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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朦胧童年

两块小蛋糕

我大约三岁的时候,爸爸所在的军营驻扎在安徽省蚌埠市郊外,妈妈把我送到附近一所叫什么“柴油机厂幼儿园”的场所托管。记得在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里,有几间黑乎乎的小房子,那时的幼儿园老师也不会上什么课,我每天好像就是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露着微弱光线的小窗口,整天心里想着的事就是盼着妈妈能早点来接我回家。

一天,老师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两块小蛋糕,大家都非常高兴地吃了起来,但我看到黄悠悠、亮晶晶的蛋糕,闻到香喷喷的奶油味后,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我偷偷地把两个小蛋糕塞进了口袋。等到爸爸把我接到家,他发现我的手始终放在口袋里,就翻开了我的口袋,掏出了一把蛋糕渣,气得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手印。妈妈跑过来问:“咋啦?”我哭着:“妈妈,这是我带给你和妹妹吃的蛋糕,好香甜的东西!”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蛋糕可是平时很少见得到的食物!妈妈眼含泪花,一边用手摸着我的头,一边心疼地对我说:“小敏,以后老师发了东西就自己吃吧,我们会吃得到的,你真是一个有良心的好孩子!”妈妈的一句话给了我无比的安慰和鼓励。幼小的我虽然对外部世界感觉朦胧,但妈妈那温暖如春的表情和绵绵如丝的语调,还是非常清晰地流进了我的心田。由此可见,母亲是人类第一个天然的老师,母亲的一句话一个笑容往往就会影响孩子的一生。当时,我听了妈妈的话心里就想:一定要做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童年是单纯的,童心是透明的,造就人的思想是环境。有了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和一个善良知性的母亲,人生俨然成功了一半。

“高空蹦极”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爸爸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买菜,我坐在自行车的横杠上,一路玩着自行车把上的小铃铛,兴高采烈地到了菜场。爸爸的军人气质和东北人的粗犷这时显露了出来,他为图省事,买菜时就叫我自己坐在自行车上面,并嘱咐我坐稳、不要动。可是,我越想越害怕,低头去看地,好高哟!这时“嘭”的一声,因自行车的重心偏移,我便一头栽了下来,人同自行车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大声地哭了起来,爸爸急忙跑过来,边扶好自行车边叫我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扶着我说:“叫你不要动,你就是要动,看看,摔了吧。”回到家妈妈知道后,对爸爸好一顿数落。

这件事让幼小的我就尝到了一种失重的滋味,夸张点说好像体验了一次类似现在“高空蹦极”的极限运动。爸爸口中常对我们说的“摔打磨炼”要从小开始,看来,军队家属特有的生活,就这样“摔打磨炼”开始了。

当你来到这个世上,蹒跚学步的时候,父亲无疑是最好的人生教练。父亲的行为能告诉你什么叫勇敢与坚强,他会用粗壮的双臂托起你,教会你前进与无畏!

快乐的“小马”

我从小就很喜欢音乐,没事会捡起树上掉下来的小树枝当成“小马”骑,模仿着骑马的动作,两腿一夹,骑着、跑着,嘴里还哼着从电影上听来的音乐曲调。当时,在部队大院常放的电影有《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新闻简报》等,电影画面中战士们骑着马儿征战沙场的威武气势,常常在我脑海里呈现。特别是电影中那鼓舞人心的音乐更是让我随时哼唱,津津有味地学唱着上面的旋律。大人们听到后都说:“还真有那么一点韵味。”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笑得合不拢嘴,逗着我说:“唱吧,唱吧,你将来可以当一个音乐家哟!”

