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本来就是爽朗乐观、不拘一格的人,但是此刻,凌夏却一点都爽朗不起来,她低着头,满脸红晕,拿着毛巾的手一会儿抬高一会儿往下垂,一会儿放在胸前,一会儿放在身后,但无论如何放都觉得不妥,不知应该往哪里放才好,平生第一次如此的扭扭捏捏不知如何是好。这是秦潇第一次来她家找她,但却偏偏让他看到了自己刚睡醒时最糟糕不堪的一面,如果地上有个洞,凌夏肯定早就钻进去了,可是没有。
“我们一起去看望英语老师,怎么样?”秦潇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仍然爽朗的开心的笑着说。
“我下午还要去田里插秧。”凌夏弱弱的说。
英语老师在另外一个村,离得有点远,但骑车也就不到半个小时,英语老师最喜欢他们两个,按理说去看也是应该的,可是凌夏下午还要干农活,凌夏是家中老大,农田的活不能缺席。所以只能拒绝了秦潇。而秦潇呢,可能也未见得就有多么想去看英语老师,只不过是找个理由一起出去而已,但凌夏没办法。秦潇就这样回去了,约了下次再一起去。
秦潇自己跑去看了英语老师,英语老师见到他后第一时间就问他:“凌夏呢?怎么没来?”然后很开心很热情的招呼他。
过了两个多星期,秦潇又来了找凌夏一起去看英语老师,那时,凌夏家田里的秧苗已经插完了,农忙活已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农活就是晒晒之前收割的稻,和到田里灌溉拔草施肥什么的,这一般都由大人们来做,但凌夏有空时也会去帮忙,但也可以开始有自己的空余时间,去做作业,或偶尔去同学家玩耍什么的。而凌夏没那么忙后,不感觉累,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也就没上次那尴尬的事发生,凌夏反正有空,也就欣然答应同去。
英语老师看到两个心爱的学生来看他,很是高兴。
“哎呦,是阿夏和阿潇啊,快进来,快进来,太好了,太好了,快请坐,快请坐,来,快,快,快,喝茶,吃零食。”英语老师开心得合不拢嘴,一会儿搬凳子,一会儿斟茶,一会儿拿零食,热情的招待凌夏和秦潇,这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最有爱心的老师,要不然,凌夏和秦潇不会那么多老师不去看望而唯独去看望他。
“老师,您不用客气的,我们就坐坐聊聊天就行。”凌夏笑笑说。
“是啊,老师,您坐着吧,别忙活了。”秦潇也跟着说。
“好的,好的,我坐下哈,我坐下哈。”英语老师一边热情地说着,一边真的坐了下来。
英语老师问候他凌夏和秦潇暑假在家的学习情况和家里的情况,凌夏和秦潇也问候了老师的情况。其时,英语老师是单身,英语老师三十多岁了,虽然在当时来说,做一个老师很不错,但由于英语老师患有腿疾,所以一直没遇上另一半,凌夏和秦潇在心里也很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但这种事爱慕能助,只能默默的祝福。
后来,在凌夏和秦潇都读了高中以后,有一次,秦潇又约凌夏去看英语老师,去到英语老师家时,英语老师更热情更开心了,因为想不到两个心爱的学生在毕业了还会回去看望他,他同样热情地给凌夏和秦潇斟茶倒水拿零食,然后告诉凌夏和秦潇说他已经找到另一半了,是一个三个孩子的妈妈,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两个孩子在读书,英语老师帮忙供读,大孩子已经很大,到社会工作了,并说三个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但对他都很好很孝顺,他还说,他这么大年纪了,想不到还能找到一个这么温暖的家,他说他已经很满足。凌夏和秦潇听到后也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很为英语老师感到高兴!
