起身来看向两只荒狼,仅存的那只眼睛中好象有火在燃烧一样,就是因为这两只胆敢违抗他指令的家伙,他才会遭到这么惨重的伤害。
两只荒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一下子蹿了起来,转身向着荒原中逃去。
焦狼高高跃起,一脚踩在一只荒狼的背上,把它压倒在地上。在荒狼的哀叫中一口咬住了荒狼的脖颈,贪婪地吸食着。
荒狼的哀叫终于停止,只有身体偶尔抽搐一下。焦狼站起身来,抹了抹嘴边的鲜血,转头看去,一群荒狼正蹲伏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在那群荒狼的前面躺着一只被咬破喉管的荒狼。
焦狼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个弹头,用力握在手中,转身开始慢慢跑了起来,他跑的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手脚并用,如同一只狼一样奔跑着。
越跑越兴奋的焦狼仰天发出一声长嚎,跟在他身后的群狼也跟着嚎叫了起来,让荒原的夜色也变得不再平静,只有天上的月亮静静的看着这群荒原中的霸主宣示自己的存在。
……
陈星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世界,自己还是那个八岁的孩子,正双手抱膝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由冷寂的黑暗将自己吞没。
突然一个温暖的女声响起,轻轻的叫着陈星的名字,那么动听。
陈星猛地抬起头来,一道光柱出现在他面前,一个身姿妙曼的女人慢慢显现,只是女人的面容似乎笼罩着一层薄纱,让陈星不管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女人的容貌,只有看着陈星那算眼睛中充满了爱怜。
陈星的神情一阵恍惚,他总觉得自己在那里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件事,陈星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对自己很重要,甚至于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想到这里陈星不由的站起身来,向着女人伸出了双手。女人笑了起来,这一刻她脸上的薄纱似乎就要掀开,让她的身上的光辉一下子又明亮了几分。
女人向着陈星伸出了双手,眼看那双美丽的手掌就就要把自己的小小的手掌包裹在中央,陈星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跟着飞了起来,却没看到女人眼中突然涌出的哀伤。
陈星的眼前一闪,如同时光一下子在陈星的面前飞跃了五十年一样,原本白皙美丽的手掌却一下子变成了一只苍老的手掌,长满褐色老人斑的干瘪皮肤覆盖下,一根根骨骼清晰可见。
陈星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弯着腰,微笑着看着他,那双混沌的眼睛依然深邃如海,瞬间将陈星彻底吞没。
“赫玛弗狄!不!”
陈星一声惊叫,坐了起来。他的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如同安装了弹簧了一样弹了起来,在空中一个翻滚,好像一只大蜘蛛一样手脚攀附在洞顶,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哥哥好厉害啊!”
陈星低下头看到乔乔正仰着头看着自己,小手中握着一根用来照明的荧光棒,那苍白色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惊讶和崇拜,在她的旁边则站着一脸怒气的狄安娜。
“滚下来,你不要命了吗?”
狄安娜的怒吼声在涵洞响起,如同晴天响起了一个霹雳,震得涵洞都跟着瑟瑟发抖起来,不断有尘土被震得从洞顶上掉落下来,只有陈星依然攀附在涵洞洞顶上。
乔乔早有先见之明的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脸同情地看着陈星。
恍惚间,陈星松开双手,身体上的剧痛也比不过狄安娜的吼声带给他的震撼,原来一个女人发怒时的叫声可以有这么恐怖,在他记忆中只有大黑山中的貔虎的吼声才可以比拟。
狄安娜一伸手接住了陈星下落的身体,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的陈星只能忍受着狄安娜连珠炮一样的埋怨声,任由狄安娜把他放在地上铺着的斗篷上。
“你不想活了吗?看看你胸口伤成什么样子了,还敢乱动。不过我也服了你了,星力炉都被人捅烂了,怎么还有股子蛮力可以蹦那么高。你真的只是一个枪械师吗?我看你怎么像是一个格斗士呢。你要是想活,就不要再乱动了,我在帮你处理伤口。”
看着狄安娜美丽的红唇不断地张合,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如同飞刀一样尖利,陈星喘了一口粗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他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出手救下她。
“要不要再给你打针麻醉剂?你睡一会或许治疗会比较方便。”
狄安娜犹豫了下说道,看到闭着眼睛的陈星摆了摆手,狄安娜终于不再说话,涵洞内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狄安娜帮陈星处理伤口时操作器械发出声音。
感觉到冰冷的器械在自己的身体内进出,陈星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在那个黑暗世界中的日子,那时候每天自己都要经受几次手术。
那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慢,虽然每次器械进出自己的身体都会给自己带来痛苦,但是也是因为如此,陈星才能确认自己并没有发疯,所以有的时候陈星甚至觉得自己倒是有些喜欢上这些器械带给他的痛苦感觉了。
陈星正想得出神,狄安娜却停了下来。陈星睁开眼,看到狄安娜正凝视着他的胸口,按在陈星胸口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
“呃,没事,只是,只是……”
看到狄安娜变得结巴起来,陈星淡淡说道:“只是什么?”