一次,在饭桌上,我突然想起电影上的一段音乐的节奏,便兴奋地拿起筷子,敲打起饭碗的边缘,一个劲地乐起来。妈妈走过来对我说:“在饭桌上敲打碗筷是不礼貌的行为,等吃完饭妈妈陪你玩,好吗!”噢,饭桌上是不能随意玩的。妈妈还说:“吃饭的时候不能大声说话,筷子不能在菜碗中随意翻动,只能在菜碗中靠自己这边方向夹菜,这才是懂礼貌的孩子。”

打那以后,妈妈经常陪着我听唱电影中的各种音乐调调,爸爸偶尔也会被我们的气氛感染,吹一下口琴,踩两下有节奏的舞步。从此,每到看电影的时候,我就愈发注意听上面的音乐和节奏,而且越学越像。妈妈对我表现出的音乐天赋打心里头高兴,很是兴奋。她说自己从小也爱唱歌跳舞,但由于家庭条件有限,没有条件去专门学习。她跟我说:“等以后有机会,妈妈一定要让你去学学音乐。”

人们常说:伟大的母爱能创造神奇。没想到,妈妈的鼓励和一句戏言,把我引上了学习音乐之路,这或许就是我喜爱音乐的原始动力吧!多年以后,我还真得考上了大学,学上了音乐专业。

或许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某种天赋,如何去发现与拓展,让一个小小的火花不会熄灭,让一颗兴趣的种子不要成为一时的冲动,这是考验母亲的教育智慧和生活艺术的事情。

邻居家的灯光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一觉醒来,发现妈妈不在家,喊了两声,不见妈妈回应,就翻身爬下了床。我光着脚丫,一边哭一边喊着“妈妈”,从屋内找到了屋外。(那时,部队大院里许多人家的门是不会锁的,平时只作遮挡用,不像现在铁门、铁窗都防不了贼。)走到邻居家门口发现亮着灯,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就跑了进去,哈哈,终于看到了妈妈!当时妈妈正在和几个阿姨打扑克牌。此刻,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兴奋,便一头扑到妈妈怀里。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孤独和恐惧的滋味。

妈妈一边给我擦着眼泪,一边安慰我说:“不要怕,我刚出来玩一会你就醒了。”阿姨们看着我哭闹的傻乎乎样子,都大笑起来。我被她们感染,顿时也破涕为笑。从那以后,凡是妈妈到别人家串门子,我就会端个小凳子坐在她的身旁,生怕她会跑掉似的,现在想来还真有意思。常言道母子连心,这种连心是天然的,对于小孩子来说反映在行为的表面,而对于大一点的孩子则更多反映在心灵感应上。

从出生到断奶再到独立,人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尽管父母平日里百般呵护,但有时也会不经意、不留心地出点差错,这也就给你提供了一个锻炼的机会。所以,我们没有理由去责怪这种无意。

爸爸的小故事

我的幼年正是“文化大革命”初期,每到夏天的夜晚,部队大院的草坪上,有许多人会在那里乘凉,我们家也是一样,而且爸爸一来兴趣,就会讲述一段他有趣的从军故事。

爸爸的家在东北,六七岁时他就给地主家做长工,在寒冷的大冬天为了不冻着脚丫子,常常是踩着牛粪、饿着肚子干活。有时饿得急了就跑到田地里,去找鸡在那偶尔下的蛋,幸运的话就能找到几个,立马敲破蛋壳生吞进肚子来充饥。他小小的年纪就放牧着一大群的牛马,做起了本该大人做的事,吃尽了苦受够了累。

爸爸十九岁参加了东北民主联军,后被改编为东北野战军、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他在第四野战军中的第38军,这支部队的前身是彭德怀领导平江起义的红五军,后来因战争的多次减员和补充与整编,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8集团军。第38集团军是人民军队的一支主力部队,是虎贲之师,威震华夏。美军的战史研究者曾将38军、39军、54军、13军、27军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的“五大主力”。爸爸随38军从东北一直打到南方,经历了“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南下海南岛,新中国成立后又挥师北上,随军入朝,参加了“抗美援朝”的战斗。新中国成立后,爸爸还参加了在大西北我国首个原子弹发射基地的建设,他获得过不少的军功章,是一个历经磨难、功勋卓著的战士!

