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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龙凤玉佩

连续几天的暴雨,使民兵水库里的水猛涨。水库管理员张顺风身穿雨衣、打着手电,在水库堤坝上不停地走来走去,心急火燎地进行着安全巡查。他一会儿用手电照一照水位标尺,看看水平面离红色警戒线还有多高,一会儿用手电照一照水面,看看水面上的波浪有多大。一边观察,心里面一边计算着堤坝的承受能力,评估着危情出现的风险。如果一旦发现有危险情况出现的可能,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把住在附近的村民疏散到安全地带去。

民兵水库位于赣西万县高坑镇内,蓄水面积达三千多亩。是五十年代县政府组织全县的民兵修建成的,故取名为“民兵水库”。水库虽然不是很大,但却给当地老百姓带来了不少的福祉,村民们的生活用水和庄稼耕种都得靠它。如果一旦出现决堤事故,不但上万亩的农田将被淹没,而且还将直接威胁到附近村民的生命安全。

张顺风不敢懈怠,寸步不离地守在水库堤坝上,熬了整整一夜。

天慢慢亮了,雨也终于停了,波涛汹涌的水面也恢复了平静。张顺风松了一口气,心里面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脱下雨衣,活动活动筋骨,点上一支烟,惬意地吸了几口。然后,就着雨后的阳光,再一次巡视水面,准备放心地回家吃早饭去喽。突然,在五十米以外的一个水湾处,有一个奇怪的飘浮物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沿着旁边长满杂草灌木的山坡绕过去,仔细一看,不得了,这分明是一具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那一天是1989年6月8日,端午节。

接到报案后,刑侦队长林涛带领侦查员罗广林、辛光荣和法医钟天、痕检员吴明峰驱车赶往现场。

到了现场一看,大家傻眼了,犯愁了。只见尸体离岸边有二十多米远,既无船只,也无打捞工具,怎么将尸体打捞上来呢?

无奈之下,侦查人员只好求助于附近的村民了。由张顺风带路,林涛走村串户地去请村民帮忙。可是,令人不解的是:打捞费都涨到了五百元了,可还是没有谁愿意接这个活。要知道,在八十年代末期,五百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呢!有几个村民虽然动了心,但到了现场后只是看上那么一眼,便呕吐不止,早跑得没有踪影了。

现场的状况的确令人恶心。尸体因长期在水里浸泡,已成飘浮状,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表面上看去,除了手臂上还有一些苍白的软组织外,其余部位差不多都快腐烂成肉泥了。特别是胸腔和腹腔部位,烂得只剩下一团团污秽的物质,早已分不清哪是肠子哪是胃了。在尸体周围数米远的范围内的水面上,飘浮着一层因尸体腐烂而形成的脂肪油,在阳光的照射下,脂肪油折射出幽蓝色的光泽。在脂肪油里面,夹杂着许多正在翻滚扭动的蛆蛹。在距离尸体三十米之外,就能闻到一股强烈而且刺鼻的尸臭味。不要说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村民们受不了,就连罗广林、辛光荣他们这些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专业人员都感到无比的恶心、欲吐。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郭宝传赶到了现场。郭宝传出身于农民,只有初中文化,1978年通过招工进入到公安队伍。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凭着对公安事业的挚爱和突出的工作业绩,仅几年的功夫,就升任为副局长了。

林涛向郭宝传汇报了现场情况和打捞尸体的情况。郭宝传听后手一挥,说:“难道活人还会被尿憋死不成!”说完,衣服裤子一脱,就跳入水中,一边游,一边还扭头朝岸上大声喊“领导干部带头上!”林涛一边脱衣服,一边叮嘱大家戴好乳胶手套到堤坝上去等。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下水,紧跟在郭宝传的后面,向尸体游过去。

郭宝传和林涛拨开蛆蛹、穿过脂肪油,慢慢地靠近尸体。二人一边一个,单手游泳,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推移到堤坝边上。然后,招呼大家把尸体拖上岸。

上岸后,郭宝传看着林涛脖子上、肩膀上沾满了发着蓝光的脂肪油,见旁边没有外人,便开玩笑说:“今天我们俩占足了便宜,身上揩了不少油水。走,我们到水库管理所去洗一洗,要不然的话,死者会向我们收油水费的!”

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林涛打了几遍香皂,反复搓洗,但总感觉到身上还是有股尸臭味。没办法,只好用洗衣粉在身上直接搓洗。完后,叮嘱干警回去后,任何人都不能在他老婆面前提起此事。大家满口答应。因为大家都知道,林涛的妻子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如果让她知道了,怕是连床都不让林涛上了。

钟法医对尸体进行了检验。

死者为男性,身高一百六十五厘米。头发为农村常见的板刷型平头。上身只穿了一件兰色卡叽布中山装罩衣,衣服上五颗钮扣均未扣上,袖子撸得很高;下身外穿一条黑色长裤,腰系一根帆布皮带,内穿一条草绿色棉布短裤。衣服上已开始长青苔。脚上穿一双半新旧的解放鞋,未穿袜子。从残留的软组织来看,死者左手腕外侧有两处条状形钝器伤痕。解剖后发现,死者肩胛骨上有几处非致命性的骨折。钟法医根据尸体腐败程度和蛆蛹的繁殖情况,分析死亡时间应当在四十天左右。根据死者牙齿磨损程度和耻骨联合处的特征,推断死者年龄在35岁左右。经对死者腹腔内肝区和胃区物质进行检验,证实无中毒现象。对死亡原因的分析,钟法医推断为生前溺水死亡的可能性大。

技术员吴明峰花了两天的时间,对现场周边的地形和环境进行了勘探,对所有与水库相联接的小溪水沟的水流量和水流速度进行了测量。经过反复计算和侦查实验,排除了尸体从水库以外流入的可能性。在对中心现场勘查时发现,靠近尸体附近的山坡比较陡峭,坡度达到了四十度。斜坡上杂草丛生,灌木茂密,一些荆棘树枝横伸到了水面二三米远。从堤坝到尸体附近,完全没有路可走。如果要走过去的话,就必需避开那些带刺的荆棘杂草,还要小心翼翼地扶着杂木树枝。否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落到水库里去。

侦查员罗广林和辛光荣围绕现场开展了走访调查。他们走访了水库周边方园五公里以内的所有村庄,但却一无所获,既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也没有查明尸源。

考虑到死者手腕处有伤痕,肩胛骨上有骨折,虽然都是非致命性伤,但毕竟都是生前损伤。为了慎重起见,林涛决定还是把它当成命案来侦办。于是,他召集大家召开了第一次案情讨论会。

会上,大家争论得非常激烈。争论的焦点主要有三:一是关于死者的身份问题。有的同志认为从死者的穿着来看,不能排除智障人员或乞讨流浪人员因找水喝时不小心掉入水中被淹死。但有的同志则不以为然,认为从死者的头发样式、皮带和鞋带的系法来看,不像是智障人员和乞讨流浪人员。退一步说,即使是这类人员,也没有必要从长满荆棘的山坡上绕到水湾处去喝水。水库堤坝紧挨着湘赣公路,堤坝上又修造了台阶,沿着台阶可以一直下到水面,既方便又安全;二是根据法医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超过了一个月。那么尸体是一直浸泡在水库里的呢?还是在被发现前刚刚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的呢?据张顺风反映,他每天早上都要到水库上去巡视,风雨无阻。如果尸体不是发现前刚移过来的话,那为什么张顺风以前就没有发现呢?三是死者为什么会死在民兵水库里?是自杀?是他杀?还是不慎落水身亡?

