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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今日的恶鬼狱确与前两次不同。

奈何桥边应是荒凉凄寂之地,不能安息的孤魂野鬼或是在无边的荒野里飘摇,或是在冥土之中栖眠。然而今日,恶鬼狱却十分的沸腾喧嚣,群鬼不是哀鸣,而是在亢奋地嚣叫着,聚拢于一道陡峭的绝壁悬崖之下。放眼看去,绝壁之上,盘根错节,血色粗壮的藤蔓深植于冥土之中,攀缘而上,密密地遍布每一寸石壁。绝壁之颠,似有灵光闪烁,并逐渐强烈。

那便是传说中的彼岸花吗?

云歌的心缩紧了,眯着眼,细细地看着。

“传说中,奈何桥畔的恶鬼狱中有一种植物,专门吸取孤魂野鬼的怨灵魂魄,千年成精,将开出举世无双的彼岸花。得彼岸花者,将能脱离生死轮回之道。”

龙华的话在耳边响起。那一定就是彼岸花了。它将在今日绽放,所以,龙灵才会在今日再次将自己送入这亡灵之国。

绝壁之颠的灵光转眼已变得眩目,如同阳光一般,狱中群鬼顿时发出了此起彼伏兴奋的号叫。灵光之中,巨大的花蕾破崖而出。它需要更多的鲜血和灵魂。粗壮的藤蔓突然从冥土中钻了出来,仿佛只只巨大的怪手,就近抓起了周遭群鬼。被抓住的鬼魂发出刺耳的惨叫,刹那间便魂飞魄散,成了灵花的花肥。群鬼纷纷逃逸躲闪开去。

绝壁之颠,花蕾吸足了养分,愈加得膨胀起来。终于,随着“嘭”得一声闷响,灵花绽开了第一片洁白的花瓣,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在山崖下群鬼都逃逸得无影无踪之后,彼岸花完全盛放开来。灵光四射,灵花骄傲地招摇着自己千年的美丽和灵慧。突然,绝壁上的藤蔓疾速移动,瞬间,绝壁之上自崖顶到崖底的冥土,出现了一条陡峭的石阶。刚才还隐没于各处的群鬼,又出现了,纷纷向石阶围拢,并争先恐后地向绝壁之上攀爬而去。其间,不时有鬼魂被更强悍的鬼魂挤落下崖,却不待坠地,便被彼岸花的藤蔓,实则为根系吸了去。

云歌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生起一丝惧意。靠着吸食邪恶污秽至极的怨灵魂魄,千年成精,而开出的举世无双的灵花,如此妖魅而灵异。它究竟是至善之物,还是邪恶之首?

看着群鬼们不顾一切地要去抢夺彼岸花,云歌的心不禁一片悲凉。她御起灵力,正欲上前,却见不远处突然旌旗漫卷,鼓乐震天。在群鬼的簇拥下,两顶华丽宽大的软轿已飘然而至。那,当是地君。云歌只得告诫自己,稍作等待。她自然不能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地府抗衡。

软轿在绝壁之前停了下来,那些争先恐后,相互倾轧,准备上崖抢夺彼岸花的鬼魂急忙遁去了身影,藏匿在冥土之中,悄悄等待。鬼使挥舞着鞭子,向绝壁的石阶上狠狠地抽去。不肯离去的群鬼悲惨地哭号着,纷纷跌落了下来。不一会儿,绝壁的石阶上便没有了鬼魂的身影。彼岸花仍在高高的绝壁之颠,骄傲地迎风怒放。

软轿的轿帘被掀开了,肥硕的地君扶着鬼使的手,走下轿子。后面一顶软轿上也走下来一个人,白衣皓发,脸颜俊美而淡泊。那正是龙华。

“彼岸花开了。龙华,那是你等待了千年的灵物,你将如愿以偿。”地君冷然道。

龙华清俊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复杂的表情,是难耐的激越之情,却有更多的忧伤和迷惘。那,真是自己等待了千年的灵物吗?他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扣问着自己的心。