小故事一:

著名战地文章《谁是最可爱的人》,就是军旅作家魏巍跟随第38军在朝鲜战场上采访写出的。当年爸爸所在的部队从东北一路打到海南岛,稍作休整后又挥师北上,刚刚到达鸭绿江畔,就被命令作为先头部队准备开跋。战士们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指挥官命他们卸掉领章帽徽、剃成光头,然后坐着货运铁皮车厢的火车,闪电般的过了一座大桥。火车到站后,他们才知道部队过了鸭绿江到了朝鲜,部队名称也改称为“志愿军”。几次与美军交锋,他们就把美军打退了几十公里,让一直在朝鲜战场横行的美军一下子摸不着头脑。而当人们唱着那首“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歌曲的时候,已经是志愿军后续大部队开进朝鲜的事了。

小故事二:

爸爸在朝鲜战场上惊险生死的一幕:有一次,他们“志愿军”的阵地遭到美军飞机大炮的疯狂轰炸,一颗炸弹在他身边十几米处爆炸,炸弹掀起的泥土将爸爸埋了进去。战友们一时找不到他的身影,都以为他被炸得尸骨无存。不料几分钟过后,另一颗炸弹在离他被埋的地方约十米处爆炸,这一颗炸弹掀掉了爸爸身上的一层泥土,暴露出了他的双脚。战友们看到了,立刻把他从泥土里刨了出来。当时,因为埋的时间很久,爸爸已经没了呼吸,眼珠子也被憋了出来。战友们一边给他做人工呼吸,一边用清水洗净他的眼球。十多分钟后,爸爸居然慢慢地苏醒过来。只有东北人强壮的体魄,才能跨得过这道鬼门关啊!

小故事三:

爸爸在朝鲜战区抓特务的故事:一天,天刚黑,爸爸所在部队营地旁的朝鲜村庄村民来报,说有个陌生人进了村子的一间空房子。爸爸赶紧带了两个战士跑去查看。朝鲜老乡的住房特点是窗台都非常低,爸爸叫战士在外边守住,自己一抬腿便进了房间。没想到房间里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突然射来,照在爸爸的眼睛上,爸爸被照花了眼,看不清对面。爸爸知道有情况,准备掏枪,突然想起来自己枪膛里的子弹白天已打光,没有及时换弹夹,所以手不敢去摸腰上的枪,而是装着看房屋的大小,趁对方不注意,猛地转身踢开窗子跳了出去。随即逃出的特务在房屋外的山上被抓住了。审讯时,他说如果当时他掏枪我就开枪了。多么惊险啊!所以,做任何事都需要早准备想周全,有备才能无患,有规律才能不乱。

小故事四:

爸爸在大西北原子弹基地勘查队时,开着吉普车追赶羚羊的事件:那天,他偶然看见几只小羚羊从基地大门口跑过,他一冲动,什么东西也没带,开着吉普车就追了出去。追着、追着,眼前一望无边的沙漠让他失去了方向,更为糟糕的是天色将黑羚羊也没追到,吉普车烧没了油。大沙漠深处温差极大,白天如酷暑,夜晚如寒冬,爸爸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好在基地这边半天不见爸爸回来,知道情况不妙,派直升机带上汽油和指南针等物品去寻。等找到爸爸时,他已在车里冻得缩成了一团。爸爸当年参加国防工程建设都是绝密的,一去大西北就是几年,妈妈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被组织上告知一声:你丈夫去执行任务了,人平安,请放心。爸爸回来后,从来不会说到了哪里,执行了什么任务,有着强烈的党性观念和保密意识,几十年都守口如瓶,一些保密事情还是近些年才说出来。

有一天,爸爸正津津有味地说着故事,突然,听见军营的大门那边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爸爸急忙对我们说:“造反派要来闯军营抢枪了!”于是,为了安全,爸爸叫我们赶紧回到房屋里,他自己奔向了军营。我睡在闷热房间里的床上,看到窗子上晃来晃去的人影,听到外边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军营的大门方向时而响起警笛声,又听到后门方向时而响起警笛声,心里感到非常紧张和恐惧。妈妈摸到我的手是冰凉的,就小声对我说:“不要害怕,有解放军战士保护我们。”我好奇地问:“爸爸的枪藏在哪里了?”妈妈小声说:“你爸爸的枪已经用油布包好,藏到大礼堂的舞台下面了,造反派是找不到的。”该死的造反派在军营大院里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军营里一切恢复如常。

那时我还小,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听大人们说,每次造反派来抢枪,战士们都要手挽着手,在军营大门口组成一排排的人墙,阻止造反派冲到军营。每次都有很多战士受伤,甚至头破血流。唉,都是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惹的祸!