在认真听取了每个人的发言后,林涛对现场勘查、尸体检验和调查访问等情况进行了综合分析。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三个推断性的观点。第一,从死者的年龄、发型和穿着来看,死者应当属于农村的正常劳动力,且家庭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第二,死者应当是在民兵水库里溺水死亡的,而且下水地点就在尸体附近的山坡边。至于张顺风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尸体,是因为尸体一直滞留在岸边的灌木树枝之下,如果不近距离观察是很难发现的。这次也是因为连着几天下暴雨,波浪将尸体冲荡出来了,所以才被张顺风发现。第三,应当排除死者因不小心而落水身亡的可能性。理由有:根据调查,死者不是现场附近的人。那么他有什么理由一定要不辞辛苦地绕到水库的水湾处去呢?现场及其附近没有发现任何与死者有关联的遗留物,如劳动工具、交通工具、行李或随身物品等,说明死者生前到现场去的行为是不正常的,这种不正常的行为恰好又反映出行为人主观目的上的反常性,即,死者要么是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自愿到现场去,要么是被人诱骗或挟持去的现场。如果是前一种情形,则不能排除自杀;如果是后一种情形,则不能排除他杀。

他杀也好,自杀也罢,这些问题只有等到查明了尸源以后才能搞清楚。

案件如果是发生在现在就好办了,公安机关运用DNA技术、Y-ST R技术和失踪人员数据库等,应该很容易就能查明死者的尸源。可八十年代末期的中国,刑事技术还很落后,这些高、尖、精的技术都还没有引进过来。在那个年代,通常的做法是依据死者的穿着、随身物品、生理、身体等特征来寻找尸源。由于该尸体已经高度腐败,除了身高还可以测量利用外,其他的生理特征和身体特征均已灭失,无利用价值。于是,侦查人员就将死者的衣着拍成彩色照片,由侦查人员带着,分片包干地到各个乡镇村庄开展走访调查。同时,林涛又请来了几个毛笔字写得比较好的老干警,加班加点地抄写了几十份协查通报,安排侦查人员到集市、车站、村口去张贴,以便扩大宣传、最大限度地发动群众提供线索。

由于工作做得细,很快就有了收获。专案组共接到人员失踪线索九条。经过核查,证实其中五人为女性,四人为男性。

虽然死者为男性,但像人员失踪这样的事,不能算小事,应当引起高度重视。林涛决定对所有的男女失踪事件逐个进行核查。

在对女性失踪人员调查时发现:五名失踪的女性全部都是十八到二十岁的姑娘,其中一名被邻村的一个无赖拐卖到闵南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去了,另外四个姑娘在去沿海地区打工的路上,被一个拐卖团伙诱骗到了粤西华县,卖到一个涉黄娱乐场所去了。事不宜迟,在请示了郭宝传副局长同意后,林涛及时带领打拐解救工作组,赶赴闵南和粤西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大力配合下,仅用了四天时间,工作组就很顺利地将五名受害人解救出来,安全地带回了家。

在对男性失踪人员的核查时发现:其中一人失踪的时间明显不相符,可以排除。另外二人在广东打工,有明确的去向,也可以排除。剩下一人与死者有些相符。这主要是邻居证实他平时穿过与死者相类似的衣着。这个人叫王木根,男,年龄三十六岁,单身汉。家住高坑镇团结村,离现场大约有二十多公里路。

获得此线索后,林涛带领罗广林、辛光荣驾速一辆边三轮摩托车赶到团结村,对王木根的住处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王木根的住房是一栋并排二间的土砖瓦平房,左边一间是正房,右边一间是耳房。正房是住房,耳房是厨房。正房有一扇带摇头窗的单合门,摇头窗微开着,门上有一把挂锁,是那种需要用钥匙才能锁上的锁。林涛仔细地检查了摇头窗和挂锁,发现摇头窗上挂满了蜘蛛网,窗框上布满了灰尘。门锁已锁上,上面也有一些蜘蛛网。林涛从勘查工具箱里找出一根7字型钢针,这是他用自行车车轮的钢丝打磨制成的,作为紧急情况时备用的开锁工具。他用钢针依次将挂锁的弹子孔上的铅封抠出,将孔里的弹子和弹簧全部倒出,然后一拉,锁就开了。打开门后,林涛又按原样依次将弹子和弹簧塞进孔里,把铅封盖上,再用小铁锤轻轻地一敲,锁便恢复原样了。

王木根的家里既简单又陈旧,但打理得却很整洁、干净。靠右后墙角有一张老式的木制床,上面挂了蚊帐。床上有一床叠得四四方方的花被子,被子上搁了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紧挨着床头是一张小四方桌。桌上靠后墙依次整齐地摆放着一只唐瓷茶杯、一把手电筒、一台收录机、几盘录音带和几本小人书;靠床一向的桌上放着一本古籍书,林涛随手翻了一下书,发现书里面夹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的一个角用浆糊粘在书页上。照片里是一对年青夫妻抱着一个二三岁幼儿的合影,右上角处印有“全家福”三个白色的字样。照片的反面有一幅简单粗糙的房屋草图,看上去,好象是谁闲来无事时随手用钢笔画上去的。林涛用侧光照了一下桌面,发现桌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靠左墙摆放着两把竹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放了一只黑色人造革提包,包里面有一本小学生作业本,上面抄录了几首邓丽君的歌曲,还有一串钥匙和三元二角的零钱。经测试和观察,这串钥匙就是王木根家住房的常用钥匙。在竹椅旁边有一个衣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衣物。靠近门边的墙脚下,依次整齐地摆放着一双雨鞋和一双黑布鞋。地面上除了有些灰尘外,没有任何杂物。林涛巡视了一遍后,除了觉得王木根是个爱干净的人外,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林涛又回到床边仔细地检查。他掀开蚊帐,发现挨着墙的床靠背上有一些从墙面上掉下来的灰土,看上去似乎是土砖墙壁老化后掉下来的。在蚊帐与床靠背之间的缝隙里,有半张揉成一团的牛皮纸。把牛皮纸展开后,发现上面有些部位沾有一些粉末状物质,颜色和土砖墙壁的差不多。

厨房与住房之间有一个过门相通。厨房里的摆设同样是既简单又整洁。烧柴火的炉灶建在右后墙角,灶上有一口铁锅,铁锅里大约有半碗左右的米饭。米饭已经发酶变质,一群蚂蚁正在来来往往地搬运。靠近炉灶边的墙角下,有一堆已经劈好的柴火,柴火被码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柴火堆旁边有一口陶瓷缸,里面大约有二十斤左右的大米。米缸旁边是一个木制谷仓,谷仓里大约有一百多斤谷子。林涛心里面计算了一下:现在是六月上旬,王木根是一个月以前死亡的(假设死者就是王木根),从他死亡的时间算起,到七月份早稻收割,大约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些粮食足够王木根吃到芒种收割季节的。可见,王木根吃饭是不成问题的。厨房里有一扇通往后山的单合门,门是从里面用一根茶树棍顶住的。

据邻居们反应,他们已经有四五十天没有看到王木根了,大家都认为他是到外地去打工去了。当问到王木根的身高和平时的衣着时,邻居说王木根身高大约有一百六十五厘米左右,平时喜欢穿一件兰色中山装上衣,黑色裤子,解放鞋,系一根帆布腰带。出门时有时候会提一只黑色的人造革提包。很显然,王木根的身高和平时的穿着,与民兵水库里的尸体长度和衣着是相吻合的。于是,侦查人员又拿出死者的照片给村民们辨认,很多村民都认为从死者的衣着和长相轮廓来看,很像王木根,个别村民则直接认定照片上的死者就是王木根。

