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一个刚下过雨的下午,钱西莫从机场出来就搭上专车去丽豪酒店,父亲说有个饭局,让他来一下。他到达包厢后,看到除了自己的父母,还有一对夫妻,看上去比自己的父母要年轻一些,也像是商人,不过夫妻二人的打扮都不张扬,低调朴实。钱西莫略有些惊讶,他感觉双方营造的氛围不像是在谈生意,倒像是在叙旧。李银林看到儿子进来了,站起来,用手带了下方向,跟钱西莫说:“西莫,这两位就是我们家的恩人,以前要是没有他们,你哥可能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原来是谭政鸿夫妇,钱西莫和他哥以前听说过他们的事情,但一直没机会见到。今天见到了,钱西莫自当是知道些礼数的,他走过去半鞠着身子向他们伸手,谭政鸿站起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拍了拍钱西莫的臂膀,笑着说:“年轻人真是一表人才啊,这身子够硬朗的,我这把老骨头羡慕啊。”
钱西莫听罢一愣,他第一次看到父亲有这样的朋友,之前在许多饭局上大家说话都绵里藏针,互相堤防,互相试探,他眼前的这个人,说话的神情真诚得有些憨,他内心有点想笑。
之后钱西莫又礼貌性地和谭政鸿的妻子握了一下手,才走到父亲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他留意到餐桌自己身边还有一把空椅子,他坐下之后,其他人也不急着上菜,难道还有人。
正想着,就想起了敲门声,房门被敲了三下,然后门把手被拧动,房间内的人齐齐看向门口,门一推开,缓缓走进来一个女孩子,上身深蓝色西装外套兼白色丝绸内衬,下身黑色阔腿裤,显得身材高挑;她脸上略施粉黛,头发简单盘起,容貌姣好,面带英气,十分精神。这女孩子有种独特的优雅干练的气质,钱西莫略微有些愣神,他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头,忽然发现父亲似乎嘴角带着些笑意在看他。
奇怪,难不成父母亲还要搞老套的相亲宴不成。钱西莫自觉这个猜测十分可笑,父亲钱西磡可是道上的老大哥,多的是人对他毕恭毕敬,钱西莫也多少见过有些人帮忙过父亲,父亲当然也知恩图报,但好到同台吃饭的,这么不设防的,这是第一次。
女孩走过来,先跟钱西磡和李银林握了手,礼貌地道了声好,最后和钱西莫握了一下随即松开,似乎并没有正面看他一眼。钱西莫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女孩还挺高傲。女孩落座后只是安静地坐着,听着双方长辈在谈话,女孩落座后,谭政鸿就替她做介绍,说她的名字,她现在的工作状态。
其实这顿饭还真不是相亲宴。谭政鸿近几年在泰国租了一片土地种植水果,这片果园有些靠近宋卡府,最近果园有了些麻烦,最近有些人在农场附近鬼鬼祟祟,农场工人经常能发现有些果树被破坏,果树上绑好的一些绳子袋子被果实掉在地上,生生被踩碎。后来,几个工人轮流蹲守,抓住了三个贼,那些人个个一脸凶悍,被人围着也不慌张其中一个人像是三人拿主意的,反过来恶语警告农场工人要是搞事情,绝不让他们和这片农场安宁。工人后来还反应,另外俩个中的一个眼神有点恍惚,似是精神状态不大好,但看上去也不像是生病那种,虽说后来工人报了案,但没有什么特别有力的证据,办案人员也草草了结,让工人们注意安全,遇事不要硬碰硬。
之后的几个月,农场接连不断地发生各种怪事情,许多东西不见,车子被砸碎,有的工人夜晚巡逻被贼人恶意中伤,导致住院,农场里人心惶惶。谭政鸿隐隐感觉事情不对,但他的前段时间的精力主要放在内地的事业版图扩张上面,泰国农场自建立之后很多事情都是交给自己的女儿谭星辰打理的,之后看着农场基本走上正轨了,又让谭星辰去洽谈新的客户,客户对在泰国农场产出的水果需求量大。眼看着客户也差不多就要确定合作了,怎料,泰国农场忽然就出事了,像是有人有心搞破坏。