我们的幸福生活是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当我们听到,或从书本上看到,他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事迹,是很难想象那种艰苦与困境的。所以,请不要忘记他们的奉献与付出,那不是短小的文章和有趣的故事所能完全表达的!

“不速之客”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年代也是青年人疯狂的年代,他们无论到什么地方坐车都不要钱,只要你爬得上车就可以走,很多地方吃住都可以随意免费,好像“共产主义”到来了的样子。当时说是叫“红卫兵”小将大串连,现在想来所谓的“大串连”,其实就是无政府的状态。

一天下午,我在家门口看到个小蚂蚱,想抓到它玩,一追就追到了离家较远的草坪上,心里正有点害怕,忽然,听见大院门口有两个陌生人在喊我“小敏、小敏”。我抬头一看是两个大人模样的哥哥。他们穿着一身深蓝色布衣服,肩上斜挎着军用书包。我好像认识他们但又不敢靠近。他们一边喊着我一边和大门口的哨兵说着什么。我转身向家里跑去,心想去叫妈妈来。

等妈妈来了走近他们才知道,噢,原来是六舅舅和七舅舅,两个十六七岁的“红卫兵”小将到我们家来了,我由惊吓到兴奋,然后跟着他们一蹦一跳回到家里。那个时候,家里是很少有亲戚往来的,因为大家的生活条件都很差,别说是游山玩水,就连吃顿有鱼有肉的饭菜都是奢求,远方的亲朋好友见上一面更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妈妈热情地接待了两个舅舅,舅舅说他们是借“红卫兵”大串连这个机会,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顺便走访一下他们日夜思念,生活在军营里难得见面的姐姐,没有参加什么造反组织和团队。他们的胆子都很小,玩了几个地方就回家了。我想当年他们在这趟免费的路程上,一定增长了不少见识,开阔了一些眼界。俗话说:年轻人的生活就是要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交四方友!

中国的“文化大革命”造就了一些人,也毁掉了许多人才,这场运动使中国的经济与文化建设停滞了几十年,说是“文化大革命”,实为“文化大灾难”!

青年是国家的希望与未来,如果没有国家的安宁,青年也不会有多大的前途,国家也就不会有多大的繁荣。所以,和平对于一个国家和百姓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啊!

东北老家之行

大约在我五岁的时候,爸妈带我回了一趟东北老家——黑龙江省兰西县远大人民公社,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次带我回东北老家。回老家是从坐火车开始的,那时的火车是烧煤的蒸汽机车头,开起来“轰隆隆”的响,黑色的车头,绿皮的车厢。车厢里没有空调,烟味浓浓,要常打开车窗透透气,开窗时风很大,如不小心还会有从机车头飘来的煤灰吹到眼睛里。火车走走停停,每到一个站都要停很久。经过三天两晚的火车硬座的颠簸,终于下了火车,到了中转站哈尔滨市。下车后很长一段时间,耳朵里还会回荡着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全身上下满是一股难闻的混杂烟臭味。

记得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日子,地面像溜冰场一样,很厚的一层冰,光亮亮的,气温非常低,听大人说有零下三十多摄氏度,非常冷。人们的眼睛上、睫毛上都有霜,小孩撒尿到地上立马就结冰。爸妈领着我走在哈尔滨的大街上,妈妈牵着我的小手,我一步一滑,时不时还摔跤,妈妈始终拽着我,一路上我简直就是吊在爸妈的手臂上溜着。东北的房间里还是挺暖和,许多商场的门是用一个厚厚的大棉帘子隔开的,进去要掀开重重的帘子。

