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在高中时便严重月经不调,她妈妈担心影响她以后的生育问题,于是借钱带她看病,吃中药调理。学校没有提供煲中药的地方,于是小秀只能在第三节晚自习时偷偷跑出去在一栋隐蔽的宿舍楼后面生火煲中药,小秀自己不敢去,又知道珍利不会帮忙,小秀一直说珍利自私,所以灵秀叫上凌夏帮忙陪伴,凌夏很义气的陪着她,凌夏觉得,人有困难时是渴望友谊和温暖,凌夏希望可以给灵秀温暖。
“有人来了,快灭火。”小秀听到有声音,便立即灭火。生火用的炉本来就简陋,只在左右和后面分别有两块破砖围成,家里带来的小小的药锅放在破砖炉上,捡了校园的树枝便生火。因为太紧张,小秀差点撞翻了药锅,待声音过去,小秀才敢又开始生火。
灵秀一边生火,一边讲她的家事,她说她父亲在她读初三时死于肺炎,她说当时她父亲身上有一千元,为了省钱给灵秀读书,所以明知有肺炎也不敢去看医生,自己吃药,那晚病发时吃药过量,便不幸逝世。而她有一个很坏的邻居,一直不希望她家过得好,在见她父亲去世后,就更欺负她母亲,天天说话数落她母亲,她母亲叫她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让别人看不起。所以她发奋努力,想考上一个好的大学,灵秀说着说着便泪流满脸,凌夏也泪流满脸。灵秀懂得感恩,因为那刻凌夏的相帮相伴,把友谊都记在在心里,在毕业后小秀好几次去凌夏的家里找凌夏,可惜都没找到,直到毕业二十年后,灵秀刚好去凌夏所在的城市喝亲戚的喜酒,灵秀听说凌夏在那城市,便推辞了约会,设法找到了凌夏,凌夏约了她在一茶楼喝茶,灵秀见到凌夏的那一刻,激动得眼泪一直在流,说“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凌夏的眼泪也一直在流。两人无限欣喜又无限感伤地说着二十年来的经历。其时,她已是市里最有名的一中高三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丈夫是二婚,体育老师,博士生,跟前妻育有一女,小秀自己没有孩子,曾试过怀孕一次但不小心流产,后来因为有心理阴影也因为工作忙,就没再想要孩子,小秀做后母的事本来就遭到家人的反对,现在不生孩子就更令家人担忧,不断地劝小秀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小秀说丈夫对自己挺好,但就是对自己的弟弟和娘家人不够上心,所以心中也常感到难过,那是二十年后的事。
“我现在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对了,你的家庭情况怎样?经常给你写信的那个秦潇,你对他的感情是怎样的?”灵秀生完火后,望着火炉,说完她的家事后,一把抹了脸上的泪,转过脸装着轻松地对着凌夏一笑说。
“我的家庭情况也就那样,一个字‘穷’,穷得我连上学都没心思,因为实在压力太大了,大得我透不过气的感觉。以前可能年纪小,也可能是身体好的缘故,初中时很乐观开朗,可来了高中以后,我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忧郁而焦虑却又无可救药的感觉,我听到成绩好的人分享说她努力是因为听了一首歌然后才觉得开始发奋的,我就很期盼也会出现那么一首歌让我开始发奋,但却没有,现在不管什么事,都激不起我内心的激情,我自己也很痛苦,痛苦得像在深渊里,很想爬出这个深渊,但却又不可自拔。至于跟秦潇,很怀念他以前对我的好,但是不可能的了,我自己的身体和家庭条件这么糟糕,我又何必连累他?”说到秦潇时,凌夏想想及自己高中毕业就要出外工作等情况,觉得跟秦潇是根本没可能的事,自己已经够累了,又何必连累他。