王木根失踪的时间与死者死亡的时间基本一致,衣着也相符,身高也差不多,又有邻居的辨认,看来民兵水库里的死者的确就是王木根了。

尸源查明了,死者就是王木根。可是,王木根为什么会死在民兵水库里?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些谜题还是没有得到破解。

于是,专案组又召开了第二次案情计论会。讨论的核心问题就是案件性质和侦查方向。

会上,罗广林详细汇报了对王木根住处的检查情况。林涛作了一些补充后,引导大家说:“你们不觉得王木根住房里的情况给我们传导出了某些信息吗?”经林涛这么一提醒,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经过讨论,侦查人员归纳出了三条分析性的意见。第一,从门窗和桌面、地面上的灰尘来看,王木根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家里住了,也没有其他人进去过。这说明王木根生前没有什么十分亲近的人——亲近到可以把家里钥匙交给他(她)、并能随意进出的那种人。第二,从室内物品有条不紊的摆放来看,王木根虽然生活清苦,但看得出他对生活还是充满着热爱和希望的。像这种热爱生活的人,一般是不会产生自杀的动机和心理基础的。第三,从人造革提包里的钥匙来看,王木根被杀的可能性大。理由是:王木根家厨房里的后门是从里面顶死的,住房门锁又是锁上的,而他的常用钥匙又放在屋里人造革提包里,在王木根的尸体上也没有发现其它的备用钥匙。一个死人是不可能把钥匙送回家去的,当然钥匙也不会自己飞回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在民兵水库将王木根杀害后,出于某种目的,又把他随身携带的钥匙送回他家里去了。

虽然大家一致认为他杀的可能性大,但还有三个疑点目前却无法解释。一是王木根是怎么到民兵水库去的?二是犯罪嫌疑人是如何离开王木根家的?三是犯罪嫌疑人将钥匙送回王木根家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解开这些迷团,林涛决定对王木根的住处重新检查。

侦查人员再一次来到王木根家,对这里的一切进行认真细致的勘查。首先,他们测量了放人造革提包的椅子与摇头窗之间的距离、角度,排除了人为地从摇头窗将提包丢进屋的可能性。由此可见,钥匙一定是有人开锁后放进屋的。其次,侦查人员对厨房的后门进行了重点勘查,并反复做侦察实验,发现用来顶门的茶树棍有一定的份量,较杉木、松木等其它品种的木棍要重得多。如果在房门半开半闭的情况下将茶树棍斜靠在门后面,当房门关合时,在势能的驱使下,茶树棍会借着自身的重量,自动滑落到门的中间横框下方,卡住在横框下,从而将门顶死。由此证明犯罪嫌疑人完全可以做到开锁入室,再从厨房后门离开的情形。

钥匙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但动机和目的呢?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寻找某种有特别意义的东西?或许是为了伪造案件性质?针对这些问题,大家就在王木根家里开了个简单的碰头会,全面回顾了前一阶段的工作,分析了所有的细节,最后归纳出了两个特征。第一,应当属于熟人作案。理由有:一是被害人对凶手不仅认识,而且还对凶手比较信任,否则他不会轻易地跟着凶手或应凶手之邀,到二十多公里以外的民兵水库去;二是凶手对受害人家里的情况比较清楚,或者至少案发前到过受害人家。第二,谋财害命的可能性大,但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说谋财害命可能性大,是因为王木根的住处留下了人为的寻“财或物”的行为痕迹;说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是因为王木根放在提包里的三元多钱没有丢失,是没有看到还是故意不拿?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劫财的动机?

根据这两个特征,林涛及时调整了工作部署。

林涛把侦查人员分成三个组。第一组由罗广林担任组长,负责围绕受害人的亲朋好友等关系人开展排查。第二组由辛光荣担任组长,工作任务为:以团结村为中心,向四周成幅射状开展摸底排查。第三组由林涛亲自任组长,负责沿团结村到民兵水库的路线开展走访调查。并约定好五天后汇总各个组的侦查情况。

罗广林组对王木根的基本情况进行了调查。据村民们反映:王木根自幼父母双亡,是由其姑父姑母抚养大的。姑父是本村人,名叫王汉阳。王汉阳自己有一个女儿叫王琪,比王木根大三岁。可能是自己没有儿子的原因吧,王汉阳夫妻俩把王木根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特别的疼爱和喜欢。王汉阳的女儿王琪也特别喜欢这个弟弟,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就连睡觉都要搂在怀里。虽然生活不是很富裕,但一家人和和睦睦,过得也算幸福美满。可是好景不长。就在王木根十岁的那一年,王汉阳的妻子因难产而离世。王汉阳也因悲伤过度,竟然一病不起,半年后不治身亡。从此后,姐弟俩相依为命,在邻居的帮助下,艰难地度过岁月,直到王木根二十二岁。见弟弟已经长大成人了,二十五岁的王琪才不得不撇下他,出嫁到了湘东的林县。王琪出嫁的那会儿,王木根躲在房里结结实实哭了三天,哭得很是伤心,邻居看了都觉得心酸。

罗广林问清了王琪现在的地址,带上侦查员小黄连夜赶往湘东进行核查。

罗广林一路打听,终于在林县的长埠镇找到了王琪。

一听到弟弟的死讯,王琪便撕心裂肺地痛哭。一边哭泣,一边抽搐着说:“我苦命的弟弟啊!……都是姐不好啊!……姐不应该离开你啊!……如果姐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出事了……”。小黄欲上前劝阻,罗广林将他拉到一边,悄声说:“让她哭吧,兴许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心情会更好些。”说完,罗广林乘机仔细打量了一下王琪和王琪的家。

王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年仅三十九岁,眼角就已经有了鱼尾纹,额头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皱纹。一头干枯的头发很随意地扎成了一条马尾巴。衣着也极其普通,都是乡镇赶集时那些地摊上卖的便宜货。给罗广林的感觉是: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经风雨、饱沧桑的味道。王琪的家看上去也不富裕,一栋老式平房,几件陈旧家具,给人的感觉就是朴素清苦、毫无生气。

待王琪平静下来后,罗广林用温和的语气问:

“能给我们谈谈你弟弟的情况吗?”

“好,我弟弟本是我舅舅的儿子,在他三岁时,我舅舅和舅妈相继病逝,爸妈就把他接到我们家来了。我爸妈很喜欢他,把他当亲生儿子抚养。在我的眼里,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姐弟俩的关系非常亲密,就连睡觉都是我带着他。”王琪擦了把鼻涕继续说:“后来我出嫁了,弟弟就搬回他自己家的老房子里去住了。由于我嫁到了外省,相距较远,路费又贵,所以平时我很少回去,以后的情况就不是很清楚了。”

“你知道王木根为什么没有结婚吗?”