从哈尔滨到兰西县城,我们是乘着一个像笼子一样的闷罐货车去的。车上面只有几个小小的窗口,车上人挤人,车厢里只有旁边两排座椅,坐满了人,我们只能站着。车子开了一段路后,妈妈便晕车难受,她快速拿起我头上戴的小帽子往里面呕吐起来。我当时也吐了,心想:什么时候才能下车呀!大约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县城,下车后的感觉就像出了牢笼,这牢笼的滋味真不好受啊!堂哥来县城接我们,见到他才让我们感到丝丝的清新和暖意。

从县城到远大公社是坐马爬犁去的。坐马爬犁很有意思,前面两匹马拖着后面一辆没有轮子的木头车架子,车架子直接贴在地面的积雪上,人坐在上面就像飘在白云上。赶车的大叔手一扬,长马鞭一声脆响——“叭”,马爬犁便飞奔起来。一望无垠的大平原,蔚蓝的天空和雪白的大地就像梦里的童话。虽然路上已有深深的车轮痕迹,但马爬犁还是摆来摆去的。只见马蹄在眼前跳跃、雪花四溅,小小的我感觉好像随时就要掉下去。于是,我紧紧抓住妈妈的手和爬犁上冰冷的木把手,当然,即使这样也比在那闷罐车里强多了!

老家是个宽敞的土院子,院内有一小排土房屋。奶奶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我们一进门,她就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她的双手是那么的干瘪粗糙,但又是那么的温暖。她深凹进去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她一边招呼大家坐下来,一边叫老家的大娘大嫂做些好东西给我们吃。东北的土炕很是暖和,晚上睡在上面简直太舒服了,在屋外极度寒冷的晚上我都睡出了汗。东北人吃饭、睡觉都在炕上面,当小孩拉屎在炕上,叫狗上去一舔了事,哈哈,真好玩!

东北是用烧柴草的大锅灶做饭。因为我们是过年的时候去的,老家的女人们都在忙乎着过年的饭菜,因空气冷热对流大,产生一团团的雾气,隐约听到厨房里一群女人的笑声和说话声,走近才能看清她们洋溢着笑容的脸庞,随即闻到一阵香味。啊!是蒸的一锅黄灿灿、暄腾腾的大豆包出锅了!餐桌摆上了泡酸菜、粉条猪肉炖芽白菜,土炕的下面烤着黑乎乎的土豆。这都是南方人没吃过的东西,别有风味的春节就这样开始喽!

我们在老家还走访了好几个亲戚家。有个亲戚家养了只大黄狗,看到我们几个陌生人进院子便汪汪大叫起来,还往我身上猛蹿,差点咬到我。爸爸气得拿起一个扫帚,把它打进了笼子,我们才敢进亲戚的家门。有惊无险,还是爸爸厉害!

听奶奶说,老陈家原籍在河南、山东一带,很久以前,祖辈们是跟着许多家乡人闯关东,才来到了这块黑土地。多年过去,我虽然没有再回过东北老家,但祖籍概念还是有的。我查过一些资料,陈姓氏是中国第五大姓氏,全世界陈姓人氏有一亿左右,陈氏家族发源地应该是河南淮阳,陈姓始祖是叫陈胡公,至今河南省淮阳还有“老陈户”之说。很巧的是,离我现居地南昌不远的地方——德安县太平乡,则是陈姓在南方很有名气“义门陈”的发源地。“义门陈”连续15代,历时332年聚族而居,人口众达3900余人,形成了家无私财、人无贵贱、共同劳作、平均分配、和谐相处的景象,是中国古代社会中人口最多、文化最盛、合居最长的和谐大家庭,成为中国古代社会乃至当今社会家族传统文化的典范,被史学家称为“天下第一家”。

2002年我出差哈尔滨,临时萌发冲动,匆匆去了趟老家,因事先没有准备,所以也没去老家乡下,只到县城呆了短暂的一个晚上,留下许多遗憾。如今,老家的长辈大多已离去,亲戚们也都搬进了县城,住进了砖瓦房、楼房,用上了暖气,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下次一定要找个充裕的时间回趟老家,去把已有的心愿化为现实,再深切地感受一下东北黑土地的滋养和温情!

