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浠哲醒来的时候，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懵了几秒才明白过来，这是在乔曦鸢的房间。女孩的房间东西不多，似乎是整理过了，比上次他瞥到时要干净整齐很多。不大的桌子上电脑、键盘和数位板整齐地摆放着，一边的储物柜上叠放着许多画稿。架子上的衣服已经被收起来，衣帽间的门是半掩着的，但也能看出里面没几件衣服。
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很疼。
尹浠哲又倒回了床上，将脸埋到了枕头里——草木的清香中混杂着一些药味，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姐姐——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姐姐。所以，你也喜欢我好不好？很喜欢很喜欢，当作一整个世界喜欢的那种……
昏昏沉沉间，他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伤口都被处理过了，手上还打着点滴。
门外，乔曦鸢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个纸袋子，像个乖巧的孩子般听着眼前的老人唠叨，暗自叫苦，早知道就不让他过来给尹浠哲看病了——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这可是顾芷水嘱咐我的，别嫌我啰嗦。”老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加上了这一句，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胳膊，“好好活着。”
可顾芷水她自己都死了，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给她传这种话。她用力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难得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就她还有脸跟我说这？”
杨云也知道她这是在耍脾气——面对顾芷水、面对那不堪收拾的过去的一点反抗、后悔和倔强。她生气顾芷水的不告而别，她对所有的不可挽回感到绝望，但杨云也明白，自己什么都不能说。
沉默了半晌，收拾好情绪，顾芷岚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揉皱的衣角，又带上了一种不和年龄的成熟——“今天麻烦你了。钱的话找上面报销就可以了。”
“找上面报销？我还以为这次是你私人的事情。”杨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但又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多嘴的，他只是一个医生，现在仅仅是一个医生而已，“……抱歉。”
“没事。”乔曦鸢犹豫了一下，也没再多说什么，“有事联系。”
搜肠刮肚也没能在找出一个话题，杨云点头应下后便离开了。
回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尹浠哲已经站在了门口，探出了半个脑袋，偷偷地看着这里，被发现以后，他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乖乖的站好。
看他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原本想问出口的话被生生憋了回去。
尹浠哲上前一步，环住了女孩的肩膀，低下头，白色的碎发散落在对方的肩膀上，他小心地蹭了蹭，带着些委屈的开口道，“醒了。你不见了。”
“……怎么。”突如其来的撒娇让乔曦鸢很不适应，一瞬间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杨云给错药了，把他脑子给打坏了。
“难受。”尹浠哲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他紧紧地拥抱着他能够拥有的、唯一的温暖，“姐姐能陪我吗？”
“你先睡下。”抬手安抚性的揉了揉白毛的脑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却有有些不忍，于是又加了一句，“我会陪你的。”
在乔曦鸢看不到的地方，少年金瞳中翻滚着暗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手臂上的力量又紧了紧，“嗯，说话算话。”
“快去睡。”
许是病了也许是真累了，没躺下多久，尹浠哲就又睡着了。乔曦鸢坐在床边，看着少年的睡颜，忽然又想起了顾芷水，在安静的夜晚中，往事如同一把钝刀，在心里的疤痕上，又挖出一道口子，说不上的痛蔓延开，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做的决定是不是错的，但至少，你有机会……证明我是错的也好，我是对的也好。”记忆中的人影，顿了顿，依然带着那种自大而、高高在上的笑容，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当然，最好能证明我是对的……完美的。”
那现在这样能证明什么呢。乔曦鸢坐回了书桌前，蜷缩在椅子上，又看向了虚空中的某处。
完美？
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这种勾心斗角不是她擅长的事，她从来都没有摸清过这背后交错复杂的关系网，又或者她一开始就身处这漩涡的中心——从来就没有逃离的机会，现在也在这漩涡的中央。
这种苟且偷生般的悠闲宁静，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她支着下巴，摁下电脑的开机键，打开绘图软件，一笔轻、一笔重地，漫无目的地消磨着时间。经过一定的耐久训练，“熬夜”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她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副潦草的几乎难以辨别的画面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再次确认了一下尹浠哲的额头不再那么烫，乔曦鸢转身除了房间，下楼准备早饭。只是她没看到，在她转身走出房间的时候，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