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是传说中被神遗弃的地方,那是魔鬼的天堂,没有人可以活着出来,这就是艾力他们选的一条生路。
死里逃生的大伙,在一处沙丘后汇合,坎吉扶着满手鲜血的伊帕尔匆匆赶来,艾力迎上前,没见阿米娜罕,忙问道:“你阿妈呢?她人呢?”,伊帕尔失魂落魄的看着艾力,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阿妈的音容笑貌,明明还握着那双温暖的手,明明还见她慈祥的眼神,明明还听见她对自己关爱的言语,可为什么一切都没了,没了。
艾力见伊帕尔的样子,心中似已有了答案,但他不亲耳听见,任由谁都不会愿意去相信,他转对坎吉道:“你说”,坎吉语未出,先跪倒在地上,自责的拔出匕首递给艾力,“老爷,我有罪,是我没有保护好夫人,你杀了我吧”
听此噩耗,艾力如招晴天霹雳,眼前的事物变的糊涂不清,他晕晕的倒了下去,图尔都上前扶住他,他强撑着仰起身,拉住伊帕尔,“你阿妈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伊帕尔的泪水裹着眼珠,耳中听到的只是一个“死”字,她恐惧的拼命捂住耳朵,面对艾力一再的问,在旁的坎吉只能帮忙道:“老爷,夫人是为了保护小姐,替小姐挡了一箭,才……”
艾力悲痛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奋恨,他用力握住伊帕尔的手臂,似要把它折断了一般,“你是个孽障,孽障”,说着,他夺过坎吉手中的匕首,一刀刺在伊帕尔肩上,那生生的痛,令伊帕尔的身体不禁抽动了一下。
在旁的图尔都和坎吉想阻止,却根本来不急,图尔都劝艾力道:“阿爸,这事不该怪妹妹”,艾力犀利的眼神划过图尔都的脸庞,“你知道什么?她不……”,艾力差点把守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当年他隐下这件事,其实还有另一番打算。
伊帕尔忍痛将刀拔出,阿妈的死让她心伤到麻木,而阿爸的恨却让她心惊到寒颤,“咕咕”的血直流下来,坎吉急的对一旁惊呆努丽雅,吼道:“还不快去拿些干净的布来,帮小姐包上呀”,“哦……,哦”,努丽雅一边找着布,一边想着,原以为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可现在却让人彷徨而不知,是否是另一种悲剧的开始。她帮伊帕尔按住伤口,伊帕尔手是冰的,脸上也没了血色,只木木呆呆的喃喃道:“让它流,让它流吧”。
风卷着沙土,染黄了整片天空,村郭野地寂寥无边,只见一些饱受蹂躏的杂草,垂死挣扎。图尔都擦了擦眼角,对艾力道:“阿爸,我们快点走吧,不能眼见那些追兵赶上来呀”,话音未落,大家似乎都已察觉到有什么,有人附耳贴在地上听了听,“赶快跑,快,他们来了”,大家来不急分辨,轮起东西,拔腿就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上气不下气,看看周围,依然是这般天地,就像是在原地跑步似的,追兵并没有追上来,回头看,远远见一片消散的沙尘,他们来了吗?可为何没有追上来呢?
太阳此时已以高挂在天空,投影所指的方向便是西北方,在他们前面有一片红柳林,密密麻麻的挡着去路,他们劈开红柳树,一个僻静的沙漠幽谷出现在眼前,两边高耸的山壁,寸草不生,山石红一层白一层黄一层,摸着光滑细腻,看着更是莹润剔透,如同美玉一般,越往里走,空间越来越小,山沿边边挨到了头顶,他们一个接一个,拱着腰背通过,疲惫的步脚声回荡在这静谧的夹缝中,空灵的仿佛是从隔世传来,没走多久,大家的衣服都已是湿漉漉的了,山壁渗出的小水珠像一面珠帘挂在壁上,阳光被它们揉的细碎,金灿灿、水灵灵的一片。临近傍晚,视野才慢慢的开阔起来,红褐色的沙土地,有数不清的沙石堆,大的如小山包一般,小的似芥豆一点,风滚草随风滚着,除了它,眼下再也找不到别的活物,金色的夕阳照着半埋半露的白骨,死亡之神似乎在向他们招手。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起来,“有人不见了,他们走散了”,初到这里并不觉得这山谷如何,但越走就越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个辨不清方向的地方,他们绕来绕去,也不知现下绕到了那里,快入夜了,气温骤降的厉害,周围的视线也越来越差,兀鹫盘旋在上空,声声哀鸣,阴森的如同鬼都一般,大伙儿聚在几个大土堆旁,拾了些干柴,点起火来,几口硬硬的馕饼下肚,就各自早早歇了,这一日,他们半刻都没有休息过,想着这里还算安全,都想好好睡一觉。
伊帕尔躺着,但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她索性爬起身,呆看着火堆,见那边火堆旁似也有人没睡,便走了过去,原来是努丽雅,伊帕尔道:“你这是在忙什么?”
努丽雅抬起头,“小姐也没睡呀,我在缝鞋垫”,“鞋垫?”
“大家每天都要走那么多路,脚一定会很不舒服,所以我想着做些鞋垫”
“你真有心,我帮你吧”
“这些粗活怎么能让小姐做呢,我自已来就行了”
伊帕尔执意拿过碎布、棉花,帮着做起来,可一不小心,针刺到了手里,努丽雅见着,忙放下手中的活,拉过伊帕尔的手,关切道:“小姐,痛吧,还好没出血,这些还是让我来吧”
伊帕尔垂下头,自嘲着:“我还真是没用,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她说着,不经意的抬起头,见不远处,有绿绿的光点在移动,便问努丽雅:“那边,那是什么?”
努丽雅见光点四面八方都有,且一步步在朝他们靠近,大惊失色,“难道是狼?那是狼,是狼群”
“狼!”伊帕尔惊的一下起身,原拿在手上的东西都掉落到地上,急急道:“快把大家叫醒,快!”
她和努丽雅分头去叫大伙儿。狼群很快来到了他们面前,嚎叫之声,响彻天际,白晃晃的利爪,长长的獠牙,撒欢的狂扑过来,还没从睡梦中全完缓过神的大伙儿,迷迷糊糊的就和狼厮杀开了,近距离的肉搏,撕扯的血肉,转瞬模糊了夜色。狼扑向伊帕尔,伊帕尔想也没想,即从熊熊的火堆中,抓起燃着的木柴,挡了过去,狼被火炙到,嗷嗷的叫着,转身跑开了。伊帕尔深深的吐了口气,顾不上被灼的伤,仓皇中找着阿爸他们,可此时身后突然有人用力抓了她一把,竟直接把她送到了狼口之下,惊恐万状的伊帕尔,心跳持续加速,她闭紧双眼,只听一声惨叫,睁开眼时,却发现狼咬着坎吉,坎吉奋不顾身的挡在了自己面前,用匕首拼命的刺着狼,狼死咬着不放,直到最后一刻,才松开了口,坎吉也倒在了血泊中。那双将伊帕尔置于生死边缘的手,见狼群已散去,便俏无声息的离开了。伊帕尔扶着坎吉,跪在地上,无尽的夜,黑暗无边,冷冷的空气似凝结到了冰点,倒处都是死亡味道,伊帕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急切的盼望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