“你这么忧苦,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流行交笔友,要不你也试试吧,把心事说给不认识的人听,或许能分解开心结,我刚好认识一个理科班的,他也喜欢文学,或许你们可以聊到一块。我先找找他,他有意向的话我让他先写信给你,我做你们的邮递员,如何?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是谁的,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他是谁的,你们要是想认识对方,你们自己约见面认识,我不出面,当然除非你们要我出面再另当别论,我会遵守规则的,可好?”小秀看着一筹莫展的凌夏,很担忧,便出谋策划。
“好吧,那辛苦你了。”凌夏其实对这些没太大兴趣,但她实在太需要人帮助她爬出这个深渊了。
秦潇虽然关心她,但终究离得远,加上不在一起读书,很难真切地感同身受的了解彼此的情况,而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拖累秦潇,因为她知道秦潇关心她紧张她,而陌生人聊天的好处是他不会紧张自己,这样不会连累他。
“今天,无限的忧苦,说不尽的落漠,道不完的悲戚,我该如何是好?我身边有很多人,可我依然孤独寂寞痛苦得想死掉,秦潇虽然很关心我,可他不会理解我,因为我不能跟他说出我真正的愁苦,所以,他只能叫我想开些,但我又如何想得开,我无限的悲苦,上天啊,求你救救我吧。”凌夏上周在日记中写道。
她接受了灵秀的建议,交笔友。
“那你得要有个笔名啊,你起个笔名吧,我好告诉他。”小秀有点充满期待的问她。那时交笔友流行以笔名交友,不显示真实姓名,等时候成熟了再相互告知。
“好呀,笔名嘛,我想想,总是有太多的流言莫名的加于我身,可我是纯洁的,我的心更是纯洁的,不管别人怎么误解我,我都希望我的心永远都是纯洁的,那就叫心洁吧。”凌夏一边想一边就下了结论。
“好啊,心洁这个名字很好。”小秀望着凌夏拍手欢欣的说。
“哎呀,惨啦,药煲干了。”小秀实然惊呼,无限痛心的说。
“这可是很珍贵的呀,这药不便宜,我们家穷得揭不开锅,可我妈妈还是去借钱帮我拿药,不能浪费啊,想不到一个不小心就浪费了。”灵秀边说边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那怎么办?别太难过了,再想想办法。”凌夏也跟着难过,眼泪盈满了眼眶,同时又很内疚,如果不是自己顾着跟她聊天,这药就不会被煲干的。凌夏在二十多年后说起这事时,她依然内疚得想哭。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如果一定有,那肯定是因为她经历过。穷人的苦,只有穷人才能真的了解!凌夏了解灵秀当时的苦,所以便更内疚!
“要不再重新煲一次吧,虽然药效可能没那么好,但也总还是有点效果的,也不至于全部浪费掉,你说呢?”凌夏说。
“嗯,好吧,也只能如此了。”灵秀抹干了眼泪,又重新放点水进去重新煲起来。
夜,深沉地上演着,孤月独行,冷星作伴,却更显无边的寂寞和凄清,因为不管如何作伴,彼此都无法靠近,永远给不了对方真实的温暖。
“心洁君,你好,很高兴能跟你成为笔友,听灵秀说你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女生,我倍感荣幸,尤其是你也酷爱文学,我也是,相信我们会有共同话题,你现在一般喜欢看什么书?……康靖奉上。”凌夏收到了小秀介绍的笔友康靖的信,当然康靖也是笔名。凌夏收到信确实是挺开心的,毕竟新鲜的事情总会给人带来新鲜的感觉。
“康靖君,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听灵秀说,你也是一位多才多艺的男生,很荣幸能有此机会跟你交流学习,我目前一般看古龙、金庸、李凉等,也有看琼瑶、芩凯伦和三毛的,也有看外国的短篇小说等……心洁君书。”凌夏回了信。
“心洁君,你好,原来你也喜欢看武侠小说?我也是,我刚看完了金庸的《神雕侠侣》,现在看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我觉得跟金庸写法时的一语道破相比,古龙的点到即止的写法更吸引我,我更喜欢古龙的作品……”康靖又来了信。
