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更不对了,这大衍的新帝传说是天人之姿,既承了这胡人的高大健壮,又不失汉人的风姿傲骨,众人不知,在他登基之前,被姑娘们传作大衍第一美男嘞。”
有些不信的看众“呸”的一声吐了嘴里的瓜子壳,打笑道,“那肯定就是他那方面不行。”
酒馆里顿时爆出了一阵哄笑声,连着刘君露也忍俊不禁,想象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川脸若是听到这段话,会不会当场便破了他的冷静自持。
而此时藏在酒馆暗处,被当众嘲笑“那方面不行的”兰赫咺,果真黑透了一张脸。
“想笑便笑吧,我听到你的忍笑声了,笑完了再和我说说,究竟是哪里好笑了。”
檀猗一秒正经危坐,“对不起主子,主子我错了。”
偏偏在此时,人群渐渐淡下声去,桃娥听的云里雾里,见别人都在笑她也看不懂名堂,便大声问道,“先生,他们说的那方面不行是哪方面不行啊?”
“噗嗤,对不住主子,主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笑的,主子我,哈哈哈哈哈……”
檀猗笑完了才伸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这是哪家的小女儿,可真有意思。主子您也别觉得难堪,咱们清者自清。”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兰赫咺的脸色直接黑如锅底,“你笑的倒是开心,我记得长溯刚去秘密探寻鎏金矿山回来,要不下次换你去吧?”
“??主子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笑话您了,您就让我待在您这儿吧,您看四殿下去寻了趟矿藏,回来时都快成野人了,我真的不能去啊主子。”
兰赫咺喝了口茶,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了。
那说书先生正谈的津津有味,“话说啊,这兰赫咺不娶,不是因为这位姑娘说的长相丑陋,更不是因为这位娘子打趣的那方面不行,而是心里有了人,一个念了许多年的人。”
他此话一出,即使天真如桃娥也不相信,一个皇帝在位五六年未娶是因为心里有了人,这话听了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些,一干人皆是嗤笑,“这借口还不如那方面不行呢。”
刘君露却在那刻紧紧握住了右拳,这一路颠簸未曾修理的略长了些的指甲狠狠刺进了手心的嫩肉,她状似无意悄悄用左手遮住了通红的双眼,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说书人的话是真的。
上辈子行至平阳关,护送她出关的影卫递给了她一封兰赫咺的绝笔信,信的第一行是“吾妻君露”,第二行写着“幼时一见倾心,思而不忘数年,后又得嫁娶之美梦,蓦然回首,竟逾十载”。
时至今日,已过经年,但她还能清晰的感受到当时刚读到那封信时的不可置信,以及随之扑面而来的刻骨痛楚和深深的绝望,她宁愿自己在兰赫咺的眼里永远都只是个被用于和亲的架空公主,放任自己自生自灭,也好过他孤独地守着份念想由生至死抱憾而终。
此处风俗人情与望京有很大不同,出了酒馆,刘君露心情仍然差得很,桃娥与桃灼两人却兴趣盎然,一路上四处打量着,遇上吆喝的小贩和卖着小玩意的商铺总会慢下脚步多看上几眼,可见到自家小姐心情低沉,也不忍心独独撇下了她。
刘君露见二人巴巴盯着热闹的街市,难能不清楚她们脑袋里的想法,她干脆寻了处干净的石凳坐了下来,招呼二人去近处游玩一番,自己就在这里等她们俩。
两人听了自然高兴,可又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这里,死活不肯走,说是要陪她回客栈。
刘君露见她们两人心有渴望却还是坚定不已的模样,只得掏出了身上的五个瓷瓶,一一摆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你们也把你们的小姐想的太弱了,我既然敢放心让你们离开,自然是有护身的办法的,瞧瞧,这五瓶药在这里,若是真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我绝不会让他自在离开,所以,去吧,给你们一炷香。”
见她俩还是犹豫不决,刘君露干脆起身将她们推开了,“走吧走吧,我又不是水晶娃娃,哪能这么脆弱。”
见两人一步三回头走了,她便去了不远处的茶馆买了茶水,转身回了石凳处趴在桌上小憩,哪成想竟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揉着眼睛抬头去发现自己被遮了严实,清幽的龙涎香顺着那人衣袖卷起的气流缓缓入了她的鼻腔。
她禁不住小声嘀咕,“赫咺?”
