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襄随着郑国公进入后堂,跟着郑国公一路走到国公府后花园湖中的水台之上,子嘉也跟在单襄的后面,一路走来,他看二人进了凉亭,便在凉亭的入口处站下。
郑国公回头看了看单襄愤怒地说:“郑国全国公仓的粮食不足7000万斛,去岁江北仓、淮西仓几乎损失殆尽,再加上涝区被毁的小仓,公仓损失的粮食差不多也有500万斛,现在我全郑国公仓之粮不超过6500万斛,相国大人一下要借3000万斛粮食,你这是在借粮还是想吞并我郑国啊?况且秦国共有人口1400来万。据你所报,秦国受灾人口共有600万,你要3000万斛粮食,这么多粮食别说是在灾年,就是在比年丰捻之时,也足够你秦国全国近4个月的口粮。敢问相国大人一次就要我郑国数百年积蓄的一半,不知道是诚心借粮还是要来吞并我郑国的么?”
“明君息怒!外臣若不用此法激怒明君,外臣怎么能够有机会单独面见明君呢?”单襄说完瞟来一眼子嘉。
“哦,”郑国公看了眼子嘉后说道:“相国大人,寡人向您透露一件事情,先不可告诉他人。”
“但听明君之命。”
“驷当国百年之后,外面的那位就是寡人的当国。”
单襄听闻这话之后赶紧向郑国公施礼道:“感谢明君不弃,告知外臣郑国国运安排,外臣深感荣幸,定不敢负明君所托。”
“但不知单襄大人用这样一种无礼的方式来单独见寡人,所谓何事!”
“为贵我两国的命运,为我秦、郑两国6400万臣民而来,也为天下1亿2000万臣民而来。”
“郑国臣民自有寡人与敝国众大夫忧虑,不劳贵国君臣费心!至于天下其他三国臣民,贵国君臣恐怕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吧?”
“外臣为朝堂上借粮冒犯一事再表歉意,还请明君恕罪!”单襄见郑国公不接话就继续说道:“去年以来,天象异常。世传有卜辞曰:水灭火,皇天后,大凶。不知明君对此事可有耳闻?”
郑国公还是不答话。
“明君肯定也知道这个预言预示着晋国将要取代楚国成为天下共主。”
“那又怎样?楚国是天下共主,兵强马壮,号令其他四国,谁敢不听,今日齐国就是最好榜样。至于晋国,与楚国世代联姻,两国关系最好。至于卜辞之事,不过是我等凡人妄自揣测上天旨意罢了,岂能全信?”
“明君圣明。卜辞虽不可全信,但是卜辞存在了,只要它流传得够广,那么肯定就会蛊惑人心,尤其是这种牵涉到共主移位的预言,肯定会在中夏搅起风云。
“晋国地处北地,军力是四公国中最强的。今日晋国六卿当政,六卿之中尤以智氏最强。智氏一向想消灭其他五家,独霸晋国。消灭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战争,一,可以消弱对手的实力,二可以加强自己的权力。纵使不是为了天下共主之位,智氏也会为了消灭其他五家对外发动战争。现在晋国又上应预言,智氏有了最好的机会,他一定会借机挑起楚晋矛盾,遗祸中夏。”
“想独霸晋国,征山戎、娄烦甚至箕子国也同样可以达到目的,攻打他们不仅更容易,也有大义名份。与楚国开战,智氏不会如此愚蠢吧?”
“光一个智氏固然不可能,智氏想灭其他五家独霸晋国,其他五家也想灭了智氏而恢复各家的平衡。最主要的是当今的晋国公对六卿当政早就不满,一心想把晋国权力重新收回到公室。这三股势力暗流涌动,都想来一场巨变,从而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仅仅伐山戎、娄烦、箕子国不足以打破目前的局面,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贪婪。去岁以来,中夏罹灾,难民无数,天下随时大乱。晋国又上应预言,下又在伐齐之战中获得了晋国梦寐以求的富饶土地,晋国自认已得天时,对楚宣战只在朝夕。”
“纵使晋国真的与楚国为敌,那我郑国又能怎样?楚、晋二国之兵皆数倍于我郑国,且楚晋之兵都是经过南征北战的虎狼之师,虎狼想打架,会来征求我们这些绵羊的意见么?”
“明君所言甚是。虎狼相争,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绵羊。一旦楚晋开战,我秦国地处西方,如果只求自保的话,还可以作壁上观,免遭兵燹。只是郑国地处楚晋之中,一旦楚晋开战,贵国恐怕不想介入都不行吧?到时候无论获胜的是楚还是晋,到最后损失最大的都是贵国吧?”单襄说道此处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正在低头思索的郑国公后接着说道:“天下都知道明君英明,外臣能想到的事,明君肯定也能想到。所以我听说明君已经要求去年流浪到贵国的流民中无事可做者都去当兵,应该就是为了防止外臣刚才所言成为事实吧?但是即使这样,以那些匆匆拼凑起来的,仅仅被训练了几个月的流民来和历经百战的楚晋之军抗衡恐怕也是以卵击石吧?”
“敢问国相大人有什么要教导寡人的么?”