“康靖君,你好,我看了你对小说作家的评论,很是欢喜,想不到我们会有这么多的共同语言,真是实在太好了,你信中说更喜欢古龙的写法,我却是有所不同,我喜欢古龙的,也喜欢金庸的,但我却更喜欢李凉的,李凉虽然没他们俩人出名,但他的作品清新脱俗,飘逸迂回,故事引人入胜……但琼瑶的太悲戚,我看了她的《窗外》后,整整三天都沉浸在女主人公那命运的悲惨里,跟着她的悲惨而悲苦得无法自拔......”凌夏回复康靖的信。
……
就这样,交笔友的方式让凌夏忧郁的情绪得到暂时的缓解,可是好景不长。
“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不听说,我让你顶嘴,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凌夏周末回家,还没进家门,便听到了从家里传出的父亲像狮子一样吼叫着的声音。凌夏身上的血顿时全部凉了下去。凌夏三步赶作两步的跑回了家,看到妹妹和两个弟弟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哭丧着脸,父亲正在拳打脚踢的打着母亲,母亲哭着缩成一团无还架之力。
“停手!”凌夏大吼一声。
一切都平息下来,父亲在一旁踹着粗气,口里还念叨着“我让你不听我的话,打死你”,然后拿起他身旁的一张椅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椅子顿时歪了一只脚,那椅子是他自己新手做的,做工非常巧致,但却不实用,坐久了很容易歪凳脚,如今被他怒气冲冲地无情重摔,哪堪受重?便立即歪了凳脚。
母亲在一旁喘着气,泪流不止。
父亲和母亲的吵架打闹并非现在才是,凌夏从小到大都见证着他们的吵闹,读小学时,她父亲打母亲,全村人都来劝架,被邻居不懂事的多嘴的熊孩子早早地跑到学校里去传播,等凌夏回校时被同学们嘲笑得无地自容,每回凌夏都是低着头硬着头皮进的校门,心里想真希望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可惜没有。到了凌夏读初中的时候,父亲卖鱼卖小鸡小鸭什么的,生意不错,生活相对好了一些,所以他们吵得小一些,现在大概是凌夏读高中了,家里开支更大了,压力山大,而偏偏父亲生意又不顺利,家穷,所以父亲又发穷恶找母亲出气了。
凌夏安抚好家里后,晚上饭后,凌夏去了二伯母家,了解父母打架的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老样?你妈妈在菜园里种菜,你父亲回到家,就大声地叫你母亲回家给他倒喝,你母亲说菜还没种完,说等一下,叫他自己先倒茶喝,然后你父亲就到菜园把你母亲抓回来打了,我就说你母亲以前太软弱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又不是当国家总统,凭什么人家在干活也要专门回家给你倒茶喝呀。”二伯母打抱不平的愤愤地说了一通。
“别人家的父亲都出差什么的,为什么我父亲不出差而总是在家里的?好希望他能出差个几天几夜不回来啊。”凌夏站在天井上,仰着头,看着黑夜中满天的繁星,无限悲哀的想。
“周末回到家,看到父亲又打母亲了,心里无比的难受,可怜我母亲受苦了,这么些年,我也无法改变这种现状,很悲哀,好希望我的父亲离开这个世界,不要再伤害我的母亲……”凌夏虽然知道父亲是因为家里太穷,而他养四个小孩压力太大的缘故,才会打母亲,但是打人就是打人,不可原谅,所以在周一回到学校后,凌夏写下了这日记。那日记直至在二十多年后,在凌夏决定销毁以往所有的信件和所有的日记时才得以被销毁。而日记里的对父亲的恨早在凌夏高中毕业后出来社会工作后就烟消云散了。凌夏出来社会工作后,她对父母和家人有了更深切的爱,她希望用自己微博的力去撑起整个家,让全家人过上美好的生活,尽管她后来竭尽全力也没有做到,那也是后话。
没有月亮的黑夜,星星更显得凄冷,凌夏的心如这星一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