按理说,泰国农场那边的事务基本都是谭星辰在打理,现在那边出现了问题,自然也是谭星辰去解决比较好。不过,这件事情不简单,像是些有某种势力人在幕后操纵,但是谭政鸿一时也没有怀疑的对象,只是心中有些不安。如果就这样让女儿过去,说不定,女儿也会掉进不明的危险困境中。泰国农场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不然没法像那里的员工交待,辛勤栽培的果园就要毁之一旦。而且,阮新枫身体不好,早年操劳落下的病根,现在身体里有个小小的肿瘤,要动手术,谭政鸿若是在这时候跑去泰国,阮新枫自当是十分不安的。
谭星辰主动跟父亲提出让自己去泰国处理农场的事情,她也很理性地和父亲分析当下父亲对内地市场的发展趋势和发展商机把握很到位,手里的几笔大单不能就此放弃,并且,母亲生病了,一来对父亲有依赖,二来做手术以及后续治疗很关键,也需要花费不少钱,于情于理,父亲都不适合离开内地,跑去泰国。
谭政鸿犹豫良久,算是答应了但是,他必须要给女儿的安全加一层保障,他想来想去,想到了那个鼎鼎有名的江湖大佬钱西磡。谭政鸿对钱西磡的了解不深,却清楚他与一般的混混头子是很不一样的。当年自己和妻子阮新枫无意中救下了他怀孕的妻子,钱西磡一脸诚恳地说:“以后你们有麻烦,只要一句话,我一定挺身而出。”后来的谭政鸿从一个普通的果农,变身厂主,再一步步拓宽事业版图,都离不开钱西磡或多或少的暗中打点,为他免去了许多刁难。谭政鸿常常要登门拜访表示感谢,但都一一被钱西磡回绝了,钱西磡说:“我帮你是我的想法,你不必感到负担或者承受不起。”
如今,谭政鸿虽然不知钱西磡在泰国有没有人,不过,也似乎将这事拜托给他自己才能踏实。但是,谭政鸿也确实不想白白接受帮助,他找人了解到钱西磡最近的一些商业动态,似乎他最近在泰国的一个工程项目遇到了一些问题,暂时停工了。而谭政鸿自己的女儿是工程硕士,早些年也在几个施工项目上跑过,他和钱西磡事先单独约出来谈过,这个项目的问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暗中检测和处理一些细节,他推荐了自己的女儿。钱西磡回去细想了一下,也算是一场平等交易,于是答应了,然后组织了这一场饭局。
这次的晚饭也算最终确定了两家的交易,详细的情况两家也默契地不在饭桌上提起,简单的隐晦的说了几句之后,一桌子人便是碰几次杯子,以示接下来合作顺利。席间,服务员进来上菜,谭星辰右边空余的位置就是用来方便上菜的。上到第三道菜的时候,服务员在弄着桌子上的转盘,一手托着的热腾腾的砂锅因为在服务员的托盘上微微倾斜,忽而向左边滑动,若是向左边倾倒了,滚烫的汁水和砂锅定会将谭星辰烫伤。就在这时钱西莫放下筷子抬起头瞟了一眼上菜的服务员,看到他托盘的异动,立马开口低吼:“砂锅拿稳了。”,然后迅速抓住谭星辰的一只手臂,用力往自己这边一带。谭星辰在听到钱西莫的话下意识转头去看服务员,没想到左边手臂被猛地一拉,毫无防备地半个身子倒向钱西莫的怀里,手臂因为吃痛,难受地皱起了眉头。而钱西莫的另一只距离服务员稍远的手则在他拉拽谭星辰的时候,从她的头上方伸手去拿住托盘,幸得服务员反应也迅速,顺势稳住了托盘。
钱西磡有些不悦:“怎么搞的?”很明显在斥责服务员,服务员还尚未从刚才的惊魂中缓过来,听到这话,更是慌得腿软,只是本能地不停说着对不起。谭星辰在倒向钱西莫之后,几乎在钱西莫伸手稳住托盘的同时就离开了他的怀,很快坐直,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钱西莫,刚好钱西莫也在看她,眼神交汇的刹那,突然有点暧昧的火花,俩人悄无声息地撇过头,一切都在短短的一两分钟内结束,似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谭星辰很快调整心态,往前坐了坐,温和地对钱西磡说:“谢谢叔叔关心,应该是我刚才往后靠了靠,动到了他的托盘,没什么没什么。”钱西磡也顺着谭星辰的台阶下,对那服务员说:“你下次小心点就行了。”服务员连连道谢,感激地退了出去,出了一身的冷汗。谭星辰继续平静地吃饭,听着双方长辈和钱西莫之间的闲聊,她不知,在她身后,有道深沉的目光在不经间落在她身上几次,似是欣赏,似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