再后来,已经在高中毕业以后,有一次,凌夏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去看了英语老师,英语老师见到凌夏第一时间就问:“秦潇呢?怎么没一起来?”凌夏听到后,心里一痛。
又再后来,听说秦潇自己和其它的同学去看了英语老师,英语老师问秦潇“凌夏呢,怎么没一起来?”秦潇听到后,心里也一痛。
不过,那也后话。
可能因为要干农活的缘故,所以看似漫长的暑假其实过得不慢,一下子就到了快开学的日子。开学的时光总是幸福,凌夏心中总是为此喜悦。
初三,毕业班,对于农村的穷孩子来说,是决定人生命运的第一个重大转折点。同学都在加紧步伐,争取更进一步,学校费九牛二虎之力,想把同学们的成绩拉上去,考出水平,将来有个好前程。与此同时,学校也不放松,尤其是校长,绞尽脑汁去想办法把初三学子的成绩提升到更高一个层次。在初三年级期中考试后,校长在冥思苦索之后,终于一个灵感出现,突发其想的想出了一个在当时的农村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方法,于是立即组织了相关老师开会。
“同志们,大家好,今天跟大家开这个会,主要是针对初三的学生,初三是关健的一年,为了他们能考取更好的成绩,我想到了一个方案,想开一个先例,以前从来没试过,今年想试一下,就是每个班选成绩前十名的学生住校,做重点的培养。你们觉得如何?”校长办公室里,校长激动万分地说,好像他已经看到了一个个学子高中的模样。同在校长办公室共商大计的副校长、校主任和初三的班主任及初三的所有任课老师纷纷觉得不错,均举手赞成。接着校长通知下发,征求学生和家长的意见,家长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自然是学校说什么便是什么,而学生们就更没问题了,在农村的初中,到校住宿,是非常新奇的事,同学们都充满了好奇,而且终于可以脱离家长的管束了,再且还不用干家务活了,所以被挑选到的同学都兴高采烈的接受了学校的安排,凌夏同样不例外。
校长看所有人都同意了,接着立即开始筹划住宿前的一切准备,宿舍、食堂,冲凉房等等,说实话,凌夏说到这儿时,心里仍然十分赞赏校长的,他一个突发其想,接着雷厉风行的操作,便使一切尘埃落定!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学生入住学校后,冬天已来临了,农村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尤其是像清雅小镇这样依山傍水的农村。
学校住宿的日子是幸福的,不用做家务,不用干农活,晚上多了固定的晚自修时间,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静下来心来学习。
晚自修有两节课,七点至七点五十分为第一节课,八点十分至九点为第二节课,下课后,同学们就跑出去操场散步,或去洗手间,洗手间在校园的南边,在美丽的芭蕉树下,建在一个鱼塘上,从教学楼出发,沿着操场中间的那条小路一直走,走到小路的尽头就是,路程大约五百米。在夏天,农村的月亮很明,星星很亮,夜晚常常是清风皎月,惬意无比,但冬天的夜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
农村的冬天,除了黑,还有一大特色,那就是冷,再还有就是,日短夜长,长得清晨好像是下一个世纪的事;冬天的夜还来得特别的早,第一节晚修课后,天已早早就黑透。
这天,第一节晚自修下课后,凌夏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你去哪儿?”秦潇在座位上看到凌夏要起来外出,便问凌夏。
“我去洗手间。”凌夏说。
“我陪你去。”秦潇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天空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凌夏说。
“外面太黑了,我陪你去吧。”秦潇说。
“真不用了,外面有那么多同学,一起去,一起回,不用怕的。”凌夏看看走在小路上往洗手间的来来回回的同学说。
“不行,太黑了,我不放心,我一定要陪你去。”秦潇见凌夏不让自己陪同,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紧张得就差没哭出来,倔强地对凌夏说。
“好吧。”凌夏看着秦潇担心得想哭的样子,又看他倔强的样子,就同意了让他陪着去。
到了洗手间的地方,秦潇看着凌夏进去了女洗手间,他在外面侯着,等凌夏出来,然后再接她一起回课室。就这样,晚上陪凌夏去洗手间成了秦潇的必修课之一,慢慢地,凌夏也就习以为常,而这个举动一直到她们毕业离校。
这不经意的举动,他们不觉得有什么,可同学们却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他那么爱你,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在二十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梧桐跟凌夏在失联二十年后取得了联系,梧桐问她。
“他爱我吗?”凌夏问。
“当然爱,你晚上去洗手间时,他都不放心,非得要陪你去。”梧桐说。
又有一次,凌夏看到一篇文章写明星陈晓明和林薇的感情故事,写到上学时,陈晓明陪林薇去洗手间的事。凌夏很有感触,就把文章转发到自己的qq空间,并写了一句当时感触的心情说:“如此熟悉,昔日的情景历历在目。”有同学看到后在评论上写道:“想起他了吧!”凌夏说:“嗯!”