“不是很清楚。他是个性格内向的人,不善于与别人沟通。有几次我回去时问他,他都说:‘姐,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难道你们这些亲朋好友就没有帮他介绍过对象?”罗广林引导式地问。

“唉!介绍过。每次别人要帮他介绍对象,都会被他拒绝。有时候,如果介绍人多说了几句话,他还会生气,甚至发火。”王琪叹了一口气说。

罗广林突然想起出发时林涛队长的叮嘱,于是,紧盯着王琪的眼睛问:“你娘家是否有祖传的珍宝或古董、文物?”见王琪不是很理解,便解释说:“就是祖宗遗留下来的值钱的东西。”

王琪点了下头回答说:“我娘去世前,给了我一块凤形玉佩,说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要我保管好。”

听了王琪的话,两名侦查员会意地对视了一眼。罗广林摁捺住兴奋之情,故意用平缓的语气问:“玉佩现在在哪里?能拿给我们看看吗?”

“唉!……”又是一声长叹!王琪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命苦啊!一年前,我家公检查出患了支气管扩张症,要做手术。家里没有钱,我老公就把这块玉佩给卖掉了。”

王琪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侦查人员顿觉心里透凉。罗广林心有不甘地连续追问道:“玉佩以前是放在哪儿的?你老公叫什么?现在哪?你家公的病好了吗?”

“玉佩以前一直是戴在我脖子上的。我老公叫谭飞龙,春节过后就到广东打工去了。我家公的病一时半会是治不好的,这不,过段时间还要到医院去做手术。”

离开王琪家时,罗广林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父母给过王木根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应该没有。我从来没有听爸妈和弟弟说起过。”王琪回答说。

辛光荣带领民警小魏、小涂和小高,对团结村及周边的村庄展开了地毯式的摸底排查。调查的结果是:村民们一致反映王木根是一个性格内向、做事认真的人。王木根不太合群,独来独往,既不与人来往,也不与他人争强斗气。平日里要么去田里干农活,要么就到附近山上砍些树木和毛竹扛到集市上去卖。有空闲时就一个人呆在家里拨弄录音机,听听新闻和歌曲。

据邻居王水火夫妻俩回忆,早在一个多月前的中午,他们在田里干活,亲眼看到王木根身穿兰色上衣、手提黑色人造革提包,独自一人往柳江河方向去了,这以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他了。

当谈到王木根的婚姻问题时,村民们都摇头,表示不理解。村民郭香妹反映,由于看到王木根为人老实厚道,做事又勤快,就想把自己的亲妹妹介绍给他做老婆,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木根堵住了嘴。王木根说:“我信奉独身主义,打算一辈子不讨老婆!”还有几个村民出于好心,也想帮王木根介绍对象,但都被他拒绝了。

不要说村民们不理解,就是负责调查的干警也觉得不能理解。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没病没残的,精神也正常,怎么就会不想讨老婆成个家呢?难道是生理功能有障碍?或许暗中与别的女人有勾搭而被控制住了?对此,侦查人员作了深入细致的调查。

在调查中,只要一说到王木根的生活作风,村民们没有不举大拇指的。大家一致供认:王木根平时从不与女人拉拉扯扯,甚至连跟妇女同志说句话都少之又少。如果要评选“作风正派先进”的话,王木根绝对算得上是全村第一名。

既然生活作风没问题,那就极有可能是他的生理功能有障碍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要确定他的生理功能是否真的有障碍,却又遇到了困难。王木根已经死了,并且尸体高度腐烂了,想通过体检或尸检这条路来确定是行不通了。经调查发现,一些可能会知情的亲人除了王琪外,其他的也基本不在了。目前,王琪虽然是他唯一的至亲,但她作为女性,也未必能知道这个答案。

有道是“山穷水尽凝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辛光荣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条途径。我们国家有兵役登记义务规定,凡是到了应征年龄的青年,都要参加兵役登记,并进行体检。于是,辛光荣来到了乡镇武装部,调取了十八年前的兵役登记体检档案,找到了当年王木根的体检表。然而,在体检表上的生理功能一栏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正常”的字样。

离林涛队长约定的情况汇总期限还有二天,调查工作却毫无进展。为此,辛光荣焦急万分。考虑到在案情讨论会上,大家认为不能排除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于是,他立即调整工作思路,围绕“谋财”这一作案动机开展调查。

辛光荣将调查工作分成三大块。一是查王木根家是否有贵重财物,包括古玩、珍宝等;二是查团结村有哪些人家曾经与贵重财物、古董有关联;三是查附近有哪些人与贵重财物、古玩、珍宝有关联,包括收藏、买卖等。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辛光荣甚至动员了乡镇、村组干部一起参战。调查人员兵分几路,走村串户,开展地毯式的排查,确保村不漏户,户不漏人,家家过关,人人过关。然而,调查结果却让人沮丧:查无此事!

林涛这个组的工作也不乐观。

从团结村到民兵水库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近路,一条是远路。近路大约有十多公里,全是山路,只能徒步,并且要翻过两座山、渡过一条河才能到达;远路大约有二十五公里,全是公路,中途要换乘一次班车。即从团结村坐班车到高坑镇,再从高坑镇乘车到湘赣公路旁的峰林村下车,再步行一公里。

林涛从户籍室调取了王木根的照片,又到公交公司调取了经过该路段的班车的信息,发现从团结村到高坑镇每天只有一班车,司机叫马明远,随车售票员叫张红英。林涛把王木根的照片拿给马明远和张红英辨认,马明远说没有印象,张红英说见过这个人。经她回忆,记得是在三、四月份的一天,她随车从高坑镇去团结村,出发时,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担了一袋化肥和一些农药上车。由于农药的臭味比较大,其他乘客有意见,张红英就要求这个人把农药放到班车的后面货箱里去。这个人二话不说,立即就按照张红英的要求做了,还说了一句“对不起”。由于平常也经常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但每次都会引起一些纠纷,甚至是吵架。像这个人这么有礼貌的确实少见,所以张红英对他印象深刻。从这次以后,张红英再也没有看到这个人乘坐车了。

此路不通,只得另辟蹊径。

天刚亮,林涛就换上了解放鞋,带领年青民警小张,沿着崎岖的山路,抄近路向民兵水库出发了。

这是两座相连的大山。山上树木葱郁,林间鸟儿欢唱,好一派美丽的自然风光。林涛无心欣赏这些风景,他们一边翻山越岭,一边走访调查。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跋涉,他们终于疲惫不堪地来到了一条河边。这条河名叫柳江河,足有五十米宽。河上没有桥,只有一条限载三十人的小渡船。平时村民过河都得坐船。撑船的艄公是一个六十多岁的驼背老头,名叫龙湖水,大家都叫他龙老大。林涛上船后,就主动与龙老大拉起了家常。

“龙师父,你在这撑船有多久了?”

“嗯!有三十来年了吧!”

“附近的村民过河都必需坐你的船吗?”

“那是必需的。上下游二十多里以内既没有桥,也没有船,村民要过河都得来坐我的船,否则,就要绕几十里山路。”

“通常来坐船的人都是熟人吗?”林涛开始把话题转入正题。

“附近村庄的人基本上都认识,远一点的如果坐过二三次的,我也会有些印象”龙湖水很自信地说。

林涛拿出王木根的照片,说:“龙师父,你看看这个人有印象吗?”

龙湖水收起船篙,接过照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说“这个人我见过,是团结村那边的人。以前这个人有时候会来坐我的船,是到河对岸的峰林村供销社代销店去购买农用物资。”

“你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的?”林涛迫不及待地问。

“让我想一想。”龙湖水接过林涛递过来的香烟,点上后坐下来边抽烟边回忆。林涛只得站在旁边耐心地等候。

一支烟抽完了,龙湖水才抬起头来说:“大约在一个多月前吧!”

