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憧憬礼物
下班后,为了弥补昨天晚上夫妻不愉快的口角,吴大明狠心买了两斤昂贵的樱桃。还在晚饭桌上说了自己要去美国出差的事儿。
这等好事也轮得到你?刘小同瞪大了眼睛。
80年代刚刚改革开放,有机会出国的人凤毛麟角。刘小同单位的教授为一个出国名额,经常明争暗斗。
傻人有傻福!吴大明有几分有得意。津津有味吃着小馄饨。他结婚后最满意的,就是每天下班都能吃上可口的晚餐,不像从前,随便一碗方便面就算一餐,夜里看书饿了,就吃饼干。
听说女婿要出国,于老太也兴奋起来。她羡慕地说,我要是晚生40年多好!早想出国门去看看外边的世界,可惜生不逢时!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听说有的年轻人一出国就跑了,大明你可得好去好回!
跑的人太傻!我们单位有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年轻工程师,本来在单位受重视,快评上副高职称了。几年前出国黑着没回来,现在还在饭馆涮碗呢。和他一起分到单位的年轻人,都成了项目负责人。
这么说,你这个木头脑袋,在单位还很让领导信任啦?
刘小同说,心里也很高兴。她想,单位让大明出国,说明大明在单位还是好样的,肯定有发展前景。大明好了,自己也就终身有靠,至于小气点儿,那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刘小同便说,大明你好好准备一下,出国好好完成单位的任务,回来肯定受到重用!你也可以写些随笔,发表在报刊上,现在毕竟出国的人少,大家都想了解国门外的新鲜事儿!
吴大明点头说,那是,我带着笔记本和相机出去,好好拍他几卷。也收集一些写作的素材。单位任务完成了,自己也得有些业余收获。挤挤时间,同时能办好几件事儿!
于女士听了女婿的话,心想,小伙子还是挺靠谱儿
大明你的钱要带够,看上需要的东西,买些带回来。听说美国的鞋子又便宜又好,你鞋子都旧了,给自己买一双吧。要不我给你换些美元?刘小同说。突然想到,自己哪儿有钱,花一分钱都得向妈妈要,要钱给大明换美元,妈妈能给吗?
吴大明摇摇头,说,不用,我有钱。
他说得很坦然,可也吓了自己一跳,似乎亮出了自己的钱包。
于老太倒是想给女婿点儿美元,可她满心想听的,是女婿问她,妈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回来?或者不问自己,问自己的女儿要想什么也行。可是女婿偏一个字儿也没有问。
于老太心想,那我犯什么贱呵!就没有提给钱的事儿。
各怀心事,一餐美味的馄饨,稀里糊涂就吃完了。
吃完晚饭,于老太照例看电视,吴大明回了卧室。
听着客厅电视里杂乱的对话,吴大明心烦得要命。刘小同靠在床头看书,她记起了潇潇的话,婚姻要经营,不能急。
突然电视机的声小了,刘小同听于老太叫,小同,你来一下。
刘小同便去了母亲屋里,于老太从抽屉里拿出200元钱,说,这是给你买衣服的钱。刘小同想问,是不是还要给大明些美元呢?却咽了回去,明摆着,老太太改主意了。于老太那么精明的人,挑出一分钱都得掂量再三,才不会平白赞助谁谁,哪怕是亲人呢!
二十个人空间
吴大明才不指着谁赞助,利利落落收拾好行装就出发了。来到机场时,他神清气爽。结婚以来,吴大明还是头一回这么轻松愉快。他提着朴素的小皮箱,跟在人流后,穿过长长的通道去登机。心想,怪不得同事们都酷爱出差呢,正是长距离的物理移动,搅活了日复一日死水一潭的日子。
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宁可不要每晚的小馄饨,而要孤灯下的通宵畅读,要闲成神仙的周末。他会在北海的湖水边呆坐,抽烟,望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猩红的晚霞轻轻飘浮,飘向不可知的天边。天快擦黑了,起了清凉的晚风,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他才慢悠悠地从湖边石上站起,掸掸裤子,溜溜达达出了公园。在回家路上,顺道去西四包子铺,犒劳自己一顿肉包子,就着一碗撒着芝麻酱的面儿茶。兴之所致,还会沿着后海诗意盎然的岸边,一直走到烟袋斜街,直到腿脚发酸,才乘公交车回自己的小窝。倒头一觉,直到天明。
跟着大队人马匆匆忙忙登机时,一片“嚓嚓”的脚步声,让他想起每晚丈母娘那“啪啪”的拖鞋声。他赶紧挥去这讨厌的联想,去他的!登机口两边出现了大幅广告,海边,沙滩,游艇,令人心旷神怡,他的心才又平静下来。
他在机舱里坐好,束好安全带,正想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闲,心却突然沉了下去,给她们带不带礼物呢,如果带,带什么呢?礼物,这个讨厌的东西!
二十一我女婿出国啦
这些日子,于老太在院里更高地昂起了头。碰到熟人聊天,她仿佛不经意似地说起,我那女婿,出差去美国了,公派的!
大家就露出羡慕的神情,说,于老师真福气,女儿女婿都又出息又孝顺!
于老太洋洋得意。小同是有作为的音乐教授,大明是有成就的工程师,他们都没拖累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于老太一高兴,就又给合唱团教了一首她新改编的合声歌曲:小河流水。当钢琴声响起,站在队前的于老太,精神抖擞地打起拍子。
她新染了头发,穿起压在箱底多年的白地绿碎花真丝连衣裙,自觉身材依然像年轻时一样挺拔。合唱团员们说,瞧咱们于老师,今年20,明年18!明知这是奉承,于老太还是欣喜。她说,咱们赶上了太平盛世,多么幸福!
于女士早想出国看看,最好是带女儿一起去。虽然现在这个理想还没有实现,可是女婿出国了呵,一样露脸儿!虽然没有承诺,可女婿回国肯定多少给她们娘儿俩带些礼物,女士的礼物,多半是品牌包包。听说大商场卖得贼贵的名牌包,在美国便宜得很!到时候,自己把女婿带回来的名牌小包一背,满院走上一圈,让那些背后嘲笑她们孤儿寡母的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