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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幻灭(上)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杜甫

(一)

“你看,原来高阳公主喜欢的那个和尚,是《西游记》中唐僧原型,玄奘的徒弟哎!。”

“真的么,我的天,神奇的知识又增加了。”

辛卯年春,斜阳映照的具茨山半山腰。

一个简单的茶摊上。一对小情侣因为一部电视剧,热烈的讨论着高阳公主的故事。

同坐茶摊的邻桌女子,却静悄悄的勾了唇角。

“高阳公主的故事么?还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二)

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唐进军辽东。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一片早已被世人遗忘了的湖泊,黑灰色的湖水,散发着恶臭的气味,令人厌弃。

她坐在湖边,一动不动,像一个毫无生机的布娃娃。

我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恶心,走到她的身边。

“如果就这样死去,也太难看了吧。”

听到我的声音,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笑一声。

“都要死了,还会在乎难看么?”

“人之所以要死,不过是对当世之命不满罢了,如果我给你换个命呢?”

听到我这样说,她露出了奚落的笑容“怎么还要跟一个将死之人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高阳公主如何,从今天起,灾民棚里的陈莺,就是公主府恃宠而骄的高阳公主。”

(三)

十六岁的陈莺变成了十六岁的高阳公主。

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狼藉的瓷器碎片,和一排整齐跪地的仆人。

手中,是不知价格几何的净白瓷瓶。

就在她愣神之际,门外传来了男人清冽的恳求声

“万望公主息怒,若公主不喜今日厨房安排的饭食,差使下人换了就是,毋需如此动气。”

陈莺踏过一片狼藉,推开紧闭着的朱门。

她看见门口躬身低首的男子,一身文人服饰,腰上配着的玉饰象征着他高贵的身份。

这,就是高阳公主的夫君,也就是现在,贵为高阳公主的陈莺的夫君。

当朝著名大臣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

“你,抬起头来”

在看到房遗爱脸庞的那一刻,陈莺心想

‘如此俊朗的男子,做我的夫君,这一世,还真是好运。’

自那日起,没有人知道以往骄纵蛮横的高阳公主是着了什么道,突然变得温柔贤淑,待人和善。

公主在面对驸马时,甚至愿主动屈尊,放下公主身份,像寻常百姓一样照顾驸马的日常起居。

公主与驸马的感情,更是与日俱增。

(四)

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年,离我为她换命,仅过了两年。

她穿着一身绣着青莲的淡蓝色宫服,乌黑的青丝只用着简单的素钗挽住。

“怎的曾经如此嚣张跋扈的高阳公主,竟穿的如此素净”

她听到我的声音,手中喂鱼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盘中美好精致的点心,唇角勾起一抹戏谑。

“别人不知,你还会不知么,哪怕是大家眼中如此素净的装扮,也比我当年河边的一身粗麻褐衣,强了千倍万倍。”

不想她会如此回答,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她却抬头,看着我说:“你说人这运命,是不是不该改命啊。

如果是嚣张跋扈的高阳公主,遇到我如今的情况,一定不会如此神伤吧。”

我接过她手中的瓷盘,将里面为数不多的点心倒入池塘之中。

她看着水中竞相争夺的鱼儿,柔声对我说:“你知道的,今天,我夫君的父亲,当朝名臣——房玄龄,来了。

他们在书房下棋。

这些,本是我亲手制作,原打算送给他们父子,以尽一点为人媳,为人妻的本分。”

我不曾婚嫁,不知这有何问题,见她一脸神伤,只能再问道:“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她依旧看着那群争相吃食的鱼儿,对我说:“三年了,这三年,我将真心尽数赋予他,我本以为他于我是真心相爱的。

可是他,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戏码,真是让人恶心啊!

我今日,本是开开心心为他送糕点,却无意间在书房门前听到了他和他父亲在议论我。

他竟然说

‘高阳公主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棋子,不论长相如何,待我如何,都无所谓。

皇帝宠她,自然对我好,她对我有利用价值,我自然是装,也要装的对她好。’

我曾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因换命得了个宠我疼我的父皇,为了他,我多次耍小脾气求父皇给他更高的职位。

他总因他次子身份自怨自艾,我不忍他看轻自己,多次求父皇下令让他以后继承爵位,惹父皇大怒。

三年的朝夕相处,我以为他,是真的待我好。所以我愿意付出一切,愿他开心。如今才知,这三年的付出,不过是他的利用罢了。”

我看着意志消沉的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莲池中的鱼儿食完糕点,四散而去。她也终把眼神从鱼群收回,看向远处的宫殿:“其实,一直以来,错的人,是我。

我只把改来的命当做是一场新生,却忘了,这条命,顶的是高阳公主的身份。

我是个受尽宠爱的皇室公主,在高阳公主这里,柔软心善本就是错的。

自此以后,我依旧会是那个嚣张跋扈的高阳公主。

至于负我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那日,我看着她从凉亭走出去,干净利落。

她的眼中,再没有我初遇她时,看到的那份善良和干净。

原本星河满目的眸子,如今,只剩坚毅和痛恨。

我无法对她现在的生活给与任何评价或建议,因为她现在的运命,是我为她改的。

也是她,愿舍弃一切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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