“一行共有几人?随身带了什么东西吗?”林涛问。

“只有他一个人,手里提了一只黑色的人造革提包。看样子好象是去走亲戚的。”龙湖水肯定地说。

“你能肯定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吗?”林涛有些惊讶地问。

“不会错,就是他。”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林涛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在这里撑了几十年的船,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为了确保安全、不出意外,我就得要时刻注意船上的每个人的表情和所携带的物品,以防出现不安全的事故。久而久之,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上船的人,我都会细心地观察一下,顺便还会猜测一下这个人过河去干什么。”

听了龙湖水的解释,林涛心目中由不得产生了一丝敬意。“那你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

“这我就不记得了,反正是一个多月前。但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下午的事,因为当时坐船过河的人比较少。通常情况是,上午出山办事的人多,进山的人少,下午则正好相反。”

“你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吗?”林涛刨根问底地追问。

“那天的天气比较热,气温比较高。”

临上岸时,林涛向龙湖水提了最后一个问题。“龙师父,你后来看到过照片上这个人往回走吗?”

“后来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个人了。”龙湖水朝林涛摆了摆手说。

根据龙湖水的反映,可以肯定出事的那天,王木根是走这条路去的民兵水库。此后,便一去不复返了。

林涛和小张满怀信心地继续沿路走访调查。然而,一直查访到民兵水库脚下,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了。好不容易从船老大那里获得的线索,就这么中断了。

约定汇总情况的时间到了。专案组的同志陆陆续续地集结到了会议室。他们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垂头丧气,有的低着头喝茶,有的闷着头抽烟,看样子情绪都不佳。林涛虽然心里面也感到郁闷,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主持会议。

林涛要求各个调查组的组长把这几天的工作情况作个汇报。由于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几个组长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好意思先说。无奈之下,林涛只好带头了。

“还是我先来吧!”林涛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我们这个组,主要是围绕王木根的住处到案发现场的路线开展走访式调查。调查工作虽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但有二点是可以肯定的。第一,案发当天下午,王木根是抄近路去的民兵水库。第二,王木根是单独一个人去的,并无同伴。”

罗广林打开笔记本,扫了一眼,开始汇报工作:“我们组是围绕王木根的关系人开展调查。经过调查,和王木根比较亲的亲戚只有王琪。王木根的父母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是由姑父王汉阳和表姐王琪带大的。王木根与王汉阳一家关系非常亲密,王汉阳夫妻俩把王木根当成亲生儿子。夫妻俩去世后,由仅大他三岁的王琪带着他生活。在王琪的眼里,王木根就是她的亲弟弟。王琪二十五岁出嫁后,王木根开始过着独立的生活。为了寻找线索,我们还专程前往林县找王琪谈过。”罗广林点上一支烟后,接下来把与王琪谈话的内容详细作了介绍。

辛光荣这个组的工作量最大,但他的汇报却最简单扼要,就是两句话:一是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和可疑的事;二是没有发现王木根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各路人马汇报完后,林涛要求大家畅所欲言、发表各自的看法。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弄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有的同志甚至开始怀疑王木根案的他杀定性,建议撤回专案组,放弃侦查。

林涛对大家汇报的情况进行了归纳、整理和分析,觉得案件侦查虽然没有重大突破,但也不能说是毫无进展。他做了个肃静的手式后,说:“根据大家汇报的情况,我认为调查工作还是有些进展的,至少我们发现了几个疑点。”林涛故意停顿了一下,待大家注意力集中过来后继续说:“第一,可以肯定案发当天,王木根是走近路过柳江河去的民兵水库,而且行动是自由的。第二,进一步证明了王木根的死属于他杀。这一点可以由人造革提包和钥匙的不翼而飞来证明。第三,王木根三十六岁未成家,不是客观方面的原因所致,而是其主观方面的因素所致。第四,罪犯杀了人后,又冒险潜回到王木根的家里,必定有其目的。考虑到放在提包里的钱都没有拿走,那么罪犯极有可能是在寻找某种特殊的东西。第五,罪犯是熟人,或者说罪犯以前至少到过王木根家。”

大家议论了一番,都觉得林涛分析得有道理。于是,大家一致决定从三个方面着手调查。一是王木根为何外出?二是王木根为何拒绝别人介绍对象?三是罪犯为何冒险潜入王木根家?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啦!要查明这三个问题,谈何容易?王木根死了,死人是不会回答问题的;罪犯没找到,侦查人员也只能对着空气提问了。大家分析来分析去,觉得要查明这三个问题,还得从死者最亲近的人入手。于是,林涛拟好了调查提纲,亲自去林县找王琪调查。

“王琪,我们还有些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林涛讲了几句安慰的话后就开始提问。

王琪黯然无神的双眼满含着悲伤的泪水,点了点头。

“你弟弟以前喜欢听歌曲吗?”

“以前我们生活在一起时,没有发现他有这个爱好。”

“你弟弟有他喜欢的女人吗?”

“我印象中他喜欢我妈和我,其他的我就没有发现。”

“你上次说过,小时候,是你带着弟弟睡觉。请问带到了多大岁数?”

“大约带到了十五六岁吧!”说这话时,王琪脸上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你们家在民兵水库那一带有什么亲戚和朋友吗?”

“没有。”王琪回答得很干脆。

“你上次说为了给家公治病卖掉了一块玉佩?”

“对。是我妈留给我的嫁妆。”

“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

“是我老公去卖的,听他说卖到省城万寿宫街的一个古斋行去了,卖了一千块钱。”

“你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当然记得,我家公是去三月检查出有病的,一直拖到年底十二月二十八日才去做的手术。我老公是在我家公做手术前三天去卖的,这样算起来就是十二月二十五了。”王琪用肯定的语气回答。

“你出嫁后,你弟弟为什么要搬回到他自己家的老房子里去住呢?”林涛问。

“那是我爸爸的意思。我爸爸去世前,拿了一本书和一张我舅舅家的全家福合影照给王木根,说是我舅舅去世前有过交待,要王木根保管好这张照片,长大后一定要守护住自己的祖屋。”王琪回答。

“谈谈你自己吧,你过得怎么样?”

王琪立即又抽泣起来,哽咽着说:“我好命苦啊!结婚后不到二年,我老公就因盗墓被判了刑,从此后,我带着尚未断奶的女儿艰难地过着日子。四年前老公刑满释放回来,日子刚刚好过点,家公又患上了重病,不仅干不了重活,还经常要到医院去治疗,定期还要做手术。无奈之下,我老公只好去外地打工赚点钱,可那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呀!你看,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就差卖房子了。唉!这种苦日子要熬到何时才能出头啊!”