“外臣哪敢教导明君,只是今日来想和明君共度难关。虎狼相争,如果我们这些绵羊团结一致,说不定我们也能成为虎狼。”
郑国公赶紧起身施礼道:“还请国相大人赐教!”
单襄赶忙起身还礼道:“折杀外臣了!外臣哪有什么赐教的话,只不过是想与郑国结万世友好!”
“能与秦国结万世友好正是寡人所愿。寡人愿任凭国相大人驱使。”
“外臣此来是奉寡君之命,一为修郑秦二国万世友好,二为借粮帮我秦国度过眼前饥荒,三为请求明君帮助我五万锐士回国。如若这三件事皆能完成,一旦将来天下大变,哪国与郑国为敌也就是与我秦国为敌,我秦国必倾全国之力相助郑国!”
郑国公瞥了一眼子嘉。子嘉赶紧上前说道:“国相大人,此三项提议,第一,我秦郑二国早已是数百年的友好之邦。第二,借粮是可以的,但是大人您要求的粮食太多,我郑国人口数倍于秦国,一旦将来我郑国遇到大天灾,还如何救灾啊?第三,五万锐士从齐国前线返秦,此事必定会被大王知道,到时候大王一旦怪罪,我郑国肯定难逃干系。以我郑国之实力,楚、秦二国皆不敢得罪。但是刚才大人所言的确是我郑国君臣上下所担心的事情。现在国相大人既然也看到了我郑国未来到困局,还愿意来与我郑国结盟,我郑国上下感激不尽。只是将来一旦天下大乱,口头之约与国破身死相比,都要靠后了吧?况且我郑国所做之事一要耗费几乎一半的国力,二是要得罪天子。此二事无论那一件对我郑国来说都是伤筋动骨的。但是他们换来的只是秦国一句空口的承诺,如此结盟,我郑国上下恐怕都不敢答应。还请秦国公与国相大人体谅。”
“我秦国眼前最大的难处就是饥荒,刚才所言3000万斛借粮也只是为了激怒明君,好让外臣能有单独觐见明君的机会。来时寡君明告外臣说:郑国是君子之国,当以君子待之,可告之以我国实情。我国公仓尚有存粮300万斛左右,各地义仓存粮差不多也有200万斛,合计存粮500万斛。这些粮食仅够灾民维持到2月低。那时距离夏麦收割还有3个半月的时间。这3个半月如果灾民得不到粮食肯定要发生动乱,到时候我中夏大地可能就没有一日安宁了!”
“敢问国相大人需要多少粮食才能帮助贵国度过眼前的饥荒?”
“禀明君,600万灾民三个半月的口粮共需1260万斛,算上押解灾粮路上的耗费,敝国最少要向贵国借粮1500万斛方可度过眼前饥荒。外臣恳请明君能以待郑民之心来待天下之民,必不使我秦国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郑国公看来眼子嘉,子嘉马上说道:“国相大人,楚武分封时有约定:毋雍泉、毋讫籴。郑秦二国皆受武王分封。秦国150余年来未曾在淮、济诸河之上筑坝,郑国感念秦国恩德,虽今日上天震怒,降天灾于中夏,我郑国亦未能幸免,但是秦国之灾郑国也定不会袖手旁观。只是1500万斛粮食运送起来所费肯定颇为困难。如果走陆路,一半的粮食都要耗费在运输上。走水路,济水往上,一年运量最多500万斛,现在只有四个半月的时间,最多运送200万斛。大河水运,三个半月最多也只能有400万斛。取道大河谷地,三个半月最多运送60万斛,走崤山故道,三个半月最多运粮20万斛。这些还不算上路途耗费。还差840万斛,敝国实在有心无力。不知道相国大人有何良策呢?”
“这个!天哪!老夫只想到能见到郑国公就能解救秦国百姓了,没有深思到运量的不足,哎,难道要天灭秦国么?”说罢仰面痛哭!
“相国大人莫要悲伤。进入三月野菜都可摘食。不日我郑国就尽最大努力向贵国运粮,在接到新麦前,能运去多少就运多少。贵国也请把灾民的口粮标准降到一日一升,这些粮食,再加上野菜,定能度过眼前饥荒。我听说秦国公都已经按照灾民的伙食标准来要求自己。如此君民一心,定能度过灾荒!”子嘉说道。
“也只能如此,也只能如此了!”单相国喃喃的说到。
“秦国五万锐士尚在齐国前线,如果现在他们就经我郑境贸然返秦,必回引起天子愤怒,到时候天子不仅会怪罪五万锐士临战脱逃,也肯定要降罪于敝国。敝国军力疲弱,无论楚、秦皆不敢得罪,因此五万锐士如若想不经天子允许就从郑国回秦,这恐怕已经超出了我郑国的能力,所以我郑国不敢答应。”
“那依子嘉只见此事该如果妥善处置呢?”单相国问道。
“先请孟明视将军驻守郑、齐边境,一旦情况有变,尽快退入郑国境内,进入郑境后,再观察到时的局势。现在只能如此。”
“如此以来,我五万锐士还是别人砧板上的肉啊!”
“老相国不用担忧了。只要秦国不背今日之盟,我郑国定有办法保五万锐士平安。”郑国公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