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鎏金矿一事后,我其实早便应该来寻你们二人,但恐引父皇猜忌,又见二弟整日忙着军营一事便耽搁了些时日。”
“不瞒仲与兄,最近前线来报,北疆恐有异端,军营一事是在耽搁不得,我怕是不日便要回疆,可这因缘一事尚未解决,我也实在左右难为。”
“我今日唤二位前来正是为了此事,你若是真的喜欢那郁清姑娘,可要早点征得谕旨向尹大人提亲,陛下似乎有意要将她许配给六弟或是子充。昨日我听母后说,昭妃娘娘在父皇面前有意暗示此事,父皇虽不言语,可神情倒像是有些动容。”
刘仲与叹了口气,“我与你也无甚好瞒的,你也知晓父皇钟爱六弟,更有意扶持昭妃娘娘母家裴氏一族与我舅舅卫氏一族抗衡,可裴氏一族分明的狼子野心父皇却视而不见,前些日子因那鎏金矿一事,父皇再恼火还是选择了保下裴氏。
他见裴氏作为新望根基并不牢固,有意为六弟选位好岳丈,此事我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子充的父亲刑部尚书吕朔前几日在御书房同父皇论事时,提及了此事,我倒确实是看不明白了。”
刘君露原本听到昭妃有意让皇帝为六皇子赐婚,心里恼怒的很,再听到吕朔为子充求亲,纵使聪明如刘君露,又得了前世智力加持的她也不懂了。
她迷茫的看向了一边的兄长,发现兄长神情也没好看到那里去,半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的姻缘还是得看你的主意,郁清姐姐确实是好姑娘,嫁给六殿下我是决计不赞成的,至于子充哥我也着实不看好。
虽说王府上交鎏金矿陛下已准了王府取回被偷占财务,可此事说来还是我们占理,若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得了陛下恩典倒也还有胜算,于尹府也算得上风光,只是尹大人那关确实不好过。”
此话说完,刘君露不由得在心里为俩人这坎坷姻缘路重重叹了口气。
“我刘珏看上的女子,自然是不能拱手让人,更不能委屈她一分一毫,此事我会办妥的。”
刘仲与也拍了拍他的背,“你若是需要帮忙同我直说就好。还有一事,裴涉前半月已得了父皇御令,允他出府,此次秋猎裴府一众也来了,你们也提醒皇叔小心些,难免他们不会动些手脚。”
回程路上,刘雪盈提着大半篓的鱼虾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拜别了他们,便兴致匆匆奔向了昭妃营账,见她走开了,刘仲与无奈叹了口气,“我这妹妹虽说是昭妃娘娘所生,但因幼时体弱,曾养在我母后膝下八年,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倒也不为过。
许是这个原因,她虽后来被昭妃讨了回去,被裴氏教养着,却怕是这宫中唯一没有心计的孩子,我有时在想,若是她是我母后所生,纵使我们母子境况再如何落魄,也不会将自己的亲血脉送去换取利禄功名,也不知道这她这天真性子会不会日后害了她。”
刘君露点了点头,却道,“她这性子我也喜欢的很,若是将她送入虎口我也是不忍心,若真到了那天我定然是要帮她的。”
刘仲与也应了一声,“她在我母后膝下八年,我是真正将她视作了自己的亲妹妹,雪盈虽说顽皮,性子却烈得很,他日若被舍弃为他人铺路,她必然受不得轻贱,若真到了那日,刘仲与在此还恳请二位施以援手,这座金丝囚笼,我们待在里面便罢了。”
刘君露见他面色落魄,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年帝后二人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皇帝凭借着卫家的势力夺得了皇位,可又不甘心一直受其掣肘,于是扶持一干亲信,暗中对卫家百般打压,连带着皇后也被冷落了。
卫家的嫡长女少时凭着一副好才貌和世人艳羡的身世骄傲自负得很,却偏偏对当时不受宠的三皇子动了春心,初期倒二人也算琴瑟和谐,可这寥寥无几的情意最终也随着三皇子登上了帝位后渐渐消散在无端的猜忌和提防中了。
刘君露早就听闻皇后不理后宫之事,自六年前昭妃祈福回宫后便顺了皇帝的意交出了凤印,终日在寝宫中虔诚礼佛,巍巍宫廷仍在,少年情意却已无处可寻,她的心大约是在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吧。
刘君露记挂着自己未解出的难症,告了个歉便匆匆离开了,刘珏心里藏着事,嗫喏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殿下,我近日曾读一本野史,对书中一处描摹颇有不解,便想来问问殿下的看法,殿下,您如何看待两国皇室联姻?”