谈完话,林涛要了谭飞龙打工的地址,乘王琪不注意,放下五十元钱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林涛反复琢磨着王琪的谈话内容,再回忆起村民们的介绍,突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王琪本人就是导致王木根拒绝找对象的外在因素!林涛刚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就遭到了罗广林等同志的极力反对。他们一致认为王琪把王木根当亲弟弟看待,那么的喜欢他,怎么会去害他呢!这绝对不可能!林涛笑了笑,说:“你们都别急,待我慢慢道来。”

林涛认为:王木根不找对象的原因有两个方面,或者说是两个方面因素的综合产物。一是他内在的心理因素,即他心理上的意愿和欲望;二是外在的客观因素,即外部驱使他产生意愿或欲望的诱因。王琪从少就带着王木根睡觉,直到王木根十五六岁才分开。特别是王琪的父母相继去世后,姐弟俩相依为命,年仅大三岁的王琪含辛茹苦地把王木根拉扯大,几乎把她全部的爱和情都倾注在王木根的整个的人生成长过程中。王琪的这种异性之间的一对一的爱,势必会驱使王木根的心理发生特殊的、甚至是歧型的变化。正是这种心理上的变化,使王木根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恋母型的性格。也就是说,在王木根的心里,王琪既是母亲,又是情人,更是爱人。因此,在这个男人的心里面只有王琪,再也容纳不了别的女人了。这就是他一味地拒绝别人介绍对象的原因。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林涛引用了几个调查证据。第一,为了不让王木根受到伤害,从三岁开始,王琪就形影不离地把他带在身边。也就是说,在生活形式上,王琪已经充当了一个母亲的角色。第二,王琪一直带着王木根睡觉,直到他十五六岁。也就是说,王木根的早期发育期,是在异性的亲密陪伴中逐渐完成的。第三,王琪出嫁时,王木根躲在房里伤心地哭了三天。姐姐结婚本是大喜事,做弟弟的为何要哭得如此伤心。第四,王木根生理功能上没有异常,不属于病态性拒婚。第五,当别人给他介绍对象时,他不但拒绝,有时候还十分反感。这是因为别人介绍对象的行为,直接伤害到了他的内心。

把这些证据所反映出来的表像综合起来看,再从心理学的角度加以分析后,大家基本上认可了林涛的观点。

回到家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二点了。林涛躺在床上想睡一会儿,可满脑子的杂念,哪里能睡得着?索兴爬起来,用冷水冲了个头,然后拿出工作日记本,对王木根死亡案件的所有细节,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他一边回顾,一边在本子上记着关键词:王木根——黑提包——独自出门——水库尸体——幽灵——住处——黑提包——找东西——王琪?……从现在已掌握的情况来看,有二点是可以确定的,一是案件性质为他杀;二是罪犯作案后又潜入到了被害人的住处。可是让人不能理解的是罪犯的行为似乎有些怪异。罪犯杀人后冒着风险潜入王木根家,却又不窃财,难道真的是找特殊的物品?这个物品究竟是什么呢?

汽车一路颠簸地来到了省城万寿宫街。

林涛心里面当然清楚,这趟省城之行完全有可能是毫无意义的,毕竟,王琪的丈夫谭飞龙卖玉佩还是半年前的事了,那古斋行还在吗?即使还在,那古斋行的老板还能记得年前的交易吗?出发前,林涛考虑了很久,但由于其他方面的工作都已陷入了僵局,因此,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万寿宫街,是一条古色古香的老街,足有五百米长。街道两边是一色的桡角阁楼,一溜的店铺。有古斋行,有瓷器店,有铁匠铺。间或的还有一些小吃馆。地面上铺的是青石板。由于岁月的侵蚀,青石板上已经烙上了一条条沧桑的印痕。

林涛和罗广林兵分二路,一人负责街道的一边,选择古斋行,一家一家地进行走访调查。

傍晚时分,林涛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街道西头最后一家古斋行。这时候,天空中残阳如血,空气中热浪如蒸。人走在被白天的烈日晒得发烫的青石板上,心里面免不了要徒增几分郁闷和烦躁。

古斋行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秃头,戴一副高度近视眼睛,看上去颇有几份儒雅之气。他热情地把林涛引进店,先是让坐,然后从一只青花瓷水壶里倒了一碗凉茶递给林涛,说:“天气热,喝碗茶,解解渴!”林涛正处于口渴难耐之时,他接过碗,说了一声:“谢谢!”便一口气把茶喝光了。林涛放下碗,环视了一下古斋行,发现里面靠墙都是货柜,上面摆满了陶瓷瓦罐和一些紫铜灰铁之类的东西。在正对店门的货柜上,搁放了一块长方形的牌匾,上面写了“省博物馆古玩鉴定指定点”的字样。难怪这个老板看上去有些儒雅,原来他还是个国家认可的古玩鉴定专家呢!林涛由不得对眼前这个秃顶老头产生了几分好感和敬意。

“先生,请问您是来让货还是置货?”斋行老板用他们的行话问。

“我呀!无货可让,也无钱置货。不瞒你说,我是公安,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林涛一边说,一边掏出工作证给他看。斋行老板接过工作证,像鉴定古董一样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哦!你是公安。我和公安还真是有渊源呢!经常有公安的同志来请我鉴定文物什么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半年前是否有人在你这里卖过玉佩?”林涛直接了当地问。

“半年前?玉佩?”斋行老板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秃顶脑袋,一边用警惕的眼神偷偷地瞄着林涛。为了打消斋行老板的顾虑,林涛赶紧解释说:“嗯!你不要多虑了,我要了解的这个玉佩,是卖主家自己的祖宗传下来的,来路正着呢!”听了林涛的解释,斋行老板心里的疑虑打消了,脸上便有了笑容。

斋行老板起身到阁楼上搬了一只铁盒子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里面露出一块黄色的玉佩。斋行老板告诉林涛说:“我去年只收购了这一块玉佩,是年前收购的,花了一千元。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来卖的,当时他说是为了救他父亲的命才来卖的。”

据斋行老板介绍,这是一块黄玉,颜色为栗子黄,形状为一只飞翔之凤,取名为“黄凤”,产自新疆和田,属于明清时期的作品。它出产时,并不是单独的一块,而是一对。配对的是一块白玉,颜色为羊脂白,形状为一条腾云之龙,取名为“白龙”。当时的工匠为了表达“飞黄腾达”之意,特意用白玉和黄玉雕刻了这一对龙凤玉佩。可惜只找到这块黄玉,那块白玉却不知道在哪里。如果能够凑齐一对,那就极为珍贵了。

“你问过来卖玉佩的人另外一块玉的下落吗?”林涛问。

“当然是要问的,可那人说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块白玉佩这回事。”斋行老板回答说。

听了斋行老板的介绍,林涛突然想起在王木根家里检查时发现的一些细节,即床靠背上的灰土和揉成一团的牛皮纸。当时以为是土砖墙风化所致,现在看起来,怕是另有玄机了。想到这里,林涛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于是,他招呼其他队员,连夜赶回了万县。

十一

一夜未眠。天刚亮,林涛就叫上几名侦查人员又一次来到王木根的家里。

一到王木根家,林涛就直奔床头。他找来楼梯和勘查灯,顺着床靠背有灰土的地方向上,一块砖一块砖地进行检查。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仔细观察,终于发现在床靠背上方约六十厘处,有一块土砖与其它土砖的接缝处有轻微的错位,如果不是仔细看很难发现。林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木柄螺丝刀,用木柄轻轻地敲击这块土砖,结果发现土砖后面是空的。于是,他摁住土砖的一头,使劲地一推,土砖的另一头便打开来了,一个匣子一般的空洞露了出来。洞里面放了一只长五寸、宽三寸、高二寸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找到了!找到了!总算找到了!”林涛兴奋得叫了起来。

“队长,找到什么了?”罗广林和辛光荣等人凑过来问。

“找到了罪犯杀死王木根后又来到这里的动机和目的呀!”林涛看着罗广林、辛光荣不解的样子,解释说:“你们还记得那半张被揉成一团的牛皮纸吗?这牛皮报纸原本是放在这个墙洞里的木盒子里的,罪犯应当就是冲着这牛皮纸包裹的东西而来的。”