“老家”对于“游子”来说,是一个非常有人生意义的概念,因为那是他们祖先出生和生活的地方。对于远离家乡的第二、三代人来说,如果回老家次数太少,那就变成了一个“祖籍”的词汇了。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人是情感动物,一切活动都是由客观环境和生活实际需求而行的。但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忘记祖先、忘记家乡、忘记血脉,就像中国人即使远离祖国一样,决不能忘记自己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外婆家的大院

湖南长沙外婆家是我们去的较多的地方,一是外婆家在南方离我们较近,二是姐姐小时候被爸妈寄放在外婆家,她在那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外婆家是我们走往较多和很熟悉的地方。

几十年前,外婆家是一个有天井的四合院,天井中有一棵大柚子树,柚子树下有个水井。院子三面是房子一面是大门,院内共住着三户人家。院子的两扇大木门有四五公分厚,一边一个大圆形铁环拉手,开关起来会有“咯吱咯吱”的声响,很是有点气派。外婆家有五六间房屋,房屋虽是平房,但层高有四五米,房屋是黑瓦片盖的斜坡顶,客厅的后边还有个长条小天井,是用来放杂物和马桶的地方。连结四合院的外面是一条弯弯的、很长的青石板小路。原来这一片地名叫“平地一声雷”,后来改叫“浏正街”。老房子没有厕所只有马桶,凡是想上厕所的人,为了省事让鞋底干净,会直接穿鞋套上一双“木屐子”拖鞋(用木板做的),“木屐”在青石板路上的“嗒嗒、嗒嗒”有节奏的碰撞声响,很是清脆好听。我小时候总猜想着这里叫“平地一声雷”的原因,可能就是天上的雷,炸出了院子中的井和这条青石板小街,感觉是天公的力量。

外婆家是个大家族,我有五个舅舅和一个姨,我妈妈排行老大,他们七兄妹,老大自然承担的家务最重。妈妈从小就帮外婆做许多事,带我们回家时也还是要做重活、累活。我们跟着她学会了在井里打水、洗衣。每天早上起来我都会扫地,外婆家的地是泥巴地,扫起来很费力,但我会坚持扫完每个房间。外婆看我认真的样子,表扬我说:“小敏做事很认真、很仔细,是一个勤快的好孩子!”

在外婆家的日子里,最幸福的是我们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馨和快乐。我的外婆相貌秀丽、心地善良,而且待人热情,邻居们都说她像老一代电影明星上官云珠。她不但外貌好,还聪慧勤劳,她做的“辣椒萝卜”就是一绝。每到季节她会买回白萝卜,洗净,连皮切成小长条,晒几天太阳,再揉搓后与事先腌制好的红辣椒丁拌在一起,装入“浸水坛子”(坛口边有水槽的坛子)里,在坛子的水槽里放入冷开水进行密封,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存放便可生食,味道清香、清脆可口。在外婆家的日子里,我们还能享受到外公买回的沙田柚子,二舅舅买的奶油五香花生米,三舅妈的拿手贵州菜,五舅舅自己亲手做的葱油饼,还可以听到六舅舅吹得不太专业的小号声,这些都让我们快乐无比。外婆有个大衣柜,是她祖辈留传下来的,檀香木做的,深红色,靠近它能闻到幽幽的暗香。它很大,有两扇门,门上还绘有深绿色的孔雀图案,东西放在里面不会生虫子也不会变质。外公、外婆平时会把一些好吃的东西藏在里面,当我们不听话吵闹时,他们就会从这个大檀香柜子里,像变魔术一样,变出点东西给我们吃。可惜这个檀香柜子后来给卖了。现在这个柜子一定很值钱。

外婆家的大院子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给市政建设改造拆迁了。外婆也是在拆迁之前因外公去世,院子年久失修,没有精力修缮,将院子卖了把钱分给子女,然后自己住进了一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居室里,一直到她去世。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我们是东北的苗,但我们从小生长在南方,生活习惯都像妈妈家这边,可骨子里还是有东北人的血气方刚的气质,性格特质是南北结合刚柔相济,遇到大事还是很果断和坚毅,我想这可能是南北遗传基因结合的好处吧。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到这里”,一首首的小小歌谣传递了多少情和多少爱。妈妈的爱能让童年变得美好和多彩,这种博大与深厚的爱,是从妈妈的妈妈那里流传而来,随着我们的成长,还会得到大家庭的爱、人间的暖。