刘仲与见他这半日心不在焉,坦诚了却竟然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哭笑不得,“我记得二弟最不喜读书,没想到竟然有夫子不鞭策主动看书的时候,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居然让你这个直肠子踌躇了半天没说。
也罢,我实话实说,皇室联姻一事我向来不赞成,且不说对方底细不清,留着在身边祸福难辨,如今这天下风气虽说好转了些,但世家大族专注血统一事的劣根性尚在,倘若皇室真的联姻,诞下的孩童也易遭人欺凌,于此,麻烦颇多。”
刘珏听完这话更是迷茫,刘仲与对这事的抵触做不得假,那王府院里那个孩子又是谁的?
这些日子烈日炎炎,没想到秋猎的当天却难得是个阴天,仪式结束后,一众官家子弟便拜别了皇帝与自己的父亲,气势昂扬奔去了猎场。
刘珏常年留于战场,马革裹尸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对这小打小闹实在提不起兴趣,可若是借口不去难免落了他人口舌,便早早向皇帝提议自己去猎场巡查,以防猎场内猛兽伤人或贵族子弟遇上紧急情况自身难以处理。
官员女眷离皇帝较远,刘君露也乐得自在,没过多久,刘雪盈便来寻她了,紧跟着,尹郁清也来了,三人在后方吃着水果点心,时不时说些悄悄话,笑嘻嘻的闹成了一团。
狩猎已过半旬,场外的子弟正是到了兴处的时候,没想到刘珏却抱着人回来了,会场里隐隐有了些骚动,她们三人凑近一看,却发现刘珏怀里的人竟是裴涉的嫡长女裴阑烟。
说来也是凑巧,裴阑烟这几日心情郁结,仪式过后便带着侍女去猎场附近散心,没想到却被毒蛇咬伤了,那侍女一下子慌了神,到处呼救也没寻到人,正当二人以为命不久矣的时候,刘珏巡视来到此处,简单听了状况便当机立断带走裴阑烟去寻太医。
裴涉的夫人扑到马前,见自己的女儿已意识不清差点吓得晕死过去,哭哭啼啼要叫太医,裴涉见她这模样脸色甚是难看,怒斥了夫人一声,便吩咐侍女将她扶了下去。
片刻后太医急急忙忙拎着医箱过来了,他施针稳住了毒素快速蔓延的态势,又喂了她两颗解毒药,却发现自己翻遍了医箱也没找到那解蛇毒专用的药丸了,不过须臾,那太医的头上便爬满了汗珠。
皇帝见好好的秋猎被打断也十分不快,见太医半晌没翻出东西更觉恼怒,狠拍了手边的案几便要将这太医处死,眼见着裴阑烟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也容不得她再纠结,刘君露快速整理好了仪容便坦然上前,朝着皇帝拜了下去。
“陛下,民女师从柏舟,于医术也算是略通,裴小姐情况紧急,可否让民女一试?”
刘襜也是烦躁,摆了摆手便让她去了。
没想到此刻原本在低声啜泣的裴夫人却惊叫着站了起来,“我不准,谁知道这丫头安的什么心,她定是想趁机下毒手害了我女儿,你个臭丫头给本夫人滚开,我不允许你靠近阑烟。”
见她这泼妇骂街样刘君露眉头深皱,索性停了动作,双手抱胸只冷冷盯着眼前人。
裴涉也没想到自己的夫人竟会当着皇帝的面撒泼,只觉颜面无存,上去便甩了她一耳光,恨声让丫鬟将她带走,又回身向皇帝道歉。
刘君露得了空隙,随手掏出了身上常备的解毒丸,塞进了裴阑烟的嘴里,又指挥着她的丫鬟喂她些水,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旁。
只是半柱香的功夫,裴阑烟的脸色便好看多了,众人见此心下都是松了口气,刘君露又上前检查了一番,“回禀陛下,裴小姐已无大碍,只是要喝几日药剂祛除身体里的余毒,此事交由太医即可。”
看见皇帝抬眼示意,被这变故吓呆的太医连滚带爬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敢向皇帝禀告,刘襜见变故已解,抬手示意侍从将这太医拖下去,太医没想到皇帝竟如此决绝,哭跪着恳求皇帝饶他一命,见周遭无人作声,他大概是觉得无望,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没想到在此时,从始至终默不作声的皇后竟开了口,“陛下,臣妾今早头痛症又犯了,劳许太医替臣妾医治,直至臣妾头痛减轻,许太医才奏请离开,此事我的侍女小厮和仲与都可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