“何以见得?”技术员吴明峰不以为然地说。

“你们看,王木根是个生活严谨、做事认真的人,这一点从他家里的东西摆设就能看出来。一般来说,一个生活严谨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将半张一文不值的牛皮纸藏在这个洞里,也不会随意到把一团带灰尘的牛皮纸丢在床上。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人用这半张牛皮纸,包裹了他自认为是贵重的东西,藏在洞里面的木盒子里。现在木盒子是空的,牛皮纸也被揉成一团丢弃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由此可见,罪犯应当是冲着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来的。”大家都觉得林涛的分析推理比较合符逻辑。

“林队,现在王木根死了,王木根的父母也早已死了,死人是不会开口的,这墙洞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恐怕要成为永恒之谜了。”

“嗯!死人虽然不会开口,但我们可以让死人说话呀!”林涛故作神秘的样子说。大家一听,全都围拢过来,等待着他揭开这个谜底。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早在明清时期,有一个工匠,他匠心独运,选用新疆的和田玉,雕刻了一对玉佩,一白一黄,一龙一凤,腾云飞翔,寓意“飞黄腾达”。这对玉佩本是御用之物,不料后来流落民间,一块流落到了王琪手上,一块本来应在王木根手上,结果被人窃取了。前者为凤形黄玉佩,后者为龙形白玉佩。”

林涛刚说完,大家便开始起哄。有的说:“这是真的么?这怎么可能呢?”有的说:“这也太玄幻了吧!是在拍演电影吧?”……

林涛把木盒子举起来说:“大家静一静。说实话,这对玉佩是不是御用之物我不清楚。但我分析,这个木盒子里面原来装的极有可能就是那块龙形白玉佩!”见大家仍然不相信,于是,林涛只好把王琪丈夫卖玉佩和斋行老板的解说,详细地向大家介绍了一遍。说完后,还补充一句:“当然喽!我也是分析而已嘛!”

听了林涛关于对古斋行的详细调查情况后,大家经过讨论,一致认为:虽然这个故事有些离奇,但也不能说就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一切都得等抓到了罪犯后才可定论。

十二

从表面上来看,案件的性质和罪犯的作案动机似乎都已经查明了。但摆在侦查人员面前,却有三个关键性的难题:第一,罪犯是如何知道王木根有玉佩的?第二,罪犯是如何知道玉佩藏在墙洞里的?第三,罪犯是谁?这三个问题是相互关联的,只有知道王木根有玉佩,才会产生杀人劫货的犯罪意图;只有知道玉佩的藏匿之处,才能成功地窃取财物。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拿第一个问题来说吧,根据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恐怕连王木根本人都不知道玉佩一事,别人又如何能知道呢!

已是案发后的第十五天了,案件侦查还是毫无进展。为此,侦查人员个个都是心急如焚,总觉得有劲无处使,找不着工作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从何处入手。整个儿专案侦查工作陷入了迷茫状态。就在这时,外界的各种压力又开始像潮水一般地涌来。面对受害家属的哭诉、群众的怨言、领导的批评、同事的议论,林涛几乎快要崩溃了。

该从哪儿寻找突破口呢?林涛心里没底,所有的参战民警心里都没底。

可以肯定的说,大家心里面其实都知道,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应当围绕“玉佩”开展工作。可是,又有谁会知道王木根有玉佩呢?邻居不知道,附近村民不知道,与王木根最亲近的人王琪也不知道。难道是罪犯在民兵水库上逼迫王木根说出了这个秘密,然后再杀人灭口?可是从王琪介绍的情况来看,王木根本人可能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呢!这样看来,案件侦破工作还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境地了。

固然,案件侦破难度确实很大,但林涛坚信,只要侦查方向没有错,只要调查工作到了位,总是会发现蛛丝马迹的。

为了寻找新的突破口,林涛决定还是从案发现场和关联现场入手。林涛买了一些饼干,把自己反锁在痕检实验室。他要亲自对所有的证据材料进行重新检验和审核。

摆在林涛面前的是与案件有关的全部证据材料。分别是:一把房门挂锁、一串钥匙、一根顶门棍、半张牛皮纸、一本《聊斋志异》古书、一张合影照和两本案件卷宗。林涛用放大镜一项一项地进行反复观察。累了,就靠在椅子上打个盹;饿了,就着水啃几块饼干。这一干就是三个昼夜。到第四天的凌晨,林涛终于有了重大发现。

经过反复观察,林涛发现在这些证据材料中,和“玉佩”有关的物品共有六项:一是王木根家的“全家福”合影照片。在该照片的背面,有一幅房子草图,虽然画得十分粗糙、简单,纹线歪歪扭扭,但经与现场照片仔细比对后,仍然可以看出这幅图的内容正是王木根家里的墙壁结构。在右后墙角的位置上,标注了“5×2”的字样。林涛分析:农村一般都用尺和寸来计量长度,这里的“5”和“2”应当分别指五尺和二尺。而墙上放木盒子的暗洞离地面距离正好五尺,离右墙距离正好是二尺;二是《聊斋志异》古书。林涛发现,那张合影照片原来是夹在(卷一)第二十六篇的位置,而那页讲述的正好是“蛰龙”的故事;三是王琪证实王木根父亲去世前,曾将一本书和一张照片交给王汉阳,托王汉阳转交给王木根,并叮嘱王木根保管好照片、守护好祖屋;四是那半张揉成一团的牛皮纸;五是空木盒子;六是墙壁上的暗洞。

十三

案件有了重大突破,林涛特别的兴奋。他立即打电话召集专案组的全体同志来开会。

待大家坐定后,林涛开门见山地对大家说:“通过几天的研究,我不仅破解了玉佩之谜,而且破案也是指日可待了!”

罗广林急不可耐地说:“林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此事说来就话长。”林涛点上一支烟,连着吸了几口,接着说:“在很多年以前,王木根的爷爷,也就是王琪的外公,有缘得到了一对玉佩,分别为龙形白玉佩和凤形黄玉佩。后来将白玉佩传给了儿子,也就是王木根的父亲;将黄玉佩传给了女儿,也就是王琪的母亲。王琪的母亲在去世前,又将黄玉佩传给了王琪。而王木根的父亲去世时,王木根才三岁,所以他一定非常为难。如果公开地传给三岁的儿子,儿子不但无能力保护这块玉佩,还有可能给儿子带来灾祸。如果交给亲戚朋友呢,又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思虑再三,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巧妙的办法。……”

这时罗广林抢过话来说:“我明白了,王木根的父亲是将那块白玉佩藏匿在祖屋的墙壁暗洞里。”

“对!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林涛挥了一下手说。

“就算是这样,可他又如何将玉佩传到儿子王木根的手上呢?”辛光荣提出了疑问。

“问得好,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大家还记得王木根家里四方桌上放的那本书和那张相片吗?”林涛问。

“当然记得。”大家一起回答。

“那可不是普通的书哟!它可是父亲送给儿了寻找宝藏的指路明灯喽!那张相片也不是一般的相片呐,它是父亲送给儿了开启宝盒的金钥匙呢!”林涛感慨地说。

“何以见得?”很多人都表示怀疑。

“据王琪反映,这书和照片是她舅舅托父亲王汉阳转交给王木根的,并转达舅舅的遗言:好好保管照片和书,保护好祖屋。我仔细研究过,那是一本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那张照片所夹的位置,正是(卷一)第二十六篇。而这篇讲述的是关于‘蛰龙’的故事。说的是有一条巨龙,化作一条小虫,蛰伏在书箱里不肯离开。后来读书人曲公恭恭敬敬地给它作了个揖,龙才昂首伸尾,离书而去。你们说,这像不像是王木根的父亲要暗示王木根龙形玉佩藏在箱子里!而那张‘全家福’照片就更有玄机了。在照片的背面,王木根的父亲草画了一张房屋墙壁结构图,并在右后墙角处标注了‘5×2’的字样。我计算了一下,在后墙上,离地五尺高、离右墙二尺远的地方,正是暗洞所在的位置。你们说,这会是巧合吗?”