“你的星力武装受到的损伤太重,修复的风险很大。”
陈星打量了狄安娜两眼,看到狄安娜的眼睛一转,心虚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陈星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地问道:“你能修复星力武装?”
“是的。”
“你说的风险有多大?”
“成功率不到30%”
“那就开始吧。”
陈星闭上了眼睛,可是随即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乔乔站在他的面前,胖胖的小手正在努力地挽起自己的衣袖。
而狄安娜正站在乔乔的身后紧张地看着她,在她的手中正拿着乔乔的挎包,挎包上画着一只头上带着蝴蝶结的猫。
陈星木然地看着乔乔接过狄安娜手中的挎包,掏出了一个带着三叉戟图案的蓝色盒子打开后,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星液调制盘,放在她左手边的地上,左右挪了挪,直到找到了最合手的位置,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乔乔又从盒子里掏出了一支细长的星装笔,在陈星的胸口比划着,看到星装笔那尖利如针的刃尖,陈星睁大的眼角不由得跳了一下。
陈星再也忍耐不住,他轻咳了一声,干涩的有些出奇的咳声让乔乔握着星装笔的小手忍不住颤抖了下,星装笔的刃尖在陈星的胸口轻轻划过。
只是轻微的一碰触,那冰凉的触感却让陈星的身体一下绷紧了,有很多东西在他的身体内进出过,有些差点就把他变成死尸,但是都比上这只细长的星装笔更让他感觉到怪异。
或许怪异的不是这只星装笔,而是握着星装笔的那只胖胖的小手。
乔乔抬起头不满地看了陈星一眼,严厉的目光看的陈星都有些不安了,他的喉咙蠕动了下,涩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帮哥哥修复星力武装啊,狄安娜姐姐是笨蛋来着,我怕把哥哥修坏了,只有乔乔自己来才放心。
哥哥放心,乔乔很厉害的,以前用小鼠、小猪试过很多次了,一次都没失败过。”
乔乔一下兴奋起来,小嘴叽叽喳喳开始说个不停,手中的星装笔来回比划着,听得陈星眼角跳得更加的厉害了。
似乎在乔乔地描述中,这一切只是一个好玩的游戏一样,而他和乔乔则是游戏的两个参与者,只是陈星的角色定位让他总是感觉不安。
“所以你是第一次帮‘人’修复星力武装了?”
陈星又问了一句,在“人”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看到乔乔的大头点了点,陈星的目光一下子转向了狄安娜,目光中的怒火,让狄安娜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
她再次把头低到了胸口,轻声说道:“我又不是星装师,哪里会修复星力武装,你伤得又这么重,不马上修复星力武装只能等死。
所以只有让乔乔来弄了。你放心,乔乔是个天才,萝拉院长说乔乔一定会成为一名星装师,已经训练乔乔很久了,只是没有实践过而已。”
“很久是多久?”
“30,30天。”
陈星沉默了下来。
“两岁,训练了30天。”
陈星感觉自己正在一出荒诞的戏剧之中一样,而自己就是那只正在恶龙搏斗的勇士,而自己的命运就取决于那个白痴一样的公主。
“这他妈的就是一个笑话吧。”
陈星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他突然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