古龙曾说:“若没有美好的回忆,又怎么度过寂寞的老年,寒凉的冬天?”凌夏在很后来回忆这些事,依然感觉很甜蜜,但更多的是忧伤,因为给你这份甜蜜的人早已永远不属于你。凌夏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短暂的甜蜜,或许会更幸福吧!有时候,如果甜蜜不长久,那不如从来没有。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凌夏的父亲是一个有大爱但却性情暴躁、想做大事但又没有文化没有心计的人,外面朋友说什么他都相信,在外面听朋友们说喝茶好,回家便不管是否适合就叫凌夏多喝茶,每天晚上泡上一大碗浓茶给凌夏,凌夏当时也不懂,就喝他泡的茶,谁知喝了后就通宵失眠,长此以往,导致了凌夏的神经受损,而因为长期深度失眠而伤了肝,到初三后期成绩有所后退也是因为身体差的原因所至,凌夏后来发现,父母是第一任老师,父母错误的观点和理念,往往会伤害孩子的一生。再后来的几十年,被通宵失眠折磨得差得没命时,直到凌夏认识了真神上主,从此才得以脱离了失眠之苦,得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也是后话,三十年后的后话。
因为晚上喝茶过多伤了神经的缘故,凌夏从初三开始便经常通宵失眠。这个晚上,晚自修下课后,同学们都回宿舍或洗澡或休息。凌夏却没有半丝睡意,于是决定留在课室看书做习题。
凌夏的梦想是做一个光荣而伟大的人民老师,她被评为区二等奖的参赛作文写的就是做老师的梦想,凌夏希望可以考外语师范学校,当时的师范中专生几乎是铁饭碗,比读高中吃香,凌夏虽然成绩好,但也不敢放松,反正睡不着就好好看书吧,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努力,虽然晚上不睡觉看书效果其实不太好,但反正睡不着,躺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如看书,能读多少是多少。
凌夏突然觉得一个人的夜静了很多,她安心地看着书,正在这时,秦潇从楼上的宿舍跑下来。因为临时起意办的住宿,学校临时在教学楼二楼的空课室里开设了两间宿舍,男女各一间,两间宿舍相邻,女的在最里面,男的靠外面,想是他在宿舍时没见到凌夏回去,于是跑下来课室找她。
“你怎么还没回宿舍休息?”秦潇问凌夏。
“今晚没睡意,准备看书看通宵。”凌夏回答说。
“那怎么行?明天还要上课,不上课明天怎么办?加上你一个人在这也不安全。”秦潇看看窗外漆黑的深夜说。
“可我真的没睡意,我回去也是睡不着,那不如看书。”凌夏说。
“那我陪你。”秦潇担心凌夏,但又说服不了凌夏,便只有气都都的说。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睡不了而已,又不是你睡不了,快回去睡吧。”凌夏温柔地劝他说。
“不,我就是要陪你。”秦潇仍然气都都的又倔强的说。
“那随你吧。”他的倔强,凌夏是知道的,凌夏见劝说无效,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就这样,两个人不说话,静静地看书。
深春已过,夏凉初至。初夏的晚上,凉风习习,温柔地抚摸着这静谧的夜,月亮缓缓地升了起来,高高地悬挂在高空上,清冷而孤寂,就如漆黑的夜幕里一个孤独的看守者,默默地看守着它最爱却又永远无法得到的爱人。夜,便因着这柔风和这孤月,而多了一份神秘,一份氤熏。
晨曦初露,月亮渐渐地隐去,一个晚上就这样在无人问知的清风里孤月下悄悄地流逝。早起的同学早早地来到课室,凌夏和秦潇便回去宿舍刷牙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