林涛刚刚说完,大家便开始议论。有的说这太离奇了!有的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呀!但大多数人都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理由是:假如王木根的父亲真的有玉佩的话,那他在病重期间,唯一的心愿应当就是把玉佩传给儿子。可是,如果直接把玉佩交给儿子,这显然是不行的,因为儿子太小了。如果托外人转手呢,又实在是难以信任。怎么办?因此,他必需要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既要确保玉佩不丢失,又要确保儿子不受到任何伤害。于是,他就想到了这个‘按图索骥’的办法。

见大多数同志已经认同自己的分析意见,林涛信心更足了。他说:“大家静一静。接下来我就要谈一谈破案的事了。”会场里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

林涛扫视了一眼全场,站起来说:“经过近二十天的侦查,我们获得了大量的案件信息,也查明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侦查工作的最终目的还是破案,如果案件不能破,一切都是白搭。”林涛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继续说:“当王木根之死被确定为谋财害命时,我们就意识到罪犯的作案动机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劫财。杀人只不过是手段而已,窃取玉佩才是真正的目的。然而,罪犯在实施犯罪之前,首先要产生犯罪动机,而要产生犯罪动机,就必需要预先知道王木根有这块玉佩。只有知道王木根有玉佩,才会产生犯罪动机,才会去设法弄清玉佩的藏匿之处。那么有谁知道王木根有玉佩呢?”

“连王木根本人都不知道,还会有谁知道?”辛光荣插话说。

“不!有一个人知道。”林涛果断地说。

“谁?”大家睁大眼睛急切地望着林涛。

“这个人就是王琪的丈夫谭飞龙!可以这样说,谭龙飞是目前唯一活着的知情者。据调查,半年前,谭飞龙为了帮父亲治病,前往省城万寿宫街一家古斋行卖过玉佩,当然,这是王琪的那块黄玉佩。在交易中,斋行老板告诉了他有关龙凤玉佩的事。后来,当得知王木根的父亲去世前,留下了一本书和一张照片给王木根时,有着丰富盗墓经验的谭飞龙便立即明白了一切。”

十四

正所谓做贼心虚。谭飞龙进入审讯室不到半个时辰,便彻底交待了杀害王木根、窃取玉佩的犯罪事实。

据谭飞龙交待:春节前,因父亲患病要做手术,家里没有钱,王琪就拿了一块黄色的玉佩给他,要他去卖了筹措手术费。他在省城一家古斋行卖玉佩时,获得了“龙凤玉佩”的信息,于是,盗墓的习性促使他产生了寻宝的念头。

十二月二十五日,老头子进了手术室,谭飞龙夫妇在病房里等。见旁边没人,谭飞龙便故意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王琪问:“还叹什么气啊!老头子不是已经在做手术吗?”

“我不是为这个叹气,我是觉得那块玉佩卖了可惜了。你说就这么一块,卖了多可惜呀!要是有两块还差不多。”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娘只给我一块啊!”

“你娘有几兄妹?”谭飞龙试探着问。

“我娘只有一个哥哥,就是王木根的父亲。”

“说起木根也怪可怜的,。别人的父母都想着为子女留下些家产,可他的父母什么都没有留下就撒手归西了。”谭飞龙故意套王琪的话。

“留什么留呀!就留下一本狗屁书和一张照片,吃不得,用不得,有什么用!”王琪有些赌气地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了王琪的话,谭飞龙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春节很快就到了。大年初二,谭飞龙陪王琪回娘家看弟弟。

吃过中饭,谭飞龙问王木根:“闲得无聊,有什么书看么?”王木根拿了几本小人书给他。“嗤!这是小孩子看的。有什么古书一类的吗?”于是,王木根从衣柜里的暗格里拿出了那本《聊斋志异》。谭飞龙一翻就翻到了夹照片的那一页,仔细一看,标题为“蛰龙”。蛰龙,不就是蛰伏的龙吗!难道还真的有龙形玉佩!谭飞龙心里一阵狂喜,但他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谭飞龙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运用他多年的盗墓经验,开始研究照片背面的草图。他越看越觉得像王木根房里土砖墙壁的结构,特别是在一个墙角处标注的“5×2”字样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按照图示,在房里找到了相对应的墙角,用眼睛目测了一下“5×2”的位置,心中便有数了。他不动声色地暗中仔细观察了王木根的家,但对龙凤玉佩的事却只字不提。

离开王木根家之前,谭飞龙陪王琪到了墓地。在丈母娘的墓前,谭飞龙鞠了几个躬、磕了几个头,算是对先辈的悼念。

为了省钱,谭飞龙夫妻俩步行到峰林村,搭班车回湘东林县。班车刚行走一公里,就看到公路旁边有一座大型水库,“民兵水库”四个大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春节过后,谭飞龙去了广东东莞打工。四月一十九日,他以父亲病危的名义请假回家。然而,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赣西万县。

到达王木根的家时已是凌晨二点了。他并没有去敲门惊动王木根,而是悄悄地把一封信从门缝中塞进去,然后匆匆离开。

早上,王木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门口地上的信件,捡起来一看,上面写了几行字:

“木根,我是姐夫,我找到了一条发财的路子。明天下午我在峰林村民兵水库等你,详情面谈。不要告诉任何人。切记!切记!谭飞龙。4月19日。”

吃过中饭,王木根谨记谭飞龙的话,提了人造革黑提包,不声不响地去了民兵水库。

王木根来到水库堤坝上,看到谭飞龙站在离堤坝约五十米远的一个水湾边,正在向他招手。于是,王木根沿着长满灌木荆棘的山坡走过去。二人见面后寒暄了几句。王木根因走得急,出了一身汗,便放下提包,解开衣扣,下到岸边去想洗把脸。不料,谭飞龙杀机已起,朝王木根的后背推了一掌,王木根便滑落到水库里去了。王木根不会游泳,危急中伸手想抓住旁边的树枝,谭飞龙操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木棍,朝他的手打去。然后,又用木棍顶住他的肩胛骨,使劲地往下摁。就这样,王木根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活活地淹死了。

谭飞龙捡起王木根的黑提包,坐班车到高坑,又步行到团结村,躲在附近的山上待天黑。

谭飞龙在山上捱到深夜,估摸着村民们都已经睡熟了,便悄悄地溜到王木根家。谭飞龙用提包里的钥匙打开房门,进去后随手将提包放在竹椅子上,然后熟门熟路地从衣柜暗格里拿出那本古书和照片,对着照片后面的草图,在后墙上找到“5×2”的位置,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暗洞。他从木盒子里取出龙形玉佩,并将包装用的牛皮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床头,又按原样把暗洞封好。为了制造王木根无故失踪的假像,谭飞龙故意从厨房后门出来,绕到前门,将房门锁上。返回到房里后,他从提包里找到了写给王木根的信,再把钥匙放回包里。

离开时,正像林涛分析的那样,谭飞龙利用关门的势能,将厨房后门顶死。尔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十五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结束对谭飞龙审讯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根据谭飞龙的交待,侦查人员押着他来到了王琪母亲的墓前,从墓碑下挖出了那块白色的龙形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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