妈妈的小木桌

妈妈有个小木桌,它是利用部队装炮弹的废旧弹药箱拆了的木板做的。小木桌矮矮的,长方形,很敦实,妈妈十分喜欢它。一到晚上,妈妈便叫我们三个小孩围坐在这个小桌子旁看书、写字,她自己也坐在旁边,边打毛衣边辅导我们功课。那时的日子苦,我们穿不起机织毛衣,身上的毛衣基本上都是妈妈买来便宜毛线,一针一线织出来的。为了什么袖口、领口的大小尺寸合适,妈妈是织了拆、拆了再织。妈妈上过小学,读过技校,读书做事都非常认真,辅导我们的学习更是细致入微。我就是跟着妈妈在这张小桌子上,开始了文化学习之路。

妈妈教会了我们许多文化知识,比如:小学的算术、打算盘、练写字等等。后来我没上一年级就直接跳级上了二年级,没上一年级主要是因为部队调防搬迁,没赶上学期时间。直接上二年级表面上是赶上了进度,但一年级的汉语拼音没学,也给我后来的学习造成了诸多不便,即使这样,我也要感谢妈妈为我付出那么多心血!如今,这个小木桌还在妈妈那里,几十年过去了,妈妈都舍不得把它丢弃,这可能是妈妈对儿女们的一种情思和期望,虽然它已经是斑斑点点,脱落了漆难看的样子,但在我的心里它依然亲切、可爱!

物品和人一样,你对他赋予了情感,那他的一切便就会变得美好起来,他的外貌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家具“总动员”

也许是部队生活常年不稳定的原因,爸爸妈妈有个有趣的生活习惯,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把家里的家具“总动员”一下,大部分家具都会被挪个位置。也许是生活乏味,也许是家具稀少,这样来调剂一下心情,让家具摆放更合理,同时也大搞了一次卫生,家里也能焕然一新。我们三个小孩会在他俩的“指挥”下,参与这场“总动员”。

那时的家具大都比较简单粗糙,小桌子、小凳子一般连油漆都不漆,爸爸经常生起气来就会一脚把小凳子从家里踢到门外,看到小凳子在地上打滚,我们的心就会打颤!

记得一个星期天,爸爸妈妈大清早就起了床,我们三个小孩也被叫醒。爸爸认真对我们说:“今天,我们要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动整理一遍,你们要帮忙做些事。”开始我们都不太乐意,懒洋洋的,但做着做着,我们也都精神起来,因为我们看到家具越来越整洁,到处都光亮起来,心里感到特别的舒畅。

搬动家里的大衣柜时遇到了困难,我们左一下、右一下地用着力,可怎么也搬不动。这时,爸爸找来两个长布条,把布条塞到衣柜的脚下,然后叫我们拽住布条,他大喊一声:一二三,拉!咦,大衣柜顿时被我们轻松地移了位置,这真是同心巧劲出神力啊!在搬动家具位置的过程中,爸妈跟我们讲了很多家庭的生活知识,有些物品的摆放是有讲究的。如:床的位置不能太靠窗户和门口,因为人在睡觉时不宜直接对着风口,这样容易着凉感冒;一些零碎的不容易看到的东西要放到固定的位置,以便用起来时一下就能拿到,等等。

现在回想起这个家具“总动员”,好处还真多:一是让家具摆放更加合理并有新鲜感;二是可以把卫生死角打扫干净;三是可以锻炼我们小孩的劳动能力和对物品的处理能力;四是能培养团结合作精神,感受集体的力量。这是爸爸妈妈言传身教,帮助我们养成良好的生活起居习惯的好办法。

一支筷子和十支筷子的强度悬殊大家都知道,对于人的力量来说也是这个道理,团结才会有更大的力量,合作才能攻克许多一个人做不了的事,团结还能产生无限的精神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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