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厉第三次来找易寒淅,易寒淅一见了他便笑,“周门主,您何必呢?”
“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想周厉竟问这个,易寒淅点点头道:“包扎后好多了。”
“城中有人恍惚看到了一个红衣男人。”
“哦,那我关我什么事。”
“那人的腰间别着一把很特别的剑,剑身泛着红色的血光。”
易寒淅猛然抬头。
见到她的反应,周厉笑了笑,说:“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那把剑只能是明教教主的配剑——血渊。”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周厉倒觉得奇怪,“你不会不知道司徒承阳和你母亲的关系吧?”
“知道又怎样?我从没见过他,他未必就肯来救我,再说......”易寒淅说着看向了周厉,“看你这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般。”
听到她的回答,周厉浅笑道:“反正你也留不住,出去是早晚的事,我在意与否又有何用?还有,你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就单凭司徒承阳和你师傅的交情,他也绝不会放任你不管,何况,断昀也在他身边——你别说断昀你也没见过。”
“断昀?”
“嗯,”周厉点点头,“明教左护法断昀。”说罢他又嘲笑道:“所以你当初拿断昀骗我我一听就识破了。”
断昀是明教左护法,陈枫叫他二叔,那他岂不就是......!
易寒淅之前已有种种猜测,然而她最无法面对的就是这个。
她难以想象陈枫之前与她待在一起是何种心态,怪不得他说起他的生辰时反应这么强烈,怪不得当问起他家乡时他如此吞吞吐吐,怪不得他从小便没了娘......
易寒淅恍惚间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便仰了头闭了眼。
周厉见她反应这么大不觉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易寒淅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无妨。”
周厉看她微红的眼眶便知此事不简单,可与他无关,他亦不想搭理。
“钟铭心还是没有放弃对澄湖的征讨,看来曾经多年的情谊也是要白费了。”
“这件事恐怕还真就与我无关了。”
“我昨天想了一夜,抓你不能白抓,就算什么都套不出也要做点什么,”周厉意味深长地看着易寒淅,“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千羽宗吗?”
易寒淅轻挑眉头,听周厉这意思,他是愿意说了。
“我告诉你之后,你要替我给钟铭心带一句话。”周厉郑重地看着她,“你记得,一定要私下见她。”
易寒淅皱着眉,不明所以。
“本来这件事我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可谁知道她做人太绝。”周厉自嘲道。
“如你所知,我与她是同门师兄妹,我们同拜于上任千羽宗宗主门下,我们从最普通的杀手做起,一路做到四大护法,我本以为,这就够了……”
铭心出身贫寒,她是被家里人卖到千羽宗的。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一个人坐在角落,我离她还有十步远时她便转头过来用警惕地眼光看着我,我心想,这女孩对自己人都这么冷酷,那对着敌人岂不是更加狠辣无情。
我猜得果然没错。我成了她的搭档,每次出任务,凡是阻碍她的,有威胁的,妇孺老幼,她皆是一刀毙命,连眼都不眨。
有一次一个七岁孩童看到了她杀死自己的娘亲,便哭着跑向家外,钟铭心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还不待那孩子碰到门闩,就令他永远地闭上了眼。其实那是一条很偏僻的街,任是那孩子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应他。钟铭心回答我说:“他已经看到我了,难保他日后长大不会成为祸患找我复仇。”
我苦笑,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在这满是仇家的江湖,又能活多久呢?可我终是没说出来,因为她就是一个没爹没娘却活到现在的孩子。
所以我早就知道她的心狠手辣,可饶是我这般了解她,我也想不到,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当时我们师傅病重,她老人家生平谨慎至极,用人唯亲,所以她遣散了所有侍女,亲点了钟铭心来服侍她——她已立下暗旨,钟铭心便是下任宗主。
平日里除了我和钟铭心,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进来,我师傅的亲卫,也都由钟铭心调遣,防范那时的三阁阁主揭竿造反。
那天我走进师傅的寝殿,我不想只是短短一月,她的病情竟恶化得这样严重。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好像瞬间老了好几十岁,她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双眸黯淡无光。与此同时,我看到屏风后的钟铭心,她正在向一个碗里撒些什么东西。
我轻轻绕到她身侧,她撒下了一包白色的粉末——朝师傅的药里!
她显然也被我吓坏了,抓着我的手喊着:“师兄!”
“你在做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答案不言而喻。
“那是我们的师傅啊!你怎么能向她下毒!”
“师兄你小点声!”她急忙捂住我的嘴,焦急道:“我也是没办法了,三阁阁主逼得越来越紧,反正师傅也断然坐不稳宗主的位置了,倒不如借着她的病,清理门户。”
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阴暗的光。
“清理门户?”我冷笑,“我看最该清理的是你吧!”
我甩袖离去。
“师兄!”她大喊道,然而我并未停下脚步,我一秒都不想再与她待在一起。
“站住!”她又喊,然而这回除了她的声音,还有一支飞镖随之而来。
那飞镖钉在我面前的墙上,我知道她的镖法很精准,她在威胁我。
我霎时心一凉,她害怕我将这件事说出去,居然也要对我下手了。
我周厉虽只是个亡命徒,但也懂江湖道义,我以为她也是,可终究我们是一片痴情错付。于是我心一横,大步地走了出去。
背后没再有飞镖射来,我不知该不该庆幸,庆幸她终究还是没舍得杀了我。
我苦笑着。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我知道我对她的抵触已经超过了爱意,我不知该如何走下去。她做这般欺师灭祖的罪过,按理该......可我舍不得,就像她舍不得那样。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带着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离开千羽宗,在澄湖南岸创立了千刀门。
不久后,我听说千羽宗老宗主被查出被人下毒,钟铭心抓到三阁阁主买通丫鬟下毒的铁证,于是宗内上下一心,由钟铭心领头,铲除了三阁阁主的全部势力。
至此,千羽宗彻底归钟铭心掌握。
我折下三枝柳条,对着千羽宗的方向屈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
一谢师傅养育教导之恩。
二愿师傅前往西天极乐。
三与千羽宗断绝关系,从此,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