“龙华,你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取得它。但你须知,自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以来,彼岸花花开花谢,也曾有不少的痴魂怨鬼企图得到它,却终是徒劳。已死之人终究不能再觊觎什么。龙华,你明白么,这将是条危险之路。不过,你看到了,我已尽自己所能,为你清理干净了路途上一切的阻碍。”地君指着绝壁之颠,“取得彼岸花,离开地府,再不回还。这是我们千年前的约定。”

“是的,这是我们千年前的约定。地君,你放心,今日,龙华若能取得彼岸花,当信守诺言离去;若不能,龙华便做灵花的花肥,无怨无悔。”龙华说罢,昂然,走上了石阶,一步步,向上攀爬而去。

千年之前,龙族圣王龙华弃世而去,来到了地府。原本,他的胸膛中跳动着的龙君赤炎的心,在他离世之时,便应该自行返回天界。可多年相依相伴,龙灵逐渐对龙华生出了依恋之情。在龙华离开人世后,龙灵竟跟随龙华来到了地府。

对玉笙恋恋不忘的龙华不愿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龙灵帮助了龙华,法力无边的他大闹地府,将整个地府搅得天翻地覆,令地君头疼不已。无奈之下,地君只好向天界龙君求助。神龙使流风奉命来到了地府捉拿龙灵。

然而,龙灵的法力并不比流风弱。双方僵持了许久,一直无法分出胜负,流风自然也无法将龙灵带回天界。地府中神龙斗法,殃及无数鬼魅灵魂,群鬼怨声载道。地君无奈,与流风商议了许久后,终于决定与龙灵妥协。

“主人,这真的是你的心愿?你真的想在奈何桥边一直等下去?彼岸花开,乃是地府的秘密。只有地府群鬼才知道它上一次究竟是何时绽放的。主人,这一等或许便是千年。”

龙灵曾那样殷切地提醒着龙华。可龙华并不愿放弃,他一心一意,执着一念,只想与玉笙结生世夫妻。因为,传说中,彼岸花的拥有者可成就一对天长地久的情侣,即使堕入轮回,他们生生世世都将记得彼此的爱恋。

龙华的坚持让龙灵只得喟然长叹。

于是,依恃龙灵的无边法力,龙华与地君和流风有了约定。龙华将独守在奈何桥边,等待彼岸花开;龙灵则随流风回到天界。而彼岸花开,无论龙华能否得到,他都将离开地府,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哪怕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龙华拾级而上,前尘往事一一在眼前展开,那样清晰,清晰得让人心疼不已。弃情忘爱,谈何容易!玉笙,龙华真的为你等到了呢。彼岸花开,我们将结成生世夫妻!龙华当然能为你等到!试问,用千年的执着去等,又有什么是等不到的呢?

眼看龙华走上了石阶,地君摇头叹息,缓缓走进了软轿,群鬼簇拥着软轿飘然而去。

云歌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他清瘦修长的身影在绝壁悬崖之上,是那样单薄弱小,那样孤独无助,不禁忧伤。她祈祷着,他真的能取得彼岸花,那么,于所有的人而言,都将是场救赎和解脱。龙灵说了,若是龙华能如愿以偿,她便不用再劝说他投胎转世。

可是,地君一走,石阶两旁的血色藤蔓便蠢蠢欲动,它们悄然向龙华发动了袭击。云歌不假思索,急忙御起灵力,化身为龙。

只见白龙飞身而至,轻啸一声,将逼近龙华的藤蔓吹落开去。

“公子,让云歌送你上去吧!”她说罢,带着他,飞到了离崖顶百步之外的地方。她摇身一变,变回了人形,手持灵链,对龙华说道:“龙灵说了,只有人世的力量可以取得彼岸花,所以,龙灵让云歌前来帮你。云歌守护着你,公子,快去取彼岸花吧。”

他看着她,目光悠悠,感激之情何须言语,只是默然向崖顶走去。云歌护在他的身后,将一切企图靠近他们的血色藤蔓一一击退。不一会儿,两人已至绝壁悬崖的彼岸花前。

冥风脉脉,这样阴森可怖的地方,开出的灵花竟然香气四溢,让人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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