“嗯?姑娘,您可得看好您的钱袋,这周边扒手多,若是累了,建议您还是回府歇息,在此场合休憩,对姑娘家而言到底是不安全。”
兰赫咺将她被扒手顺走的钱袋轻手放在了石桌上,又指了指几步外被檀猗压在脚下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
刘君露见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咻得站直了身,原本手里紧攥的瓷杯也随着她的动作“啪”的落在了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她似哭非笑,带着浓浓的哭腔哑声询问,“你,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呀?”
兰赫咺见她这模样也有些手足无措,“我记得自己似乎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何出此言?”
原本藏在嗓间的万千思绪都被这句话打回了原形,刘君露有些底气不足,慌乱着深深鞠了个躬,“谢阁下出手相助,我有一故人与阁下甚为相像,哪成想竟无意中错认了,还望阁下见谅。”
兰赫咺被她这突然的大礼弄得惊愕,片刻后才回过神,隔着层衣袖,轻轻扶起了她,哭笑不得,“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举手之劳罢了,姑娘孤身一人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二人便先行告辞了。”
刘君露见他要走,惊慌不已,一把拽住了他的袖角,“您,您先等等,您帮了我,我理应答谢,您此番得闲吗?据我所知离此不远处有家酒馆,里面吃食也算是还不错,您可否赏约同去?”
话音刚落,刘君露便懊恼地想要跺脚,这番说辞牵强得很,他不会一眼便看穿自己的意图了吧。想到此处,她的两瓣脸颊瞬时起了红晕,那痕迹还肆无忌惮争先恐后地想要往耳后蔓延开。
兰赫咺见眼前人一方巴掌大的小脸铺满了红晕,不知是因为什么,微微露出的几颗贝齿颇为懊恼地咬着润色的下唇,圆圆的杏眼里弥漫着水汽,似乎只要听到他一句拒绝,那水汽便会瞬间凝结,兜不住的从眼眶里滚落。
“姑娘,实不相瞒,我二人接下来还有要事,怕是无法赴姑娘的约了。”
听完这话,刘君露愣愣抬头,直直地盯着眼前人,杏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沮丧。
见她这模样,兰赫咺像是鬼迷心窍般接了一句,“我二人住在香满楼,明日倒是无事,姑娘若是愿意,可明日来酒楼寻我。”
刘君露被这峰回路转打得措手不及,狂喜之下嗫喏了半晌也只吐出了个毫无意义的“啊”,兰赫咺见她面色越发潮红,像是要被蒸熟的模样,也忍俊不禁,“那明日鄙人便在香满楼恭候姑娘来赴约了,先行告辞。”
桃娥桃灼二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约定处时,便见到自家小姐面色含春,呆呆地坐在石凳上,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一只茶壶,桃娥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把将手里的包裹塞到了桃灼手上,狂跑着奔了过去。
“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啊?难不成是遇上歹人了?呜哇,都怪奴婢,非要拉着桃灼去逛集市,小姐您可有受伤?奴婢真是万死难谢其罪,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呜呜呜……”
刘君露颇为无语地看着正在地上捶胸大哭的桃娥,平复了下心情才悠悠开口,“没歹人,没受伤,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街边的话本少看,看多了会变笨。”
桃娥瞬间停了哭声,打了个哭嗝,“那您怎么脸色这么的,这么的”,她没好意思说,只得伸手戳了戳自己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令二人大跌眼镜的是在自己印象中一向睿智冷静,不动如山的自家小姐,竟在这颇为寻常的询问中慢慢通红了整张脸。
“行了行了,都说了没事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到此为止,走,回客栈!”
与此同时,与兰赫咺并排走的檀猗终究还是没忍住,“主子,您不是不近女色么?月前梁大人家的女儿崴了脚就坐在您面前哭,您可是当着十几位大人的面回了句‘喧哗’啊!您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兰赫咺扶额,他也无法解释自己在当时瞬间喷薄而出的冲动,他只是隐约有预感,若是拒绝了,他定会后悔终身。
“你又贫什么嘴?我见你是与长溯越来越像了,他不正经,你也学他不正经?”
“……属下多嘴了。”
第二日的清晨,二人还在床榻上睡得生死不知时,刘君露已经扒出了自己带来的全部衣物,一件一件地在镜前试了又换,换了又试。
当一炷香后桃灼睡眼惺忪端着热水盆准备唤自家小姐起床洗漱时,发现自家小姐已穿戴整齐,端坐在窗前,双眼放光,死死盯着楼下,桃灼吓了一跳,扔了盆几步上前,死死搂住了刘君露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